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百里沼泽;
古木幽幽,湿风阵阵,浓绿色的犹若实质般的沼气悬浮于沼地之上,晦涩的翻腾,涌动。沼泽边缘尽是一片不知尽头在何处的远古森林,形形色色的古树琼枝交结,将日光死死的挡在外面,没有一点儿光线能透进来。
古树枝上,一条人头粗细,足有十多米长的巨型大蟒懒洋洋的缠绕在古树上,细腻的仿佛涂了一层油脂的鳞片缓缓在树皮上摩擦着,将一块块棕黑色的松脆树皮抹去,一排懒洋洋的景象。
突地,蟒蛇闭着的双眸突然睁起,两点没有焦点的寒芒滕然暴起,望者胆寒。蟒蛇巨大的身躯犹如狸猫般敏捷的自古树上滑下,眨眼间盘成一圈,巨大的动作在死寂的森林里带起一片沙沙的回响声。蟒蛇蛇首高高竖起,长长地猩红信子以肉眼难辨的急速抖动着。
蛇,所有的蛇类,都是高明的暗杀高手;
幕然,巨大的长蟒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扑向左方五米外的一刻毫不起眼的巨树,粗重的身躯刹那间隐然带起惊人的破空声。
“畜生……”
在巨蟒撞在古树树身之前一个瘦小的黑影已经如猿猴般高高弹起,在十五米之高的树干上点了一下之后,犹如流星出世般‘嗖’的一声转头射向巨蟒。
血芒乍现,黑影与巨型蟒蛇交接的瞬间,一片惨然的殷红隐然泛着一抹黑色的血线横穿蛇身,从巨蟒大张着的蛇口沿着巨蟒的侧身,划到尾部,一只庞然大物竟然就此被化作两半。
“轰!”
沉重的蟒蛇摔落在地,惊起飞虫一片,抽搐着在地面扭动,回光返照的抽打着周围的树根,似乎这样便可以减少痛苦。
一名年约十六七岁,面色有些病态苍白的清瘦少年从地上蹲起,少年身体黝黑瘦小,却透着野性的结实,头上也没有留下带有山寨传统的发辫,而是留着怪异的如同刺猬般的短发。全身上下除了用一条虎皮遮挡住下体外,只有右手手腕上带着一个用虎皮做成的毛皮护腕,除此之外,几与浑身赤裸无异。少年面相普通,平凡至极,唯独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野性。
轻咳两声,少年皱眉抚了抚心口,似乎刚才的剧烈搏杀让身体很不舒服。看了看刚刚惨死在自己手下的庞然大物无力的挣扎着,少年低头随手捡起一片不知名的树叶,缓缓擦拭着武器上的血渍。
武器是一片不足两指宽,手掌长短的类似匕首,刀片之类的指尖刃,一面有刃,无柄,全凭两指夹着。刚才,少年就是凭借这个不起眼的武器,要了一条巨型大蟒的性命。
小心翼翼的咳嗽几声后,少年夹着指尖刃的右手不经意的信手一晃,手中的利刃竟然如蒸发般凭空消失。
少年郎走到已经不再动弹的蛇尸旁边,从一片血肉模糊中摸索一阵,很快便从血沫中摸出一样婴儿拳头大小的事物,看也不看的仰头塞进嘴里。
“狗日的,真难吃……搞不懂大祭司为什么让我吃这个鬼东西……”
不满的嘟囔两声,少年嘴唇咕唧着朝身旁大树边上突出一口血沫,满不在乎的往山寨走去。
在广阔的充斥着各种神话故事的南疆,无数个族群安静的生活在他们自己的家乡,他们热爱古山,热爱古树,热爱一切富有生命传承价值的生命,就算是杀戮过自己族群的妖兽,他们一样热爱。但这种热爱并不妨碍他们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为了表现自己的神勇而和妖兽搏杀。
这是一种南疆特有的古老价值观,它伴随着南疆族群部落的传承一直延续着。
少年身形矫捷,如同一只杀气四射的豹子般穿梭于树林小溪,结实的身体赋予他强劲的爆发力,少年小腿发力,在一块灰白色的大石上轻松一点,身形再次腾空而起,跃出四丈多远,顺势抓住一条从高大巨树上垂下来的枝蔓,如山中猿猴般一荡而过,射向一片毫不起眼的黑树林中。
“蛇卫?是你么?”
浓密的树冠中传出一句略显稚嫩沙哑的声音,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惊喜;
说话的瞬间,声音的主人已经从树冠上灵巧的一跃而下,半蹲在地借以缓冲,并很快的站了起来。叶韵转头望去,看见一个同样数着如刺猬一般的短发,面庞棱角分明的少年正起身看着自己。少年同样穿着一条虎皮短裤,只是背上背了一个牛皮包裹,全身大半赤裸在外,光洁的额头上,一点殷红的伤疤格外刺眼,那是他在一次试炼中被别的村落的战士搏杀的结果。
平静的面颊瞬间浮上一抹开心的笑容,叶韵惊喜的快速走过去,狠狠的和另一名少年抱在了一起,并yongli的捶打着对方的背部,“好小子,你不是快要成年了么?不去捕杀野兽好给自己取名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倒想立刻就去,不过大祭司说附近的黎族这几天不安分,村落附近总会看到黎族的战士的身影,大祭司估计可能是想趁我们这一代守卫者成年试炼的机会进攻我们村落,让我把你们两个出去试炼的家伙都给叫回去,狐卫已经回去准备了,就差我们俩了。”
“哼……那帮畜生,今晚就让他们好看。”面颊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叶韵嘴角冷笑着望向北方,二十余里外的北方,就是黎族的村落……
少年同样变得平静下来,语音低沉的说道:“大祭司的意思也是如此,让我们虎卫,蛇卫,狐卫今晚就去黎族,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叶韵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眼神疑惑的看向少年;
少年注意到叶韵的眼神,也不卖官司,开口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祭司说这一带村落里男丁很少,经不起损失,就算引起联盟的不满,到时多贡献些财物也就过去了。”
叶韵慢慢的点了下头,轻声开口道:“我明白了,通知利塔吧。”
少年闻言,立刻抓起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竹制口哨,放在嘴里深吸气,yongli吹响。
如野猫呜咽的刺耳声音弥漫于天空,传向四面八方,很快便听到同样的声音自远方响起。
少年放下口哨,目光炯炯的开口道:“走,让黎族见识一下,我暗族为什么能屹立南疆千年不倒。”
两人都是深山里长大的战士,自小便在族落的可以培养下,与鸟兽为伍,厮杀长大,一路上,两人翻山越岭,穿越古森林,长途跋涉近二十里,直到快要接近黎族部落,才在一处山凹处停下。
叶韵半蹲在地,沉默的望着远方不足五里处的一个镶嵌在两山之间的,用粗桐木铸造的族落大门。大门之上,四名赤裸上身,手持长矛的族落勇士正目不斜视的站岗放哨,一派肃杀景象。
“嘿嘿……”
一旁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发笑,叶韵闻声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少年,却见到少年一脸得意的晃了晃手中一枝紫色的花簇,“这是月云梦花,月云很喜欢的,回去带给她。”
月云,是族落里和叶韵一起长大的孩子,据大祭司说,他们满月的时候,部落里来了一个神仙一流的道士,因恰巧碰上他们俩满月,便为两人取了名字,叶韵是男孩,所以取名叫‘叶韵’,女孩则取了一个‘月云’,两人是村落中仅有的两个还未成年便拥有自己名字的孩子,曾经令村落里的同龄孩子羡慕不已。
叶韵莞尔的笑了笑,晶亮的双眼满是笑意,道:“呵呵……你家月云回头又该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哼……你还小,不懂……”少年闻言得意的挑了挑鼻端,圆润的面颊充斥着对未来的遐想,咳嗽一声道:“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叶韵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每次谈到这个话题时,这小子总是这副很欠揍的样子,即使努力适应了这么些年,叶韵还是觉得,每当这个时候,自己都会有出脚踹他的冲动。
冲动是罪……
“你的蛇灵杀性重,今晚就由你从后门攻过去,制造混乱为我创造机会,如何?”叶韵收回望向黎族部落的目光,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窄细的刀片。
刀片在食指和中指间来回旋转,跳动,却没有一丝反光,颇有一番叶韵味,少年细细打量着叶韵指间跳动的刀片,突然开口感慨道:“好刀,一寸短,一寸险……自己危险,敌人更危险。我的刀环,比不了。”
少年解下后背的牛皮包裹,从中取出一轮银色环状利器,利器外表呈人头大小的金属钢环状,周圈环边皆为利刃,中空的中心处有一个金属握柄。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件极难掌握的xiongqi,但一旦运用自如,便是一柄即为高明的奇兵利器。
之间的刀片停止跳动,静静的被叶韵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缝隙中,安安静静的,如同一颗长在高崖岩石间的古松,沉默而坚定。
“其实,也没什么可比性,论杀生的数量,十个我加一起也不会有你杀得过。不是一个类型的,没得比。”
右手拇指的老茧子缓缓拂过刀片,叶韵嗤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谁让我还没名字呢……”少年也摇头嬉笑着将刀轮收入牛皮包裹,重新挂在背上,走到叶韵面前,yongli的拍了拍赤裸在外的肩膀,调侃道:“你个狗屎,从小就脸色苍白的吓人,随时都要挂掉的样子,活了都快二十年了,还是这副德行,估计今晚也死不了,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远比叶韵厚实的多的手掌重重的在叶韵的肩膀上拍出‘砰砰’的震响,看着叶韵龇牙咧嘴的想要躲开的痛苦表情,少年突然毫无预兆的后跳离开,起步跳开的瞬间,少年只觉得咽喉处一阵寒流闪过,刺激的毛孔都战栗不停。
暗道一声好险,少年松气之余,正待讥讽两句,却感到背上一轻,脚下‘啪’的一声重箱,原本挂在背上的牛皮包裹,已经掉落在地,被斩作两截的牛皮背带上,整齐平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