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惨案,因行凶者手法残忍、死者众多,又加之有玄天道的俩位当时风头正劲的年轻高手遇难,在当年,轰动天下。
菩提寺作为正道领袖,惊闻惨案,又知玄天道也牵涉其中,自然是不肯袖手旁观让他人起势的。但不曾想,当时的官府,为防恐慌扩散、动荡时局,在急切间竟然将此案按了个瘟疫之由,当场就将一众遇害者焚烧了个干净,等到菩提寺的高僧们匆忙赶到时,除去仵作的简单报告和些许遗物外,其他线索已是消失殆尽。对此情形,菩提寺不想也不能就此罢手,在以明智大师为首的众高僧简单商议后,旋即召告天下、广布线耳,以期能有所得。但许是线索太少,又或是行凶者法力高深、来无踪影,几月之后竟然未有半分可用的讯息传来,而菩提寺贵为正道之首,杂事繁重,实在是无心再顾,此案渐渐的也就淡了下来成了无头之案。
只是,百余年前的事,对修真者而言,若说事过境迁则未免是牵强了。而此刻,纯阳真人的意思,也分明是在责问。
明智暗叹,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合十施礼,平和道:“老衲无能,让真人失望了。”
纯阳侧身避过,淡淡道:“大师的难处,贫道感同身受。方才贫道所言,并无责难之意,只因心伤之下不能自控而已,若言辞中有不妥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明智苦笑。
佛法一道,参悟的就是禅机,而这天下,无有不含禅机之物、之事、之人。纯阳真人在受明智大师质问时忽然以往事反问,定然是不会无的放失的,但这个中禅机,此刻的明智大师却无精力去参透,只能静观其变了。
明智是这般的想,所以他道:“真人在此时提出此事,不知有何意义?”
纯阳道:“大师莫急,贫道如此,自有深意。却不知大师愿听其详否?”
明智道:“真人请讲,老衲恭听。”
“大师客气了。”纯阳一笑,道:“此案事发突然又有意外种种,但贵派在事后却是殚精竭虑、任劳任怨,这是天下皆知的,虽然到了今时今日依然无果,但却是怪不得大师和贵派什么的。”他挽袖施礼,“方才贫道冲动了。”
“阿弥陀佛,”明智还礼道:“真人体谅了。”
“不过,”纯阳道:“此事毕竟是针对我玄天道,我那俩位师弟死得又是不明不白,故此,我也派了些门人在暗中密查。”
“哦,”明智道:“结果如何?”
纯阳摇头,低叹道:“凶手狡诈,也不知谋划了多久,门人们查来查去竟处处无路可寻,万般无奈下也就只好做罢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看着明智,微微而笑,“…贼人们百密一疏,其意图却是被我派弄了个清清楚楚。”
明智心中,微微的有不易察觉的失落,虽说都是正道大派,但玄天道能办到的而作为正道领袖的菩提寺却是无法,不管如何说,这未必是件好事,所以他平静如常着,道:“哦,真的?”
纯阳点头,并不为明智的平静而诧异,都是大派之首,各自的哪点心思,其实心里都是清楚的,遂道:“大师,那仵作文书虽然简略,但有一点,相必大师还记得吧?”
明智沉思,而后道:“不知真人指的是何处?”
“死者的年纪。”纯阳道。
明智道:“真人,此处有何错处?”
“文书所记,死者中最小者依体形判断也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纯阳道:“大师,贫道没有说错吧。”
明智点头,道:“真人所言不虚。”
纯阳笑道:“这里,就是贼人们的破绽。”
明智皱眉,道:“真人,此处有何不妥?”
“说来也是天意,事发几日前,二位师弟就已经传讯回门内,说是寻着了一位灵童…”,说到此,也不是有意还是无意,纯阳闭口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明智。
明智恍然而悟,灵童者,是修真界中对世间可修行法诀的孩童的称谓,不足弱冠之年者方谓其为灵童。但他也随即迷茫了,虽然修真界中为了灵童常有纷争,但若为了区区一名灵童,不但与玄天道为敌而且行下令人发指之事,难道…,他摇头苦笑,这百余年来,修真界中可没出过惊世之才。他疑惑了,看着纯阳,道:“老衲愚钝,不曾瞧出此间可疑之处,还请真人指点。”
“大师言重了,”纯阳轻笑,道:“贫道初始之时,也如大师一般,疑惑不解,但到后来,才方知其意。”
“哦,”明智道:“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这百余年来,”纯阳道:“如河洛一处的惨案虽是没有再度发生,但玄天道所辖境内,在这期间却有十数位灵童行踪成迷、不知去向。此事,不知大师可有耳闻?”
明智点头,道:“略知一二。”
“但不知为何,这世间各派都曾发生的事,”纯阳微笑着,双眼却是紧盯明智,道:“菩提寺却并未曾有过。”
明智一惊,看着纯阳的眼神,深思不语。滋事体大,非同小可,这话语所指,一旦为他人所知而揣测的话,绝不下于《出海记》的惊世而出!
猛然,明智惊震,他发现,这纯阳的语意竟是与先前他质问他时的语意,竟是惊人的一致!
对方的叵测,怎会如此相似?
难道说,菩提寺、玄天道竟成了他人的股掌之物?
他已不敢再想。
纯阳看着面色极慎重的明智,忽然轻笑,道:“大师,忆当年,你我皆年少时,大师的志向应是‘佛法广布,普渡众生’吧。”
明智听了,心颤不已,在这微妙之下,意气风发时的诳语,说不出的沉重。
只是,谁不曾年少,谁不曾轻狂?
而此时的钱小天,正当年少,正在轻狂。
他望着易平安,突然之间对自己的修行,有了十足的把握。他轻蔑,仿佛眼中并无此人般,道:“哈哈,只凭你,也能在此地狂叫乱吠吗?照我看来,你还是乖乖的缩在那女人的裙底,不露面才好。“易平安深深呼吸,双拳因为太过用力的紧握,发出了“咯咯”的骨节声。
突然,他微笑,如最深沉的恶魔,轻轻而笑。
胸中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
林成炎瞳孔微缩,内心震惊。
这眼前的少年,哪里还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分明的,是一头扑跃欲出的厉兽!
他悄悄的,移了半步,稍稍拉开了与钱小天的距离,笑道:“钱师弟,算了。易师弟初入修真,什么也不懂,就算是切磋,恐怕也是不行。钱师弟何不一笑而过,省得得罪了百花谷,受令尊大人的责罚呢?不值当啊。”
钱小天冷笑,百花谷么,要不是此刻身在玄天道,杀了便就是杀了,能有什么责罚?而此际,百花谷的颜面丢得越大,自家的形势便就会越好。可不是么,谁说那《出海记》就真的是百花谷的了?
他笑道:“林师兄大量,自然是不会与这等之人计较的,不过小弟嘛,生来就看不惯这些被女人养着的玩物。林师兄放心,小弟手中有数的,却只怕某些吃惯了软饭的,没这胆量,要知道,他们这种人,最厉害的,也就是床头上的功夫了。”
冷冷讥嘲中,易平安一步而前,毒刃已在手,道:“你真让我恶心。”
“彼此、彼此。”钱小天道,他眼中扫过易平安,更加的不屑了,那一柄黑色匕首,没有丝毫的灵气,显然是最低等的法宝,所以他更加的张狂而笑,“哈哈,这破铜烂铁果然是配得上你。”
林成炎却有些小心和谨慎,因为他隐约的察觉到,这黑色器物上有微弱的凶杀之意在散发,而且虽然他口中说这少年是水清柔的面首,但他却可以十足的肯定,这少年绝非如此的简单:百花谷的名声虽然不好,但却与水清柔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何况百谷中的老一辈可还没有老到彻底糊涂的时候,所以这少年虽然来历不明,但他却是水清柔真真正正的师弟。他心中推断着,所以没有如钱小天一般的想法,但很快,他释然了,因为那黑刃好罢差也罢,至少现在不需要自己去面对。所以他道:“咳咳,易师弟,切磋而已,点到为止,所以你这法宝是不是收起来比较好呢?”
易平安没有出声,手一抖,将毒刃纳入了体内,这世间最直接最有效的出气方法,其实就是双拳。
而且,拳头一样是可以锤死人的!
他冷笑,道:“你护好你的脸。”
钱小天轻笑,浑不在意,整衣而待。
林成炎浅笑,退到了一旁。
风,从二人之间吹过,卷动了片片落叶。
“啊…”,易平安大吼一声,欺身而上,但突然,他怔住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非常重大的错误。
这可不是街头间的撕斗,也不是如万坟山那般的乱战,而是可隔空挥击的修真者之间的决斗啊!
需要近身吗?
正犹豫间,他的前方,金光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