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我们是来救你的。你身处的屋内有仙元力设下的禁制,以我们的实力无法进入,但我们知道你可以。一会你见机行事,时机一到你便奋力往外冲。机不可失,你可一定要抓住这绝无仅有的逃生之机啊。”
钟硕来不及分析来人的目的和动机,就算他们和这史家兄弟一样也是来流源星上淘宝的,至少逃出去面对他们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而眼下自己杀了史庸的两个兄弟,落在他手里恐怕最好的情况就是一死了之了。
至于碎魂枪钟硕倒不是很担心,毕竟那是自己修成冥身的择器,枪和人之间的联系与默契程度早已超越了滴血认主的范畴。主意打定,钟硕暗地里查探着身体的情况。结结实实受了史庸巨剑的一击,体内的气息早已凌乱不堪;刚才在罗刹地火中被肆意灼烧,体表早已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好在灵兽魉冒着被地火焚身的危险向自己嘴中递送了真果,现在虽然内伤外伤都很严重,但他还是肯定能够在史庸分神之际凭借真果补充的真元力逃脱。
屋外的女子又开口了:“呵呵,好一张伶牙俐齿。你以为凭你恶人先告状的一面之词便可以瞒得过本座吗?你又为何不让你身下的那位小兄弟与你当面对质?”
史庸努力圆着自己的谎:“前辈,晚辈方才一时气盛,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这位石头兄弟已经无法说话了。”
“好,好一个一时气盛!林儿……” “在!”
“你代本座教训这个瞒天过海的狂徒,切记不可误伤了那位小兄弟。”
“是,林儿领命!”
屋外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女声自然是一直在与史庸交谈的女子,而男声则是刚才暗地里与钟硕传音的那个人。钟硕模糊地感觉那人所说的时机就要到了,暗暗蓄起体内所剩无几的真元,等待着唯一的逃生机会。
只闻听屋外一声大喝:“星之锋芒,出!”
史庸听到疑似仙人的女子恼怒于自己的狡辩,竟然命令手下要给自己好看。一时间无计可施,只能把真元力提到最高小心防备着。此时史庸的心里没有一点底,来自仙界的手下,最不济也是凌驾于大乘后期的地仙吧,那足以毁灭人世万物的仙元力一出,凭自己脆弱的真元形成的防护又怎能挡得下瞬间?史庸不知道钟硕和令狐一粟与仙界有什么瓜葛,他也不想知道,现在只是后悔怎么惹下了这么个既心疼又头疼的冤家。
正思量间猛地一听屋外传来攻击的声音,竟一瞬间打了个机灵被吓到了。随着屋外林儿的攻击落到屋内防护禁制上的那一刻,整个屋子产生了剧烈的晃动。史庸也放下了眼中将死的钟硕,全力催动着真元力在体表形成防护层,虽然明知根本挡不下仙元力的攻击,但能多挡下一丝自己就会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钟硕始终在观察着史庸,就在防护禁制触动的一刹那、就在史庸撇下自己拼力防守的一瞬间,蓄力、翻身、纵跃、念诀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沓,多少年在流源星抗拒重力的修习成果完全展现。就在念起法诀穿越禁制的同一时刻,心念一闪以心灵召唤着自己的碎魂枪。
却说被蒙在鼓里的史庸,在屋子晃动的那一刻便全力凝神防御着来自屋外之人的攻击。可是等了许久屋子也仅仅是晃动,根本不见任何力道穿越房屋袭向自己。正诧异间突然觉得手中刚刚夺来仙器骤然发烫,炙热的程度甚至超过自己的罗刹地火。经不住烫手的温度,只得暂时松了开来,却发现那杆让自己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心痒的银枪,如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射向了屋子的一角。
视线所及之处,银枪射去的那个角落里,刚才还躺在地上的钟硕头也不回地用身体收回了兵刃,一头扎出了屋子。
死里逃生的钟硕,心里提着一股劲瞅准了时机拼命往外闯,可一旦确认自己真的逃出生天后,那股本就难以为续的心神便瞬间崩塌。暂时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放下心来的钟硕突然间感到了无比的困倦,眼睑合上的那一刻,模糊地看到了两张面带微笑的年轻的脸庞。
仍旧在屋内的史庸错愕万分地盯着钟硕消失的那个角落,半晌回不过劲来。直到他听到屋外一男一女的谈话才明白自己究竟愚蠢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怎么样?看样子伤受的可不轻。”——刚才对屋子发动攻击的男人的声音。
“一定是地火一类的火焰灼伤了他的外表,可是比外表更严重的是他的内伤,看样子就这样任其自生自灭,他一定挺不过今天日落。”——那个被自己误认为仙界来人的女子的声音。
“姐姐,族主三令五申不许我们靠近修真者,那个老家伙在咱们流源星住了万年之久也不曾见你对他如何,却为何要冒着惹怒大乘期高手的危险救下这小子?”被称作林儿的男子发表着心中的疑问。
“虽然是修真者,可我们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咱们赶快将此人抬回去医治,晚了我可真没有救活他的把握了。”
“可是族主那里……”
“救人要紧,悄悄抬回我的寝室吧,此事不许同任何人讲起。”
“那屋里的那个怎么办?”
“放心吧,除非他大乘期飞升有了仙元力,否则永远别想再迈出这间屋子一步。”
听着二人渐行渐远的交谈,史庸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从修真出道以来,自己何时何地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骗得腿肚子转筋不说,丢掉了刚刚抢到手的仙器兵刃,更放过了嗜杀两位胞弟的凶手。
愤慨、懊恼加上气急败坏,史庸一瞬间迫出了体内所有的潜能,手中的巨剑猛地一划,一道青黑色的剑气就此形成,直直劈在了屋内设下的禁制之上。惹得整个禁制震动不已,屋子里的许多老尘也簇簇落下,一时间落土纷纷。
盛怒之下的史庸却在此时出奇地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刚刚钟硕和屋外那女子说过的话——“实话告诉你,他老人家早已飞升仙界几百年了,否则还能容你们这些杂碎在流源星上猖狂?你有种就别飞升,到了仙界也活不长。”
——“放心吧,除非他大乘期飞升有了仙元力,否则永远别想再迈出这间屋子一步。”
此时的史庸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现实,令狐一粟的确已经达到了拥有仙元力的实力,否则以自己大乘中期迫出真元力的攻击为何只能惹得这禁制只是晃动而已?所有的事实表明,钟硕和那个女子说的都是实话。
也就是说,除非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度过大乘后期的九九重劫,和令狐一粟一样也拥有了仙元力,才有可能解除这道禁制迈出这间屋子。否则,不是在此草了此生便是渡劫时被劫雷泯灭。
“高石头、两个黄口小儿,我史庸与尔等不共戴天!”头发凌乱、目露凶光的史庸咆哮着喊下了这句誓言,宏大的真元力再次触动了防护禁制,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回音。嗡嗡不绝的回响中,史庸的眼神中流转着一种叫做疯狂的物质。
尽管史庸在屋子里怎样折腾,屋外依旧是葱郁的小草、参天的大树、暴乱的灵气和随时变化的重力。没有谁知道流源星一天里来了三个修真界的大乘期高手、没有谁知道一天之内一个只有元婴前期的小子竟然接连诛杀了两个大乘期的修真者、也没有谁知道直到现在还有一个大乘期的修真者被关在那件以仙元力设下禁制的小屋里。也许,只有仍在昏迷中的钟硕还依稀记得,也许,还有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姐弟二人。
流源星的背面,远离令狐一粟和钟硕居住地的另一端,几处不大的村庄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部落。这个部落乍看稀松寻常,可若是修真者从外凭借真元力灵识查探,完全探不到任何生命体存在的迹象。只有走进才能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是一处早已被人遗忘的角落,千万年来从不曾有人想起。部落外强大而古怪的禁制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隐瞒着所有生存的信息,但从此刻起,从自小生存在这里的姐弟二人救下了钟硕性命的那一刻开始,这个部落的隐居生涯便将宣告终结。
一间不大但香气四溢的小屋外,一个黄衣少年正若有所思地立于门外,不时同经过的人友好地打着招呼。他便是救下钟硕的林儿,只有元婴中期修为的一个修真者。正是他和元婴后期的姐姐凤儿在最危急的时刻骗过史庸,从死神手中夺回了钟硕的性命。多少年来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环境恶劣的流源星,直到令狐一粟贸然闯了来,他们才又回到了那片宏大而安全的隐匿禁制中。族主再三强调族中一概人等皆需远离修真者,年轻一辈如他们者都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违抗族主的命令。万余年来他们与令狐一粟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直到钟硕的出现。
琳儿始终想不明白,一向乖巧顺从的姐姐为何于族主之严令而不顾,偏要冒险救下这个素不相识的修真者呢?就在身后的屋子里,凤儿正在为钟硕疗伤。琳儿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被派出来把风的。
香气四溢的房间,凤儿的闺房。内外皆伤的钟硕依旧昏迷不醒,焦糊的体表早已将凤儿柔软、整洁的闺榻渲染得一塌糊涂。顾不得许多,凤儿略显吃力得扶起钟硕额头,抬手将一颗金黄色小果送入了钟硕口中。那,正是可以迅速补充真元力的真果。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如此稀有的果实在流源星上本已难得,部落里的人为躲避修真一界的人,在令狐一粟来到后再少外出。再加上部落里森严的等级,能落到凤儿这样年龄之辈手里的真果当真不多。
但凤儿没有丝毫犹豫,还是给钟硕服下了。真果入口即化,清香甜爽刺激着钟硕的味觉,胸腹间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力道在循环往复。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文静而不染铅华的面孔,依稀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终于又闭上了眼睛。只是此时的呼吸已比方才匀细绵长了许多。
见到真果起效,凤儿微蹙的眉头舒展了些。扶正钟硕成打坐之姿,右手翻起,蓄出一道青白色的光晕凝于掌中,轻轻覆盖在钟硕的天冲魄上。
一个时辰后,凤儿的额头已蓄满了细密的香汗,掌下钟硕的头顶也冒出了明暗不定的黑雾。凤儿再翻起一手,左手蓄出一道粉红色的光晕至于钟硕的中枢魄上,双手齐施间向钟硕体内输送着真元。
又一个时辰后,凤儿额上细密的汗珠已化为淋漓的汗水,钟硕的脸色也由黑灰转为蜡黄,呼吸更加均匀了。凤儿撤去掌力,扶钟硕轻轻躺下,覆上带着自己体香的丝锦棉被,微微吐了口气拭着额上的汗水。又看了一眼钟硕,悄悄掩上门出去了。
“姐,怎么样了?”屋外等了两个时辰的林儿显然对自己的任务很不满。
“给他服了延真果,又以凡晟之术为他疗了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凤儿微微笑着说道。说话间再次擦拭着发际间的香汗,看来这次着实累得不轻,但表情还是轻松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什么?你竟然……”
说到这里,林儿四下看了看周围,又小声这问着姐姐:“父亲虽为族中执事,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是六千年才能获赐两颗延真果,你这就让他服下了一颗?还以我们家传的凡晟之术为他疗伤?他是什么人啊,值得我们耗费如此代价吗?”
凤儿看着弟弟,微微笑了笑:“林儿,你还小,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