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大地,北人崇武,南人尚文,而江南士子多弃折扇,挂佩剑,民风亦儒亦剽;当今天下虽不甚太平,但大梁国力昌隆,文帝更是励精图治,而与帝都龙兴并称大梁双珠的南都萍州更是有小京畿之美誉。
作为江南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之一,萍州名士迭出,开国武帝麾下第一谋士林渊,羽扇纶巾,善于用间,先后间杀北汉军神潭无忌在内数元大将,奠定了大梁腾飞之基石,儒将沈从,轻裘缓带,谈笑间计折敌军六十万。
以此为历史拐点,大梁渐露其峥嵘傲骨,雄踞江南,拔剑四顾,国力日上,羽翼渐丰。当朝宰相洛铭,名震九州,门生遍布朝野,却是忠心耿耿以报王侯知遇之恩,帝以师礼之。
先皇在位时,曾问众皇子,何以谋国,文帝侃侃而谈,欲以诸侯之姿睨窥山河,以刀兵之锐臣服列国,以百战之师威慑四夷,以万乘之驾定鼎天下,先皇闻言大悦,天子剑锵然出鞘,横指文帝,“好!给朕,将这天下取来!”遂立为太子,三年后登基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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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萍州,镜湖畔,雁回亭,时逢晚秋,大雁迁徙,每每渡湖而栖,食鱼裹腹,便到了这雁回亭处就不再南徙,而此地人迹往来稀少,也就成了飞禽的驿站。不识只今镜湖畔,年年唯有秋雁飞,亭名,雁回。
“啊,呸,这扁毛畜生,吃巴豆了,哪来那么多稀屎,尽拉到你家爷爷头上。”杨员外气的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的,呸,狠狠的啐了口吐沫,还是啐吐沫爽啊,心情总算好了点。
但一看到胸前那坨鸟屎,又恶心了起来,这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那一道蜿蜒小径慢慢下趟,恶臭扑鼻,随行的几位好友神色都不甚自然,踩着小碎步挪出点距离,还转过脸来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杨员外气疯了,转过肥硕的身子来就是一掴掌,打的那小厮骨溜溜转了个圈儿,“哟!老爷,您这是干啥呢……”小满满脸委屈。
“干什么?瞎了你的狗眼,还不赶紧给我擦干净了”,杨员外熊掌一抬,弹出的一根手指,指着鸟粪处,那手指都快陷在肉里看不见了。小满睁大水汪汪的眼睛,顺着指向仔细一看:“哟,老爷,您咋留口水了?”
“扑哧”丁员外和赵秀才好像得了癫痫症一般,转过身子抖个不停。
对这俩好友这番举动,杨员外哪里还不明白,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反手又是一掴掌,“你,你个不开眼的奴才,给,给我闭嘴,还不快擦干净!”
“是,是,是……”,又是一掴掌……
杨员外眯着眼睛盯着那几只在天空中盘旋的扁毛畜生,小眼凶光闪现,随着那鸟儿转啊转的,左边两步,右边三步,抬起手来比了又比,恨恨一点头,抄起一只鞋子,“嗖”的发射出去。
“看,那是什么?”
天空中,一红褂锦布迎风张开,在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面前,扶摇直上,又飘然而落,挂在了杨员外的脑门上,我靠,怎么肚兜儿都来了。
“错了,错了,啊呀,俺的肚兜儿啊,扔错啦!”
杨员外被女人的污秽之物砸了脸面,怒极而笑:“怎么,胡老四,把你家娘子的帘儿都丢出来了?”
胡老四脸皮蜡黄,躯如干柴,风大点就能吹倒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脱精而亡的死人,唯有那双眼睛还算亮,透着点精明与狡黠,“杨胖子,放你娘个十八连环乌拉屁,那是我相好、万花楼韩三娘的,还不快还给我。”
万花楼韩三娘?那不是昨天刚死么?听说是得了那脏病……
“哎哟!你个小婢养的,这东西会传染的啊!”杨胖子好似大白天见鬼了一样,腾的跳起,一把扔开那肚兜儿。
周围乡里乡亲的才子士绅都乐的哈哈大笑,杨员外是又羞又气,咬牙切齿的,浑身直哆嗦,肥爪子一戳一戳的指着胡老四,憋着一肚子火,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可最后还是悻悻作罢,转过身来又是一掴掌,“气死我了!你个不开眼的东西。”
……(可怜的小满)
“出来了,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一吼,只见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刷的一下作鸟兽散,纷纷奔向那华亭小径。
从亭中出来一小书童,怀抱一张画卷儿,昂首阔步,其后尾随一大群才子士绅,个个点头哈腰,阿谀谄媚,对一小小书童甚是恭敬。
望着风风火火离去的一群人,翻个白眼儿,方超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拨弄笔墨,在那洁白宣纸上继续鬼画符,左手很没风度的抓着一只雪梨,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不时的还闭着眼睛描个两笔,随即换了个手法,两只手指捏着笔杆子转啊转,把玩着个种花样。
站在一旁的剑侍一点也不担心墨汁会飞溅到他身上,习武多年,他可以看的出,每当有墨汁飞离笔尖,那笔杆总会巧妙绝伦的颤抖一下,将其瞬间裹进,只是那变戏法般眼花缭乱的转笔手法弄的她心痒痒,只是每次请求公子赐教的时候,公子都会聒噪半天,端的烦人。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公子转笔时公子是这么说的:
“你想学啊?”
“嗯”
“你真的想学?”
拼命点头……
“青霞(公子给我取的,虽然感觉怪怪的,但公子每次这么叫我都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我就接受了),你要是想学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学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学的。
“你真的想学吗?”
“……我想学,公子教我。”
“那就教你吧。”
青霞一喜
“你不是真的想学吧?”
……
“难道你是真的想学吗?”
……
“你说你……我都不想说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学这做什么,洗衣煮饭你不成,纳针刺绣你不会,吟诗作对你在行,击剑斗狠你强项,你瞧瞧你,唉……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眼神一黯。
“当然,这话绝对是放屁。”
小脸有点发烫,青霞微微低下头,但是心里还是很赞成很欢喜的。
“谁说女子不如男,看尔提剑指河山。”
呆呆的站在那里,青霞觉得有点的懵了……公子随意的一句话儿都那么感人肺腑,好幸福……螓首都不敢再抬起来了……
“你知道什么才算是好女子吗?”
肯定的点点头,又疑惑的摇摇头。
“所以啊,我要教你的不是转笔啊,你也不该浪费有限的生命在这上面啊,现在,我郑重的告诉你,什么,才是新一代女子应该具备的道德情*。”
青霞有点不祥的预感,从以往的经验来说,公子每次只要一兴奋,就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儿来,定会夹点荤段子,想到这里,脸微微一红,但是……还是很好奇,公子说过,好奇心能杀死猫,这点青霞很是赞同。
“你听好了,我就说一次,模范女人的标准:撒过娇、出过轨、勾引领导下过水。装过神、弄过鬼,跟人老公亲过嘴。傍过款、出过洋,带着网友开过房。翻过窗、跳过墙,一夜睡过三张床。男人是牛,女人是地,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牛越耕越瘦,地越耕越肥。”
听到这里,青霞已经羞的不行了,脸皮儿从来没有这般烫过,公子是读书人,怎么这种轻薄话儿也说的出口……但公子却越说越兴奋……
“好火费炭,好女废汉,好车费油,好菜费饭,千万保重啊!向战斗在宾馆,浴场,K房,迪厅,酒吧等娱乐场所第一线、撒谎不回家的男人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做人要做那个西,开房要带照相机~!~~”
“嗯,记下了没?”
……
“青霞,我问你呐,记下了没?”
……剑侍浑身不自在,感觉劲儿都少了七、八分,虽不知道宾馆,浴场、K房…是什么地方,不过看公子刚才说到这儿时那迷醉的神情,就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但是……
“婢,婢子记下了,只是不知晓,公子所谓的,做人要做“纳格西”,“纳格西”是,是何许人物,可是胡人么?”剑侍声若蚊蝇,越说越轻,“公子给咱们赐名时,曾,曾竭力推荐过他这个名字,哦,婢,婢子记得还有一大堆的女人名字,还有什么海大富、魏忠贤、李莲英的,他们,他们都很伟大吗,像公子这般也要像他学习?”青霞犹豫了下,“还有,照相机又是何物?”。
这妮子,厉害啊,一问就问到关键,方超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们当然伟大,特别是那个西,不仅伟,而且大!”看着公子满脸憧憬的样子,剑侍又把这名字念了几遍,身怕自己不能全记下,连公子都敬佩的人物,定然不凡。
方超继续道:“至于这照相机,啊呀呀,这玩意儿可厉害了,这叫神器,神器你懂不懂?”
茫然的遥遥头。
“怎么说呢”方超一拍额头,“对了,那威力就好比皇帝手中的尚方宝剑,厉害吧?只要手持照相机,什么狐狸精,琵琶精,蜘蛛精的,就通通现行,一个都跑不了了,保准让普天下百姓都认识这些个赤条条的小妖精。”
“喔,原来是辟邪之物。”
“确是必泄之物”方超嘿嘿一笑,这东西一个没弄好,确实能吓的人年壮而不举。
“公子……琴祥林不知何时能回”公子不让我叫他祥林,说是以免和祥林嫂弄混了,虽然我并不知道祥林嫂又是何许人。
看了看那书童和众才子士绅离去的方向,方超估摸了下时辰,略为满意的笑道:“不急,时间越久,我这幅失败之作‘镜湖秋’就越能得个好价钱。”
“公子,为何失败之作也能卖个好价钱?”青霞柳眉微蹙,不解的问道。
方超将发带一掳,缓缓起身道:“我乃当朝宰相洛铭亲题画圣,就算扔的一只臭鞋,那也是香的,也会有人以重金收集,更何况是我当着众人所画的一幅‘镜湖秋’,这就是名人效应,此其一;”听到这儿,青霞顿时满脸懊悔,前两天还真的扔了双公子穿破了的布鞋,那一股子咸鱼味道的臭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何况,我这画其实并非失败之作,其实我也颇为满意,只是此画可有多种意境,我恰恰选了其中最浅显的一种而已,越是找不到败笔之处,对真正的名士就更有吸引力,届时会有更多人前来观画,价值也就越来越高,同时打响我的名声,此其二;再则,我亲手盖的作废签怕更是价值不菲,其价值或许已可超画的本身了,哈哈,此为其三,综上所述,这画儿,还能便宜吗?”
“公子明明是读书人,怎么和商贾般唯利是图”青霞睁大美丽的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钱混个屁,不带足了盘缠,如何远足?”方超双手一摊,一屁股又坐回了太师椅。
公子要远足?青霞慌忙道:“可会带上婢子?”
“恩,时候差不多了,我们都要去的。”
“那是要去何处?”总算放下心来,青霞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超也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脚,毫无风度的交叉架在栏杆上,将脖子舒服的枕在太师椅的软垫处,双眼迷离的看着头顶上的原木雕梁,一会儿笑容舒展,一会儿愁云惨淡,那神情变换简直比哭还难看,食指在鼻翼处轻轻摩挲,半晌后方道:“这会儿,萍州周家,也快到头了吧。始皇邹飞,呵呵,不管怎样,都是时候去一趟南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