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行驶如飞,只过半柱香工夫,就已经行出数十里。湖水清澈见底,水中鱼虾乌龟一览无余,数量之多相当惊人,但一遇到小舟便自行避开,绝不敢靠近侵犯。
胡站在船尾,手中竹干只轻轻一拨,那小舟便如被千斤大力推动一般,随即行出好几丈。
太阳西斜,小舟已行至湖心。
众人一路上话语甚少,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胡的身上。又行一段,希纳忽然开口说道:“胡老弟,现在你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
胡先是一怔,紧接着挤出笑脸,说道:“客官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天上掉馅饼,我拣了个大便宜,要价高了点儿,挣了六位几两黄金,也不至于一直被你们猜来猜去的吧,好没意思。”
希纳缓缓地道:“阁下是以打渔为生不假,可却绝不是普通的渔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知道阁下到底是谁罢了。”
胡默然半晌,忽然大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希纳大学士的眼睛。”
雷恨血惊道:“原来你真的不是渔民,你还知道他是希纳大学士!”
胡点头道:“没错,雷将军若是和希纳大学士比起来,经验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哦?”雷恨血奇道:“你连我是谁也知道?”
“艾撒大陆的新英雄雷恨血,雷大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胡随手摘下大大的帽子,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眨了几眨,问道:“希纳大学士可看得出我究竟是谁吗?”
希纳捋了捋白胡子,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微微笑道:“我若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摆渡之神卡戎。”
胡登时愣住,呆立片刻,才开口说道:“希纳大学士一双慧眼,果然厉害啊,我都把自己晒黑成这个样子了,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希纳慢慢地道:“不管一个人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但他的眼神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更何况你这独一无二的行舟法门,天底下又哪有第二个人能够学得会。”
卡戎突然大叫道:“可我是神啊!”
希纳缓缓地道:“神也一样。”
卡戎笑问道:“既然大学士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冒充的渔民,就不怕我对几位不怀好意吗?”
希纳十分镇定,说道:“这神界的派别我也略知一二,摆渡之神是站在哪一边的,我心中自然清楚的很。”
卡戎哈哈大笑道:“不管怎样,我现在却要对你这个大学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欧阳和地里通一听这船夫竟是摆渡之神卡戎,纷纷主动打了招呼,随后又找机会介绍了自己。
雷恨血心道:“这两个什么达人真是势利眼,不就是一个会摇船的小神么,大惊小怪,就跟看见了自己的活祖宗似的。”其实他想的一点儿也没错,若是一个平民船家,两位达人是绝对不理的。
小舟又行十余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湖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前方似乎笼罩着一片黑雾,阻挡了众人的视线。
雷恨血皱眉问道:“前面是雾么?怎地黑黑的,叫人心里发痒。”
希纳摇摇头道:“我看不像,不知是什么古怪。”说完,看向了卡戎。
卡戎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小声说话的动作,随即低下身子,轻轻地道:“那的确不是雾,而是吸腥黑蚊,主神为了隔断这条水路,特命它们在湖面上做屏障。”
雷恨血一脸茫然,低声问道:“什么是吸腥黑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欧阳立即解释道:“吸腥黑蚊本应生活在阿非克雨林地带,有麻雀一般大小,身上长着硬壳,颜色漆黑无比,嗜血如命,不过它们的眼睛却是瞎的,单靠闻着猎物的呼吸进行攻击。”
风柔有些心惊,不禁问道:“那它们是蚊子么?”
欧阳点头道:“可以说是蚊子的远亲吧。”
银钢怒道:“他妈的,几只臭蚊子有什么好怕的,让我过去把它们全都拍死算了。”
希纳一把捂住他的嘴,说道:“年轻人,小点儿声,千万不能冲动,说它们‘嗜血如命’那是轻的,你可知道,只要一只吸腥黑蚊就能将一个成年人吸成一具干尸。”一听这话,银钢登时瞪大了眼睛。风柔吐出舌头,简直不敢想象那是多么残忍的模样。
雷恨血忍不住骂道:“这是他妈哪个主神干的好事?隔断水路专为自己在湖里钓鱼捞吓么,狗脑袋里想的事儿也是狗屁不通。”欧阳和地里通听他大骂主神,都是脸色大变,但谁也不敢插嘴多说一句话。
“究竟是哪位主神,可就不得而知了。”卡戎对他的言语不以为然,稍稍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不管这些吸腥黑蚊到底为了什么来到这片湖面上,只要咱们知道要害所在,自然就很好通过了,我来的时候也没遇到多少危险,屏住了呼吸,就这么过来了。”
地里通惊恐道:“没遇到多少危险?那还是有危险了!”他只是一个地道达人,可不是什么大英雄或者武夫莽汉,心中未免相当害怕。
“危险确实有一点儿,那就是吸腥黑蚊在头顶上飞动的时候,不过只要能够憋得住气,便一点儿危险也没有了。”卡戎望了望前面黑雾一般的吸腥黑蚊,用手抹了一把脸,长出口气道:“咱们距离那些蚊子越来越近了,大家先多吸几口气,等下再近些可就不能呼吸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划过去,只要坚持住,就一定能顺利通过。”
众人依言而行,眼见只剩几丈之遥,一起闭住了气。那些漫天飞舞的吸腥黑蚊宛若一座黑色大山,震耳欲聋的拍翅声吞没了其它所有声响,让人心头发痒。小舟一开始缓缓而行,待到刚一接触第一层吸腥黑蚊,卡戎突然手上加劲,小舟瞬时间加速,乘着众人疾风一般直冲进去。
希纳、风柔、欧阳和地里通四人全都紧闭双眼,双手护住头脸,绝不愿多瞧这可怕的大蚊子一眼。卡戎则是目不斜视,凝神闭气,手上竹干舞动如飞,竭尽全力拼命一冲。只有雷恨血和银钢握紧拳头,圆睁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吸腥黑蚊。只见这些黑漆漆的大蚊子果然都是麻雀大小,本应是长着眼睛的位置,如今都已退化,取而代之的却是两个白色肉瘤,嘴上一根细细的黑针竟比身子长出近一倍,可怖至极。
雷恨血本就最讨厌蚊子,尤其是夜里刚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蚊子飞动的声音,那种感觉简直能把自己的肺给气炸了。可是现在,不计其数的黑色大蚊子就在眼前耀武扬威地飞舞,发出的“嗡嗡”之声严重刺痛耳膜,更何况无数双翅膀都在制造着这种噪音,若不是要以大局为重,他真想与这些丑陋至极的吸腥黑蚊一较高下。
就在这时,欧阳突然把头伸了出来,只见他满脸通红,两颊鼓到了极限,一双眼珠都快要凸了出来,显然是已经忍耐不住了。
卡戎急忙伸出一根手指,简单地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说:“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要到尽头了,千万别泄气。”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脸也变得黑红,手上划动竹干的频率更加快了。
可是欧阳却拼命地摇了摇头,一双白白的大手全都捂在了嘴鼻之上,又过片刻,他的两颊鼓的更高,十根手指一点点地向下移动,眼看这口气再也憋不住,马上就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