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次在付形世界醒来,吕孟禾没在前厅看到天籁泥脸男。于是免除了道别的礼仪,吕孟禾便出了镇子,他没有再使用那后遗症偏多的速度,缓步朝东南而去。
还没一个小时,吕孟禾的身后便烟尘飞扬,拥挤来一队人马。吕孟禾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人如此拥挤的朝自己而来的原因,他们就稀稀疏疏的将吕孟禾围困在中间。
这群看上去有些焦急忙碌的人中,为首的一个穿着天蓝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下巴上捋着花白的长须,吕孟禾不用再细看,就觉得这俨然一副魔术师的装扮。
就在吕孟禾猜测这些人的目的时,魔术师身边的一个骑马男子跨马朝前一步,盯着吕孟禾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对魔术师道:“黄色上衣,灰色灯笼裤,身材不高,年轻人。没错,美法多导师,就是这个人。”
吕孟禾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还不应该出名到别人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别人的地步,刚想问个原因,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来得有些慢了。被称为“没法躲”的魔法师看着吕孟禾,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只是抬了下手,吕孟禾也没见他耍什么把戏,就感到自己身体莫名的疲乏,四肢无力可使,唯一还有的力气就是说上句话:“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许“没法躲”告诉他了,但吕孟禾的头有些发昏,说的话他也没听到。
等到吕孟禾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投身到铁栅围成的监牢之中。这是个非常大的牢房,吕孟禾长到现在,还没一次机会到这里参观过。铁栅外边昏暗的灯光下照耀着几个懒散的狱卒,他们大约有五个人,全都聚在一张桌子旁干着赌博的勾当。至于他们玩的是色子牌九或者麻将,吕孟禾没看到。
吕孟禾站起身摇了摇铁栅,那铁栅的柱子有手腕粗细。摇只是个动作,摇开似乎凭借吕孟禾的臂力还不够。
吕孟禾摇了一会,这金属晃动的声响却没引起外边狱卒的注意。手腕粗细的铁棍组成围栏,怕是谁也不相信一个小个子能轻易的摇开它。吕孟禾于是又冲那些狱卒喊:“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五个狱卒只顾赌钱,依然没人理他。吕孟禾扯着嗓子把以上的话翻来覆去的喊,如祥林嫂般一遍遍向别人诉说着自己悲惨的命运。这祥林嫂般的哀怨在被吕孟禾重复了数十次后,终于得到一些人的同情。一个狱卒,可能刚才输了钱,这时转过头冲吕孟禾大喊:“吵啥?吵到让老子输钱,活该你遭罪。也不看看地方,看看人,连骑士都敢去招惹。别着急啊,等明天美法多导师审判了你,你就不用碍着老子了。”
这狱卒穿着黄布开衫,似乎和骑士沾不上半点的边。他所说的骑士相信绝不该是他。而他所说的招惹了骑士似乎就是回答了吕孟禾的问题。
“骑士!什么骑士?我没见过什么骑士!”吕孟禾大叫,想再听狱卒说下去。但那狱卒等着翻本,全没兴趣再同吕孟禾搭话。
吕孟禾招惹到的骑士究竟是谁呢?红骑士,显然不是,因为这人隐居多年,他吕孟禾也没祸害到这人的什么地方,倒是红骑士没少祸害他。黑骑士,这也不该是,他属于传说中的人物,即便吕孟禾得罪了他,虽然吕孟禾不确定自己是如何得罪他的。——可能是因为吕孟禾打败了他,但吕孟禾自己可没此印象。——他也没道理和吕孟禾这样一个小人物计较。红骑士少年,也不可能是。他骑士的身份本来就很不肯定,而且吕孟禾也没得罪他,相反却是处处想帮助他。除以上三人之外,吕孟禾也不认为自己还认识什么骑士。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吕孟禾又想起了一个人。
这人似乎不应该算骑士,因为没有国王的正式册封。这个人昨天吕孟禾坏了他两次好事,这两次都是和同一个女人有关。其中一次是在这个世界,还有一次却是在元形世界的同一天。
吕孟禾身体强壮,不常生病,但他这天一早就不停咳嗽,让他的同桌赵伟华不得不始终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拒绝吸入吕孟禾喷出的空气。
“你要不去看病,就赶快回去,在这里祸害别人,心也太坏了!”没捂住嘴巴的赵伟华不时的抱怨。
在赵伟华也几乎如祥林嫂般唠唠叨叨时,吕孟禾怕自己的耳朵长起茧子,于是去三中的保健室讨些药。
三中的保健室距离三中唯一的厕所不是很远。在厕所的西边三十米转左,那里有一个圆形的石头拱门围隔着一个庭院,庭院里面种着些花草,即便只是从旁路过,透过圆形的拱门,也能将里面的风景一并收入眼中。这庭院不大,它的西侧有一间不足十平方的砖房,这房子才是保健室。
它以前不是保健室,而是某个人私有的地方,连同这个庭院都是。据说这个人资格很老,可以追溯到吕孟禾太爷爷的时代。他是一位艺术家,但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定。他酷爱旅行,曾走访过苏州大大小小的园林,那种无法分割开的美感带给他独特的震撼和感触。从苏州回来以后,他就建造了这个院子,希望把苏州园林的美感在这里再现出来。老人家一生都在追求这种无法分割的美感,而忽略了自己的美,所以没能给自己留下后代。这院子在他死后被三中围扩进来,可是学校里没一个懂得园林艺术的人,于是这院子被荒废了若干年。
五年前,学校请了个园林工人来打理这地方。这“居园”才开始慢慢有了起色。这工人常年住在院子里的那间屋子,有一次一个学生偷偷在园子里幽会,却不小心摔折了腿,当时就是这个工人帮着打了夹板,保住了学生的腿。这之后学校就让他一并当了保健老师。
他的名字叫赵勃荟,可能和赵伟华有一定关系,但这尚未从赵伟华那里得到证实。他在付形世界里是一个中年的骑士,按照天籁泥脸男的说法,是个没被正式册封过的骑士。
这居园平常少有人来,除了个别学生到这里要些创可贴或者诺氟沙星(俗称氟呱酸)之类的东西外,绝少有人喜欢这里。不喜欢的原因实在不是因为现在的学生都缺少欣赏艺术的兴趣。
“艺术就是放屁!”这是赵伟华的看法,不过却同于很多学生的看法。吕孟禾觉得艺术就是一个人自信到一定程度以后,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的自信,于是放了一个屁。旁边的人闻到了,会夸奖这人屁放得很地道,但是仅仅限于旁边的几个人。再远些的人对这屁不会有丁点的兴趣。当然,以上看法是吕孟禾在听过赵伟华的话以后引申出来的。
而现在,他不关心艺术,他关心的是木门紧闭,窗户用厚厚的遮光布蒙了个结实的保健室里会有些什么事情。可惜他吕孟禾不是崂山道士,也没学过穿墙的法术。他选择了最为简单的方法,这方法同于他在付形世界里的表现,使劲敲门。
这动静很大,产生的效果也相当明显,屋子里面乒乒乓乓的响声显然是想应和着吕孟禾。
“等一下!”有个细碎的男人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
又过了不久,木门打开,一个女生头顶朝着吕孟禾,如时速两百公里的顶级敞篷跑车由吕孟禾身边擦过,惹起的狂风掀得吕孟禾有些站立不稳。吕孟禾以为自己就此再也没机会看清这女生同菲娜丝是否长相一般时,那女生在居园门口的大叫又让吕孟禾燃起了一丁点希望。可是这希望总还是在吕孟禾跑出去后被窝居在旁边一棵树后边的男声破灭掉了。
那男生却是泥脸男,蹲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了吕孟禾一眼,然后木讷的说了一句:“她是不会看上我的!”
木屋里跑出个露出一撮胸毛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朝着吕孟禾喊道:“你们搞什么东西,上课时间跑这里来捣乱!当心我叫保卫科的人抓你们!”
吕孟禾摇头,从回忆中醒转。倘若他招惹的骑士是赵勃荟的话,那家伙又是怎么知道是自己坏了他的好事。那个时候的吕孟禾可是谁也看不见的近似神的状态啊。
任凭吕孟禾想破了脑壳也没有答案时,却有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忘记了这个问题。
“我没有偷看,我是红骑士,我是不会做这样有辱骑士声誉的事。你们快让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