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魔都玫瑰之城塞罗亚,即使是在阴雨季节的夜晚,大街上也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中,丝毫也不会有冷清之感。
从高大的城楼上望下去,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晶灯,比标枪都能更好的画出城市的模样来。它们照亮了街道,大厦,庭殿……照亮了每一扇窗子,所有*花岗岩立柱的雕饰,红色地毯上,金黄色耀目的团花。还有此刻正在那里,翩翩起舞的绅士淑女们。
除了这乌云密布的天空。那里星月无华,黑气似乎就在皇宫城堡的圆尖顶上翻滚一般。
这是个美丽的城市,宽敞的庭院,四季如春般的花园水榭。它总是如此热闹,猎鹰王国的达官显贵们云集于此,寻找他们所衷爱的东西。夺目的珠宝,可爱的女子,动人的芬芳。然后满足于酣纯的美酒,在让人叹息的海风里,舒服的徐徐睡去。
这总是不断挑动人心yu望的魔城之夜,才终于渐渐深沉下来。魔都就象个已经狂野过一整天的巨人,坐在白银沙海岸巨大的礁石上,用*的手掌托起了下巴。
可它却依旧睁大着眼睛,高大如巨兽般的城楼上,那些灯光依旧将这里照得通明,并一直延伸到海面上遥远的地方。
突然有沉闷而有力的轰隆声响起来,象是架巨大的战车,正朝这个巨人般的魔都滚滚而来。它起初还不那么引人注意,大多数酒醉的魔族们都以为是错觉,可很快整个城市都为之震动起来。它来自四面八方,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
桌面上的餐具也不安起来,杯子和小勺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并自动的向边沿移去。街上的那些奢华的水晶灯被吹得倾斜,然后开始摇晃起来。再被风牵扯着在空中画大圆圈,撞到门廊边上,顿时粉碎了。
到此时城楼上忠于职守的哨兵,才搞清楚原因。他大喊着警报起来:“是海啸!快!快去报告大人!海啸来了!”
漆黑如墨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它让喊叫着的士兵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巨大的海啸被黑暗遮挡,发现它时已经靠得很近了。只能眼看着巨浪,顷刻之间冲出海面,越过白银沙海岸,以汹涌无限的气势撞向城墙,淹没了整个城市。这是从未见过的巨大,就象是一座山,倾垮的大山。
这一夜的玫瑰之城已注定不简单,而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却才刚刚出现。天空乌云密布间,亮起一道雪白的闪电。横架于西侧的诺克斯山岭,直到白银沙海面之上。
然后它开始倾斜,那道*的光,刺目的明亮着,俨然犹如一把利刃从大海上直划山岭。从天而降的力量,将那一线大地扭曲的点燃。象是把巨大的犁头,将山岭垦出一道深壑来。
所有的人都听见这巨大的轰响声,塞罗亚城这个恶魔巨人,顿时象被火烧了屁股般蹦跳起来。它警觉而有些恐慌的,注意着弥散整个空间的澎湃魔力。惊注着,期盼着,这仅仅是上天给他们开了个小玩笑。
在这个可怖的游戏中,很多人被惊得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上,而‘炼兵天下’大商行的伙计陆衡,很不幸的也是其中之一。
睡着大通铺还能滚到地上,也算不容易了。他必须先掀开鲁力的肥大腿,再将科比撞到床下,然后一屁股坐到他脑门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卓夫林吼叫着问,那本略微尖细的声音,这么一吼立刻就破了显出沙哑。
“什么东西炸了?”陆衡也没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扬声问道。
就在这时候卷裹着海水的飓风,“哐铛”一声就将窗子撞开。慌忙中扭头望过去,眼睛里映出大水灌入窗口时,形成管涌的形状。一朵银亮的牵牛花,在那里绽放,迸裂。
“进水了!快起来!”鲁力大声喊。
科比也急了,象嘴里被塞了个橘子般,呼噜的嚎叫起来:“谁坐着我?快放我起来!”
陆衡听到声音,这才知道自己坐着的是科比,赶紧蹦起来,拔腿向门口冲去。其他伙计看到,这才纷纷惊起,也顾不得被水漫金山的大通铺房间,全都向院子里涌去。他们要去抢救仓库,那里边的货似乎比小命都宝贵,甚至让人忘记此刻情形的恐怖。
炼兵天下作为一家专门经营,各类军用金属制品的大商家,已经很少有同行能跟他们较量了,或许只有铁炉。而其内部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更堪称森严的职员等级晋升制度。
从最低级的学徒开始,直到总号大掌柜都是各司其职,赏罚升降自有章法。这也使它具有了某种凝聚力,象此关键时刻,这些伙计们才能第一时间想到那些货物。
可这次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已经来不及了,冲进院子时海水已经漫过胸口。再不等他们跑出两步,身子就被巨浪吞没掉,将他们变成一条条海里的大鱼。
这是非常热闹的一夜,虽然最为巨大的浪头只有一个,可那感觉就好象大海整个都被搬移到陆地上来。更不知是从哪来的力量,将那些淹没城墙的海水推送出老远,直到被诺克斯山岭挡住。
当天边泛出鱼肚白时,陆衡已经在山坡某棵大树上边坐着,眺望重新露出来的玫瑰之城塞罗亚,就觉得好象是发了个噩梦。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水?他转向西边远处依旧翻腾冒起的浓烟,不禁仰头怀疑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囔囔说:“你也太能开玩笑了吧?”
“开玩笑?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吗?”科比也在同一棵树上,只不过他是被树枝挂着腰带,朝下边的脸色苍白。
“嗯,我们要回去了,你要下来吗?”陆衡很关心的问。
科比顿时有点抓狂了,切齿的反问:“难道你觉得我就应该一直这样挂在这?我又不是颗果子!”
“你的脸长得就跟果子差不多,都是圆的。”陆衡说着哈哈笑起来。
“你、我真服你了,居然还笑得出来?”科比回了点血色,只是苦瓜样的表情,担心说:“这回不知道要受什么惩罚了。”
“啊?是啊。”陆衡好象是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情,站起伸了个懒腰说:“管他呢,这也怪不得我们,再说不是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吗,怕什么?”
诺克斯山岭多了道溪沟,海水顷刻之间吞没整个城池,是塞罗亚塌天的大事。仓库里的货物全都被淹没,那可就是炼兵天下这些伙计们的塌天大事了。并不敢耽误的陆衡摘下科比后,立刻紧赶慢赶的跑回城里。路上正好遇到鲁力和其他几个小子,他们被水冲去了城外另一边,也没有受伤。
一路踩着淤泥噼蹋跑到门口,那中分的厚实铜环大木门已经敞开,能看见里边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陆衡抬眼扫了下这门脸,两边三米多高大石柱子支起的门廊,简直就象大牌坊似的那么有气势。正中蓝底扁额上写着“炼兵”两个大字,那也正是他们所经营的项目。一个从矿产采集筛选,到冶炼成型,粗制精制全部一条龙的大买卖。
猎鹰首府塞罗亚城里的这个大院子,自然不是唯一一处,而且也不是最大的一处,炼兵天下的买卖可大得很呢。
就他抬眼看的工夫,其他那些伙计们都已经冲进去,好象士兵攻上城楼一样的积极,陆衡落了个最后。他赶紧跟上,前脚刚进院,就听见有人已经在呵斥:“你们几个跑哪去了?昨晚没睡在店里吗?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我、我是被水冲跑的,先生。”大块头的鲁力愣头青一个,慌乱的回答着,即刻又想起补上一句道:“他们也都是的……”
问话的是库房执事,所有执事以上的大人们,平常时候都统一称呼为先生,所以鲁力才这样回答。这个执事米伍铁青的脸色,并不接受他的理由,竖起的眉头就象是两根蝈蝈须,瞪圆了眼睛道:“被水冲跑了?那他们怎么没被冲跑?我们怎么没被冲跑?单单就跑了你们几个?”
陆衡打眼一看,这里还在的都是跑街以上的角色了,而且还不多。凭他们的本事,在这大水里能站稳,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都知道炼兵天下的等级森严,从学徒到伙计都要经过内外两堂的考验,就别说伙计之后的跑街和与之相等的迎客。可这还仅仅是伙计之后的内堂职位,还有司职冶炼打造的外堂呢,这可是个庞然大物了。
挨了骂的小子们很服气,没有谁敢反辩,只因为现在忙活着的这些人,确实很有本事。这些本事却又不是白来的,那都是宛若削刀鳞刻,层层剥皮似的苦训下,才可以得到今天的成就。
你必须拥有魔力,这是内外堂弟子唯一的共同点。也不分嫡传与否,本职如何,魔力是所有炼兵天下弟子都需要的东西。而这些力量都是在学徒时候,在矿区通过采集至筛选的整个学习过程中,不断学练而成的。
伙计这个内堂里的位置,就等于外堂中的下手。作为一个以出售各种兵制的大买卖家,专司铸造的外堂甚至比司销售的内堂,等级划分更为严格。
看小子们纷纷低下头去,拥有蝈蝈须似眉毛的米伍也没再多说,厉声叱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里打扫干净?”
小子们轰然答应,立刻四散去自己找清洁工具。实际炼兵天下的司职非常严格,站柜的负责自己的那块,跑街的自有安排,迎客的也有自己的地方。可这内堂伙计却还没达到这种级别,他们就是含盖所有的打杂。所以虽然清理算是库房的事情,米伍却也有权调度。
本来这地方应该还有学徒的,可这会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一方去了,没办法小子们只能抄家伙辛苦劳动。他们进了内院,这地方平时时候伙计们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必须是司库房责任储管才可以。陆衡拿着把铲子铲泥,科比扫成堆,他就铲起来装到车上,鲁力再将那些送去门外。
一会库房门口就打扫干净了,那张用大樟木打造的厚门打开,库房内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子露出来。伙计们不由得停下手来,一个个伸直了脖子向里边观望。
“看什么看?还不准备干净毯子,准备干净擦布!”米伍又吼了起来。
他身边的那些储管也顿时神气起来,每当看见伙计们那种羡慕的眼神,就让他们有种骄傲的感觉。虽然库房里的东西,在前堂销售地也大都能看见,可作为伙计却是少有机会亲手触摸的。尤其是那些制作精良的器具,上边的每一道符纹,每个图案,都充满了诱惑。
这些器具都是分了详细等类的,而制作的工匠师傅们,也同样力有强弱。上品,精品,极品至贡品,这些东西作为伙计就更是不可能接触到了。别说是他们,即使已经到了站柜一级,那也只能稍做介绍,如果客人有购买的意向,再由他们引去交代给师傅们处理。
现在特殊的情况下,仓库里有什么好东西,当然要首先搬出来亮亮了。这一刻伙计们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强有力的跳动,简直按不住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储管司职仓库事务,具体有独立的管帐,发配查验和搬运三职。而这三职除管帐是米伍亲自带一人执掌外,其他的也都有各自的师傅。他们先在里边把出门的东西一件件点出,然后到外边还要由专门的发配查验再点算一次,同时进行归类。
“东西出来了!快把毯子铺在地上!陆衡!你怎么还楞着呢?”听这个略微尖细的声音当然是卓夫林了。
陆衡顿时耳朵根一热,知道那小子是故意的,一皱眉头也吆喝起来:“快铺毯子,掌柜的要咱们干活了!”旁边其他的伙计们听到都偷笑,那边卓夫林顿时有点脸红脖子粗了。
大水过去哪还有地方没被浸透的,这些毯子就是从伙计们的大通铺上撤下来,几个人把它抖利索了,就铺在干净的地面上。现在伙计们的眼睛,都盯在那些出货储管们的手里了。那些精制的铁具装备,居然让他们很想去帮忙,却又只敢远远看着。
那些人轻手轻脚的将它们放到毯子上,只顺手用旁边的擦布抹了几把,就立刻又要进去帮忙了。他们的人手到底还是不够啊,打扫清洁的事情只能交给伙计们了。之前只能远远看着的兵器,此刻就在自己手里,陆衡的全部心神都凝注在那上边。
他五岁就进了炼兵天下学徒,现在已经快十六岁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他跟其他伙计们一样,已经学习了很多技巧,可到现在却才第一次触摸到上品之物。这让他不禁心叹,这场大水来得可真好。
这是件战戟,从刺到尾总长有三米一,戟身是以精铁打造,上端攻器更是精钢锤炼。他小心的擦拭戟身,发现那上边布满了鱼鳞纹,几乎有金鱼的鳞片那么细,层层叠叠的延展下来。那上边虽然涂有泥藻,可抓握起来感觉却十分牢靠,这就是那些细鳞纹的作用。
可以想象当将士浴血杀敌时,即使血浆已经糊涂了戟身,可勇士们依旧可以运战自如。而这一切又都是通过高超的锻造技术来实现的。
指尖触摸下,陆衡似乎都能看见,那些师傅们亮着赤膊,挥舞大锤敲击出铛铛脆响。通红的炉火,黝黑的锻台,大锤下火星激射,迸发出旺盛的生命力。而这一切都被锤炼进战戟中,使它富有灵感。
擦拭攻器部分时,陆衡被援与胡交际处的符文吸引了,那是些鸟篆的铭文,还有四颗三角半弧朝内的排列。这是对战戟的魔法加持,他只识得铭文作用是“坚固”,而四个小三角就不知道了。而同样的铭文,对应‘援’‘胡’另一端的‘内’茎处也有。
攻器部分有铭文和魔法阵的加持,它们复合起来的作用?陆衡小心翼翼的抚mo着它们,就象是触摸着婴孩稚嫩的皮肤般柔和,心中却更是已经浮想联翩。
这还仅仅是一支戟,那吹毛可短的锋口,堪称华美曲线的刃,在小心的擦拭中尽露出雪亮寒光。它在陆衡眼里已经成为一件艺术品,包含了让他羡慕的高超技巧,充满了那一次又一次锤打敲击所赋予的力量。
“喂!你快点!”说话的是一个储管搬运,横眉憎目的样子教训道:“别人都已经擦两件了,你一样东西还抱着,想偷懒啊?”
陆衡抬头时已经是张笑脸,谦声答应道:“我是想把它擦干净点。”
“快点、麻溜点!”那家伙说着话已经进去了。
旁边同样蹲着的科比撞他一下,贼笑道:“挨骂了吧?我说你活该,不赶紧的擦,看那么仔细干什么?”
陆衡白眼球飞射,把科比送进自己这边的球门道:“这就是我跟你之间的区别知道吗?说了也不懂。”
这话科比可不爱听了,倔起脖子,却压低声反驳道:“哈?我不懂?你那时侯就想着学锻造,可大师傅死活不肯,硬是把你送到这里来。就你那点子小心思,别说是我,就这我们那一批的都知道。”
“是啊,我也知道。”鲁力旁边凑道,立刻呵呵的傻笑起来。
“你闭嘴!”陆衡看都没看他们,手里还在擦那根战戟。
满身肌肉疙瘩的鲁力扁了扁嘴没吭声,手里边的动作却是更快了,很有力,却又很灵活。说起来他是这里力气最大的伙计了,这家伙本是块学锻造的好材料。肌肉疙瘩加上灵活的双手,几乎就是上天为此而专门准备的,可偏偏他也被送到这个只管买卖的铺面上来了。
玫瑰之城塞罗亚的这个铺面已经有数百年了,它在这城里有个占地过五亩的临街大院。院子分为前中后三堂,中间部分用于储存货物的仓库,伙计们和一些师傅大都住在后院里。而这些人开工收工,都不能从中间穿堂而过,必须要从后边的侧门进出。
前院从那三米多高牌坊似的大门廊进来就是个小花园,石径小道,假山花簇,大树隐蔽间很显得几分幽静。一栋门字形的六层大厦将这前庭包围,从一楼开始到顶层,全都用来展示炼兵天下所出品的金属制器。
这是个非常庞大的集合,它出品的可不止是刀枪剑戟,而是包括更多金属制品在内的军用装备。这其中也包括黄金白银,当然更少不得稀有的魔法水晶,明亮的珠宝和珍贵魔兽成品。这都是高级魔法装备必须的配件,经过精湛的工艺打制后,更使其威力倍增。
约瑟是这铺面的大掌柜,他此刻正在六楼上俯看着中院里,那些正在忙碌的伙计们。那些大床单旁边都围着一些人,他们面前的货物逐渐堆起来,只有那个黑短发瘦脸小子那却最少。约瑟的目光停留过好几回了,看着他将战戟上下来回的擦过了五六次才放下,又看他同样慢吞吞的擦拭一件索子甲。
他凝了神,却想起一个人来,还是当今六大铸造大师之一的家伙,也这才记起似乎还有个什么托付给忘了。约瑟有点恼火的挠挠头,因为唐纳德这个名字一想起来就让人郁闷,因为那家伙是个总能惹出麻烦的家伙。而且以他的地位,一旦闯祸那就是大麻烦了。
比方说把冰火城的商号,带着那里的伙计师傅们,跟一些佣兵团开战。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检验一批武器的质量,这可差点就没把当时的老掌柜给直接气死。
一想起这些来,约瑟的头皮就更难受了,不止是在发痒,而且还有些发炸。那个白痴的家伙干什么要把这些人送来这?当时他是坚决不肯的,可对方是唐纳德,一个能把老掌柜气得死去活来,又拿他没办法的家伙,凭他小小的约瑟怎么都惹不起。
“哎!”约瑟用手掌抚mo起自己卷曲的金发,反复两次,双手放下按到阳台护栏上,眼睛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下边那几个小子们身上。
塞罗亚城又喧嚣起来了,被大水冲到诺克斯山脚下的人们,成群结队又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所有人都开始整理清点着损失,也有在满大街寻找亲人的,真是没办法。
魔庭的军队开上了大街,从皇宫旁边的京都护卫营里,一大队的跑出来。整齐的步伐,金属制靴踩踏着青石板路面,发出很有力的声音。这是用于保卫猎鹰皇城的近卫军,他们各个战斗力强悍,而所有人的装备也都十分精良。
有这些军人在,人们觉得安全。塞罗亚城市的秩序很快就恢复过来,紧跟着一些酒馆商号就打开大门开始做生意了。只等到第二天,大街小巷里又开始出现达官显贵们的乘驾,穿着妖艳的女子们也回到了街边上。虽然水晶灯挂大都还没来得及修复,可那些欢声笑语却已经四处传播开去。并没受多大损失的人们,似乎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更多了几分兴奋之情。
酒馆里那个事前没有任何征兆的巨浪,还有那斩断山脊的雷电,成了客人们纷纷谈论的话题。在那些已经粘涂上啤酒泡沫的嘴里,巨浪和雷电被渲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那不可思议的力量,在醉鬼们看来,只有愤怒的天神才可能拥有。好在这些家伙都只是些酒醉鬼,所以没人会把他们的话当真。
酒来得更多了,长耳朵绿皮肤的精灵侍者送上香喷喷的烤肉,一个矮人跳上酒桌开始笨拙的舞蹈。音乐声里,这酒馆都要被喧嚣的吵闹声给掀翻个去。
角落里一张四方桌边坐着个穿皮马甲的秃顶老头,他有把雪白的大胡子,一双怎么都遮挡不了锐利的蓝眼睛。他的身材魁梧,手臂甚至比暗黑矮人战士的更粗壮,那只粗糙而宽大的手掌里正把着一大杯新酿的麦酒。
这是个很结实的家伙,没人愿意轻易招惹他,除了美丽的婆娘外。酒店舞女看中了那鼓鼓囊囊的皮革背包,挽了灯笼裙坐到他的大腿上。一手很自然的挽过脖子,媚眼含笑的问:“你是从哪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可我见过你啊,在你还小的时候。”这老家伙说着便粗鲁的哈哈大笑起来,也引得酒馆里再次哄翻了天。
又人向老家伙举起大酒杯,而那婆娘却象有点害羞起来,扭捏的打了他一下问:“那你来塞罗亚干什么?”
“我来找人。”老家伙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按在桌沿边上。
“来找谁?这里的人我可都熟,要找谁你问我就对了。”婆娘显得很泼辣。
老家伙又笑了,大白胡子可劲的颤抖,老色的回答说:“你就是我要找的啊,不过你一个可不够,我还要好几个。”
“你?”婆娘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是因为对方的勇气。只是那一脸的诡诈,又让她觉得,这老家伙好象是在说别的什么事情。
这两天里边陆衡几个可算是累坏了,白天赶完,晚上还要挑灯继续,那些大人们似乎就成心想把他们给累死。中院里边的库房在一栋三层楼里,从刀、盾、凯胄,到弓、弩、箭床,还有法杖、附魔的金银首饰等等,大部分货色这里全部都有。它们被分门别类的存放其中,这场大水可是将整个库房都给浸泡透了。
等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干净,整个大院也全都打扫完以后,伙计们这才开始整理自己的大通铺。床单洗过挂回廊里晾干,自己的衣服也要脱下来浆洗,就这会小子们一个个都已经晕头转向了。
大多数伙计爬着上了大通铺倒头就睡,陆衡跑进来看了自己的位置一眼,却又跑出去了。一会屁颠屁颠跑回来,拿了块大抹布,稀里哗啦的擦起自己睡的地方来。
一会推推左边的鲁力说:“让让,让让。”硬是把他给折腾起来。这可是个粘铺就能打呼噜的大块头,把他闹起来,这家伙额角青筋直蹦。当然他不能对陆衡发火,因为整个屋只有他能忍受那个山响的呼噜声,另一边的位置从来都是空着的。
等下科比也被吵起来了,他可火大了,吼道:“你怎么这么好的精神啊?你不累啊?”
“你少罗嗦!”陆衡的精神劲还真是强悍,人家都灰头土脸了,只有他还能有力气忙活。
精神力强悍的家伙总算忙完了,伙计房就跟块烧红透的烙铁落进水里,“吱”一声再咕咚几声便彻底宁静下来。鲁立开始打呼噜,科比两只手堵住耳朵,却也呼吸均匀起来。再过去两个位置,卓夫林的手却慢慢的,一点点摸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小心的等了会,手又从里边掏出来,慢慢举到自己眼前。只看了眼,立刻放下,塞回到口袋里边。他看见一小块蓝宝石,那只能算是裁剪下来,用于装饰作用的晶片。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头顶上好象还有双眼睛,贼溜溜,乌亮亮。
卓夫林就觉得自己头皮发炸,脑子里边嗡的声响,一阵天旋地转之感。他偷了一角宝石,就是打扫的时候,从损坏的普通件上取下来的。那东西只有芝麻大一点,可它却又大得能要了他的小命。
这一瞬间卓夫林就想起自己学徒时候的那些经历,同样是从几岁开始便进入专门的训堂,也和其他人一样,一切都要从搬运矿沙开始。因为那时侯他们的力气都太小,只等后来才可以下井学习开采。同时学习的知识还有,包括各类矿脉的识别,对各种矿形的认识,以及如何去判断矿脉的走向等等。
那些重体力活有雇佣工人完成,而作为学徒,这却是可怕的第一关。魔界中不是什么人都能采到优质矿石的,那些同样需要高超的技巧,还有自身强大的实力为基础。
他记得有一次,一个同伴发现了块突于矿坑采井壁面上精铁矿。普通的铁矿是黑色的,而精矿却带着一种铜色。在矿石上丝丝涨裂,就好象是朵诱人绽放的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