魏延从灰堆里爬出来,身边的几个亲军也相继起来,浇注了火油的大火球,余火未熄,幸好一阵山风吹过,带走了部分黑雾,狭谷中这才变得有些明朗。
看着满谷的尸体,还有漫天飘舞的火星。狭谷中到处一片狼籍,尽是被山石砸死的将士和战马。崩裂的头颅,与身体分离的断臂大腿,也有被烈火烧得一片漆黑,面目全非的躯体,身后的一幕幕是多么的触目惊心,令人痛心欲绝,魏延脸上一片死灰,他的身体象被掏空了一样,思绪全无。
“魏延将军——”
魏延将军——远远传来沙摩柯和众将士的一声声大喊,魏延呆呆在站着,目光变得有些痴呆。自从出战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惨败,他愤怒,他悲痛,他也有些后悔。
自己太贪功冒进了,才惹下如此漫天大祸,要是早听沙摩柯一言,何至如此?此刻,魏延除了悲痛和愤怒,他还觉得羞愧难当,自己何颜以对军师,何颜以对死去的三千将士!
蓦地——魏延拨剑而起,铮——“将军——”
“将军——万万不可!”
仅有的几名亲兵,看到魏延羞愧难奈,正欲挥剑自刎,立刻不要命地扑上去,死死地抱着魏延的大腿。“将军,千万不要。”
“放开我!”魏延羞愧难当,奋力一挥,将几名缠住自己的亲兵给甩了出去。然后猛地横剑向脖子上抹去。
“铛——”
一把弯刀破空而来,在千均一发之际架住了魏延的宝剑。沙摩柯如风而至,宝剑锋茫与魏延的脖子仅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几名亲兵惊出一身冷汗,刹刹地呆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
“魏延将军,你这是何苦?”沙摩柯夺下魏延手中的宝剑,魏延怒道:“沙摩柯,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吧!”
“魏延将军,你言重了。沙摩柯虽然一介武夫,不懂伦理纲常,却也知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如果每个打了败仗的人都去自杀,那士徽早不知该死多少次了。你却连士徽都不如!”
“谁说我连他不如!”魏延气愤地扔下宝剑,怒眼圆瞪。
“既然如此,那一切自有军师定夺,我们先出了狭谷再说吧!”沙摩柯捡起宝剑,双手递给魏延。
魏延呆了呆,气馁地接过宝剑,神情默然的站在那里。沙摩柯一边令人打通出谷的道路,一边在狭谷中寻找活着的将士。出谷之后,清点了人数,魏延部连伤带残的将士在内,还剩不到一百人。
魏延亲自走过每一位将士的面前,面沉如水。一个个察看过后,魏延挺胸而立,“儿郎们,今天是我魏延的鲁莽,害了你们。魏延深感自责,将向军师请罪,承担应有的罚惩。但是,你们和众位死去儿郎们的血不会白流,我魏延发誓,一定要让士家以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今天我割发为誓,若有违背,情如此发!”
魏延说着,突然挑出一缕头发,挥剑而断。断发落在手中,魏延随手一洒,任其飘落在风中。
沙摩柯派出一百蛮兵,将伤员送回,自己和魏延继续向前挺进。魏延咬破中指,用血写下一篇请罪书,然后才和沙摩柯一道出发。
张越在途中接到魏延兵败的消息,安顿了伤员,拿着那封带血的请罪书,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让大军放慢了速度。
马谡等人不解,刘封更是问道:“军师,为什么光开始你急着出发,现在接到魏延兵败的消息,反而要慢下来?”
张越笑笑没有说话,连马谡也是一片茫然,实在不知道张越此举的用意。倒是甄洛机灵的眼珠子一转,很快明白过来,她饶有深意地看了张越一眼,微笑着走了出去。
趁张越不在的时候,刘封追出来问道:“甄洛小姐,你是不是知道军师的想法?快说说。你再不说,我怕会憋死的。”此时,马谡也跟了出来,饶是他这么聪明,也想不出个所然。
甄洛娇笑一声,“看,居然把你们两个这么聪明的人都蒙住了,他还真是行啊!”甄洛说到口中那个他时,心里竟然暧暧的一热,有种甜密密的感觉。
“你就快说吧,都把我急死了。”刘封几乎是跺着脚道。
“其实很简单,你们想想,魏延派人送来请罪书,那可是用鲜血写的,足可以证明魏延的决心。如果你们军师现在赶赴郁林,魏延寸功未立,不足以将功折罪,唯有一死。”
“哦,我明白了。军师是想给魏延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后军迟迟未至,张飞叔叔已经赶到他们后面,想必魏延就有机会了。看来军师还真是用心良苦。如此一来,魏延必定死战,以报军师知遇之恩。”马谡和刘封终于明白了。
甄洛莞尔一笑,象风影般飘去。
※※※※※※魏延和沙摩柯并驾前行,率三千蛮兵来到郁林城外五十里处,沙摩柯建议,“魏延将军,我们不如先派出斥候打听敌情,等军师前来再做打算?”
魏延闻言脸色一变,“如果等军师前来,还用我们这些先锋做什么?既然沙摩柯将军想保存实力,那魏延情愿一人为大军开路,你自己保重吧!”魏延说着,也不再理会沙摩柯,拍马前行。
“魏延将军,魏延将军——”沙摩柯连叫了几声,魏延早已经快马加鞭而去,远远扬起一路尘土,见自己被魏延误会,沙摩柯左右为难,犹豫了一会,还是拍马赶上。
魏延一人来到郁林郡,手持大刀朝城楼上骂道:“士徽小贼,你魏延爷爷前来取你性命,快快出城投降,否则我杀进城来,鸡犬不留!”
“哈哈……”城楼上一阵暴笑,几个守城士兵遥指着魏延,“那边来了个疯子,要不要报告士将军。”
“不用理他,估计是被马踢了脑袋。”几个士兵笑笑,并不理会魏延,只是不时发出一阵阵暴笑,把魏延气得七窍生烟。
此时,刚好有一个巡逻的偏将士匡,看到几个士兵在城楼上笑得七倒八歪的,冷眼一瞪,厉声喝道:“你们在干嘛?”
几个士兵认识士匡,有人指着城楼下的魏延道:“将军,那里有个疯子,说要一个人踏平郁林郡,还要屠城三日。”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士匡久居郁林,并不知道南海发生的一切。只道自己家族在交州横行无忌,他也算是郁林郡有名的将领。
城楼下的魏延虽然长得三粗五大,满脸黑肉,看起来比较吓人,但对方毕竟只有一人。当时士匡听说士徵大败,他就在心里暗自发笑,终于看到不可一世的士徽,从高处跌落下来的狼狈样子。
在整个若大的家族中,士徽一向是凌驾于士家所有弟子之上,拥有与各大老辈相同的地位。士徽的光环,始终罩住了其他的同辈人,因此,士徽前天败阵回来时,士匡高兴得连喝了三大坛酒。
士家的长辈们和士徽正在城里商量对策,士匡刚好一个人溜出城头。当他看到城楼下的魏延时,便有心一战。
不管对方是不是疯子,如果能夺取郁林第一功,自己脸上肯定会风光不少。士匡想到这里,便点了五百人马,叫人打开城门。
“少将军,太守大人说了,不得私自出战。”守城士兵中有人劝道。
“放屁!这里我说了算。”士匡瞪了那人一眼,“滚——”
那名士兵只得怏怏退下,士匡拍马而出,五百士兵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城而来。魏延见城中有人应战,立刻迎了上来。舞起宝刀吼道:“来者何人?”
“哈哈……原来你不是疯子,好,好,好!我正好拿你回城领功。”士匡长枪一挥,身后五百士兵一字排开。指着魏延道,“你竟然敢一个人来破城,看来也算是个英雄,如果你今天破了我的一字长蛇阵,我便认输。”
魏延斜视了一眼,只见对方身后一字排开五百士兵,队伍稀松不齐,来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年少轻狂的少年。这是什么鸟阵法?五百人一字排开,就叫长蛇阵?魏延在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波澜不惊。
“好!一言为定!”魏延也不多说,拍马上前,手中的宝刀高高举起。
“变——”
士匡看到魏延杀来,从背后拨出一面旗帜,左右各摇晃了两下,一字长蛇形立刻展开,首尾如刀锋般相互呼应。
魏延才不管你什么阵法,五百士兵在他眼里算个屁啊。看到这些兵,他就想起自己手下的三千将士。剩下的十几个亲兵,都被他打发回去了,这次孤身一人,魏延心中有早打算,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士匡一字长蛇刚刚摆开,魏延猛地一声大喝,精神抖擞,宝刀精光湛湛。刷——大刀掠过一阵风声,十几杆枪头立刻被齐齐斩断,魏延长舒猿臂,双臂中暴发出无穷的力量。当捋其锋的十几名交州士兵被强大的臂力,带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管你什么一字长蛇,魏延如狂风暴雨般的几刀,立刻让对方首尾不能相顾。士匡原以为自己阵法了得,没想到学了几年的一字长蛇阵在人家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于是,士匡又扯出另一杆三角小旗,呼啦啦的晃了几下。
刚刚乱的的队伍,又渐渐有了成形,这次不再是一字排开,而是每十六名士兵列成一个方阵,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从八方向魏延扑来。
“哈哈……你这是什么狗屁阵法,跟我们军师比,连个屁都算不上。”魏延看后,一阵狂笑,“今天我要大开杀戒了,就拿你们祭刀!为我死去的三千儿郎报仇!”
噗——魏延突然咬破舌头,喷了一口鲜血在刀上。本来精光闪闪的宝刀,顿时象片火焰在燃烧,方圆十丈之内,到处弥漫着一股邪异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