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比较宽敞,除了卧室外,尽头处还有一个弧面玻璃构造的观景阳台。由于在12楼的缘故,又是背向闹市所建,所以从这里看出去的景色不会逊色于这城市几处著名的景点。至少我和老爸都这么认为。当然,这在我们家相对优越的战略位置,还是当初刚搬进来时我和老爸猜拳得来的战利品。
此时的景依然独自矗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大概因为白昼里晴空万里的缘故,今夜的夜空绚丽地有点夺目,让人有种漫步在虚空中与群星为伍的感觉。淡淡的银河横过天际,望着天空中璀璨的繁星让我依稀有了重回童年的感觉。在这纷繁的城市里,我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这样的至景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我没有说话,童年的欢笑缓缓地冲淡了这几年的离愁。思绪飘飞间,我惊觉自己今天这样的多愁善感难道都是因为与身边儿时玩伴的重逢?
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不经意地一瞥,让我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淡淡地星光均匀地洒在她的身上,缓缓地流动着。她保持着微微抬头仰望夜空的姿势,眼里若有所思,深邃的眼眸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我进来起,她就是这样的神态。莫名地我感到和她之间有着无法岂及的遥远距离,可事实上偏偏她又在我触手可及的身边。这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看着与夜空浑然一体的景依然,让我有种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错觉。现在的她对于我,是种女神般的存在,那么出尘脱俗。予我内心强烈地震撼,我才发觉刚才想对她说的千言万语竟在此刻化作一声无名地叹息……
她身子轻轻一震,转头向我看来,脸上写满了歉意。我打断她正欲启齿的话,道:“依然,刚才你吓到我了。不知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刚才的你熟悉而陌生,虽然在我身边却又那么遥不可及。”一口气说出在我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让我感觉畅快了许多。
“噗哧……”听见我的肺腑之言,她居然开口娇笑出声:“瞧你把我说得,跟外星人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望着她巧笑倩兮地神态,我一时忘记了说话。如果说刚才的她是属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那么现在的依然就像是酷夏里的那阵凉风,让人不禁流连。
见我呆呆地看着她,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含笑和我对视着。这刻我才有机会好好欣赏眼前的可人儿。这几年不见,她已经完成了辛蒂蕾拉式的蜕变。这样说她也许并不公平,因为她以前就是学校公认的美女。但是望着眼前清丽脱俗的玉人,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呵呵,抱歉了依然。仿如雕刻般精致的俏脸上,直挺的小瑶鼻配上她樱红的小嘴,弯月如黛下一双深邃的瞳孔正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长发随意地挽了个髻,在出尘里凭添了几许妩媚。加上只比我矮上小半个头的体型,一席深蓝色连衣裙更显得她肌肤胜雪。搭配上她几尽完美的曲线,让任何人看了都会有种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感觉。最好的风景,都是可以听见的,此刻的她亦也如是。
也许是我看地有点投入,依然不禁伸手替我在嘴角搽了搽。惊觉自己的失态,换上尴尬的傻笑,我顺着刚才的话题接下去道:“不是可怕,是……”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潜意识告诉我,那也许是因为和她之间突然产生的距离感,而怕眼前的佳人得而复失。不过如此唐突佳人的话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对面的她正静静地等着我说下去,没有任何表示。
“咳咳,俊澄~~~”说话的是他。听着他故意拉长的语气,我颇觉无奈。心里不由想到,怎么今天每个人都怪怪地?依然给了我些许陌生的感觉,如果用久别重逢来解释,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对于他,只是不见一会儿功夫,就感到他说话语气明显变得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不错!现在想来,他的语气确实是作为一个男人所不常用的。那是一种介于嗔怪和撒娇的语气。
神啊,他该不会有与众不同的那个什么取向吧……我在心里祈祷着。由于对他的转变非常不适应而感到恶心的缘故,我这刻并没有注意到其实他以前说话本来就没有什么性别体现,而是那种完全的中性声音,就像电子合成音。把他界定为“男性”也是我一厢情愿的做法,好像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不过因为他之前也没有提出反对,我才得以把自己的主观想法保持到现在。
我的想法丝毫不漏地传达给了他,经过了一小段的沉默后,他突然在心里对我说道:“原来你有了新人忘旧人,真是薄情啊,枉我还专程来提醒你注意眼前人。看来人家是多余了,你就算背她卖了也会帮她数钞票吧,哼!”
听着他的话,我惊讶地半天合不拢嘴。刚才只是惊讶于他语气的变化,而现在则是有了更大的感叹!怎么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如此……异性化?我在心里把这个大大的疑问抛给了他。谁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居然赌气不再和我说话。唤了他半天也没有反应,我不得不放弃。唉……要是由他这样下去,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啊。
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半天不说话,依然不会生气吧?抬头歉意地看着她,却发现她正以一种异常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不是我突然抬头看她,绝对不会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对于我的突然动作,她明显地大吃了一惊。不过令我感到佩服地是只有那么一秒不到的惊讶过后,她又换上了我熟悉的笑脸,不过这刻看在我眼里,却觉得分外难受。不禁想起了他已经二次出来提醒我面前的娇娆身体有异的话。
“你……”,“我……”
本想打破这沉闷气氛的话语与她碰了个正着。看来她也不比我好过到哪里去。我略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先说。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在刚才的事情上作任何解释,只是无奈地冲我笑了笑,道:“澄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呢。”
明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因为她应该早就从老妈那里得知了我的大学生活情况才对。但我却无法说出过激的话来伤害她,因为这刻的依然,怎么看也是那个我见犹怜的邻家女孩。
“哼!”心里传来他不屑地声音,也不知道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她。心里已经渐渐对他有了全新认识后,我知道这刻还是不要去搭理他比较好。所以就装作没有听见,把心思放到了对面的她身上,道:“我还能念什么专业啊,分数不够高,只有专业选我的。现在勉强在我小时候经常带你去玩的那所省属高校的生物系念着呢,你呢?”
“我在离你们学校不远的西南医大的生物医学系!”不知怎么搞得,当她听见我学的专业时有种难以掩饰的兴奋。难道是因为我和她学的专业颇有渊源而兴奋?想想也不对,毕竟我的记忆里,我们二人都属于学习马虎型,除了上课几乎不会碰书本(教科书)。那么就算专业间有些渊源,也不可能让她如此两眼放光。
她没有给我过多的思考时间,而是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本笔记本递给我道:“澄哥哥,小时候你就比我聪明,现在我学业上遇到了点困难。这是我写的笔记,你看看能不能帮帮我。”说完俏皮地向我眨了眨眼睛,又道:“要不是你也学生物,我还不给你看呢。这可是我用了半年时间总结的喔,呵呵。”
我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她这么兴奋,竟然是想让我作免费劳力……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浪漫之事发生,看来自己是想多了。苦笑着向室内走去,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翻开了手中这本看似普通女孩子用的笔记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娟秀的字迹,才发现原来进入大学后,只有自己还这么懒,就连一向和我打闹的依然也开始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努力起来了。不禁抬头对她报以赞许的眼神。这一看我居然没有看到她。左右打探,我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表情认真地示意我赶快看下去。这丫头,做起学问来还真有模有样呢……
看着她略现紧张的表情,我以为她是怕我笑她的字到现在还没有进步,也就没有再想那么多,专心地看了起来。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一看不觉间就改变了我将来的命运……
笔记本上开篇写道:“感谢造物主,感谢父母,更感谢‘西斯弗丽曼’博士。”
看到这句话,我不禁有些奇怪。选修生物学的人一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只相信科学,不相信传说。但依然开篇就写感谢造物主,未免有点离经叛道。再者,感谢父母可以理解。毕竟父母养育了她,让她有了念大学的机会(说句题外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依然的爸爸,她的姓都是跟妈妈姓,不免让我很是奇怪。私下里也从没有听她母女提过,好像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一样。更不要说她家里连一张父亲的照片也没有。尽管奇怪,但想到也许这是景阿姨的隐痛,所以我从来没有问过依然。这里之所以会提起,是因为看到她少有地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至于最后的感谢‘西斯弗丽曼’博士一句,我就非常不理解了。
这个‘西斯弗丽曼’在上世纪70年代可是非常有名的顶尖女生物学家,只要是研究生物的人几乎都知道她。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个生物学界的传奇人物般的父亲,还因为她独自研讨了很多重大生物遗传学上的课题,是当时的生物工程学领域公认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更由于她在迅速走红后的2年时间里,就因为精神分裂而住进了医院,最后在病房的墙上留下一句用血写成的“WhoamI?”后就自杀了。这样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在当时的学术界被传得纷纷扬扬,一时各种猜测纷纭。最离谱的猜测是她为情所困。尽管全世界都知道她是黄金单身贵族。比较合乎常理的猜测是她觉得外界的压力太大了,不堪重负下选择轻生一途。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的名字出现在这本笔记本的开篇,并和神与父母同列,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同时也明白,依然的这本笔记对她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想到这里,我收拾起刚开始看时的轻视心理,认真地看了起来。
越看越觉得离奇,但又偏偏明白事实确实如此。我的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汗珠。这本笔记的内容对我造成的震撼只能用无以复加来形容。由于过度专心,我没有发现有二个人和我一样紧张地关注着,不过区别在于我是关注手中的笔记,而她们是关注我。一个当然是面色阴晴不定的景依然,而另一个则是我意料之外的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总之感觉脑力已经出现透支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现在的我身体非常疲倦,经验告诉我,这是用脑过度的结果。不禁在心里苦笑,连半年前决定人生走向的高考,我也没有如此用过心。虽然感到疲惫,但我的思维却是空前地兴奋!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想就算是发现新大陆也没有这刻激动。因为,这感觉远比看到新大陆的出现来得惊心动魄。
我又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才发现房间里静地出奇,不由扭头望向漠不出声的她,我记得她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怎么样?还那么讨厌我吗?”没有想到她看到我望向她的目光,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旁人眼里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不!”
“不会了……”
二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回响于这个房间,后者只是飘荡在我的脑际。久久没有出声的他这时也来凑热闹,突兀地发表了自己的观感。已经渐渐习惯了随时被他惊吓,现在反而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可爱……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啊,呵呵。此时心灵受到震撼的我正需要有人来分担。而如果不想被别人当疯子看待的话,他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之一。当然还有眼前的佳人,但我总感觉和依然有了太远的距离。
依然显然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但她这时静静地没有任何表示,我知道她在等待,等我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现在的我看似古井不波的表情下面,正澎湃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但我不得不刻意地忍住不让眼睛泄露丝毫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平静地和依然对视着。我自己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原因,也许是潜意识就在回避那个原因吧。
“俊澄,你在恐惧。”他再次响起的声音让我有种隐秘被人窥探的感觉,不由在心里叫道:“你不能安静点吗!”但显然他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继续刺激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没有想到连你也这么虚伪。”
这刻我不禁在心里惨哼出声:“天啦!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啊……”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接着说道:“你看得不认真。我希望你再仔细地看一遍她的笔记,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说完不管我的回答,就此再不作声。
我心里不由有些埋怨,什么看地不认真,谁能像你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吸取外界知识呢?人在求知的过程中,最大的阻碍不就是已经形成的固化思维和主观判断吗。在这二者的影响下,想要客观地掌握知识,需要的是漫长的时间。而我才用了几个钟头而已,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足以为自己的天赋自豪了。
在脑海里想到这许多,不过是如电光火石般地刹那光景。已经有了决定的我也显得轻松起来,看着依然的眼睛里,不由就多了一点笑意。这时我才明白,经过刚才他的那一闹,心里的恐惧已经去得所剩无几了。要说还有那么一点负面情绪的话,都是出于人类对未知事物本能地恐惧,而再非是害怕面对眼前的她。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困惑,难道是他故意这样说,来帮我驱散心中的阴暗?不会吧,一个大男人,心思这么细腻……我感觉有点恶寒。
“人家不是男人!”突然掀起的高分贝,让我着实吓了一跳。但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让我认定了他的性别,所以我只是微一错愕,就一笑了之,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争论,反正他是男是女与我都没有什么冲突,呵呵。
“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劲吗?”看我一直没有说话地注视着她,依然忍不住出言相询。
“没有,你很好!”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意模糊地回应道。她察觉出我的分神,微微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看这笔记了,现在弄得你也是神情恍惚,对不起……”说着,轻轻地靠向了我。
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香艳,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清香,听着耳畔哝哝软语,我有种彻底迷失的感觉。我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关键时刻。她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如果我的表现不能让她满意的话,那么困扰在我和她之间的谜团也许会就此永远地成为历史玄疑。因为我刚才在看她的笔记时已经看出这本笔记只是一把钥匙,一个阶梯。还有更深入的秘密,就埋藏在她无助的内心深处。想到这里,我不由精神一振。不管是为了自己能解开困扰自身的谜团,还是为了能帮助这个令我倾心的女孩走出烦恼,我都决定继续,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义无反顾。
感受到我心态的变化,她眸子里燃起了闪亮的火花,俏脸没来由地一红,连忙转移话题地娇嗔道:“你老盯着人家眼睛看干嘛,我眼里有什么了吗?”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看着她微仰的脸颊,我本想据实回答,让她清理一下右眼角的分泌物。但那样一来未免太不解风情。所以我望进她深邃地眼眸里,意味深长地道:“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怀里的娇躯猛地一震,横了我风情万种的一眼后,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以细如蚊呐地声音轻轻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人家失望!”
望着怀里红霞过耳的她,我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通往她内心深处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