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镇往东两百里,便是南楚国都,乐州。方超与琴祥林骑着快马,行了几日,便到了这闻名遐迩的繁华帝都,宽阔的五花石板官道上,行人往来,车水马龙,官道两旁房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再看那一泉活水,从城外远处连绵巍峨的大山上一直蜿蜒至城中,变成无数支流穿街过巷。
琴祥林像只不安分的猴儿一般,在那马上左顾右盼,但见这乐州城中,主街傍河,小巷临渠,家家流水,户户垂杨;一路行来,城中古石桥,三眼郎君庙,翠烟花楼,世纪赌坊,风味小吃处处流露浓浓的文化底蕴;才子士绅,吟风弄月,贩夫走卒,各安其职,渡水船娘,挽歌吆喝,好不热闹。
“公子,楚都乐州果然繁华,华灯璀璨,处处笙歌,这乐州之乐,名至实归啊!”书童忍不住赞叹道。
方超确是没什么感觉,轻轻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公子,我们去哪里找您所说的……肥鹌鹑?”书童又开口问道。
“问问便知。”说罢,方超轻轻一抽马屁股,快步了几下,走到一队巡逻兵士跟前,也不下马,对着那为首的小头目,喝问道,“喂,你,可知道相府在何处?”
那小头目手一挥,队伍就停下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来人,只见眼前的白衣儒士,面如冠玉,银丝半束,衣袂飘飘,一副风流不羁却又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的嚣张样子。
哟,这是哪位大人家里的公子啊,咋不记得了呢,嘿,人家找的可是宰相,不管是哪家的衙内,都不是我这小人物惹的起的,想到这里,小头目马上堆起笑脸,猫着腰走过去,笑嘻嘻的谄媚道:“这位公子,您可算找对人了,这皇城里儿,还有哪里是我城防管事老黄头不认得的”赶紧报上职务姓名,老黄头又恳切的说,“周大人的府邸就在城南,看见没,南面那最高的塔楼就他府里的,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去就到啦”
“多谢。”方超微微一抱拳,就策马走了开去。
老黄头满脸恭敬的目送白衣公子离去,嘴中喃喃:“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气度就是不凡呐!”
此时,小书童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跟了上来,巴巴的问道,“公……公子,你说的肥鹌鹑,就是南楚宰相?”
“不是这只肥鹌鹑,还能是哪只?”
“……”
“公子和他很熟吗”
“有过一面之缘。”方超想了想,点头道。
“……”
二人穿过三四条街,上过四五座石桥,只听路边有人说道:“听说六皇子得了怪病,现在皇上正在四处搜寻名医呢。”
“可不是么,就连我家对门的张老头都跃跃欲试了。”
“就你家对门那没廉耻的老狗骨头?他那医术别把人给治死了,到时候再弄个满!门!抄!斩!”
“嘘,小声点,小声点……”
方超与琴祥林一路策马缓步走来,路过乐州府,只见府前人声鼎沸,围着府门口的告示指指点点,吵吵嚷嚷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依着这两人的性子,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事关六皇子,听到这三个字,两人不一而同的收缰勒马。
六皇子生病了?方超心中担忧,看着那告示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怕是挤不进去,遂翻身下马,走到衙门口,对着一手持风火棍的衙役开口道:“公爷,这六皇子得了什么病啊,又是贴告示,又是请名医的。”
那公人翻个白眼,“你自己不会去看告示啊。”
方超狠下心来一咬牙,手里翻出了一两银子,明晃晃,亮闪闪的,在那公人面前晃啊晃。
“咦,”那公人眼前一亮,左看看,右看看,没人发现,心里一阵犹豫,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抬头,挺胸,收腹,提臀,一狠心,“哼,你把本差人当什么了,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差人就不告你行贿之罪了!”
“我靠!”方超心里暗骂,“感情这家伙是嫌太少了,还什么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差人就不告你行贿之罪,我日!”
只见白衣儒士变戏法似的,大手又是一翻,手中多了五两银子,继续晃啊晃……
“好说好说。”那公人伸出手来就往银子上抓,“本差人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慢来,慢来”方超将手轻轻移开,“公爷还是先和我说道说道吧,本公子的胆子小的很,若是公爷戏耍于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血汗银钱。”
那公差想想也是,刚才自己贪心了点,还真不太好意思,于是就开口道:“本差人只知道六皇子身染重疾,宫中御医也毫无办法,这才向民间聘请医术高明之辈,若是能医治的了六皇子,那就是直接封爵赐官啊。”
“哦?不知六皇子得的是什么疑难杂症?”方超急忙问道。
“皇榜上没有说,我们也都不知道,”衙役摇摇脑袋,想了想,又神秘兮兮的凑到方超耳边轻声说道,“听说啊,为了给六皇子治病,皇上还专门差人搜寻云游四方的和尚道士呢,我们都猜啊,这六皇子是中邪了!”
方超心中一惊,什么中邪一说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难道是六皇子身染重疾,实在是连所有的大夫,都没了办法了,这才去寻这和尚道士来做做法,听听天命,尽尽人事?不好,得赶快想办法进宫去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
冰寒的目光冷冷的看了那衙役一眼,方超钱也不付,调头就走。
那衙役一愣,随即大喝:“站住!”方超转过身来,换了一副嬉皮笑脸,“不知这位公爷有何吩咐。”一两银子也就算了,打听点消息就当咨询费了,但这厮竟敢得寸进尺,方超便拿定了主意,要戏耍这衙役一番,可听闻了这么个坏消息,自然再没了什么好心情。
衙役嘴上嗫喏了半天,终究不能说你怎么不给我银子,只能心中暗恨,伺机报复了。看着那白衣儒士,衙役脸色转为阴沉,右手一顿一顿的点点方超,其中意味谁都看的明白。
白衣儒士讥诮一笑,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二人纵马行了一阵,只听书童转过头来兴奋的说道:“公子,后面有人跟着呐。”
“嗯,我知道。”方超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府邸道:“前面,就是肥鹌鹑的府邸了,六皇子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见机行事。”
“是,公子,”书童点头道。
“大胆,竟敢在相府前纵马,不要命了吗?”两名魁梧的守门大汉直接抽出刀剑走了过来,在南楚,就算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御史大夫,实掌兵权的大将军,到了相府,也会远远的下马,断不会如此无礼,而来人所着明显是一介布衣,这两个守门大汉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方超纵身下马,不愿多说废话,双手抱拳,“麻烦通报,就说微湖山的白衣方公子前来拜谒,你家相爷自会前来相迎。”
“哈哈哈。”两个魁梧大汉闻言,先是呆了一下,旋即捂着肚子狂笑了起来,瞧那笑的直不起腰来的模样,似乎就差跌倒打滚了。
方超皱着眉盯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心中想着始皇邹飞的事,着实已经焦虑、恼火到了极点。
“就你,还我家相爷出门相迎,笑死人了,小子,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今夜和大爷快活快活,今天便放了你,”其中一执刀大汉,满脸yin邪的看着他,已经缓步走了过来。
琴祥林闻言大怒,伸手往怀中摸去……方超轻轻一摆手,示意琴祥林稍安勿躁,他已经看见府中正走出一人,恰是他认识的。
那大汉见眼前的白衣儒士,嘴角一边轻轻的挑起,分明是一脸的轻蔑之意,心中顿时不爽,冷哼一声,直接用着刀背斜拍了过去,虽说对方是个贱民,一旦出了人命,不是说相府摆不平,可总要麻烦一番,于是这一下,还没打算下狠手。
远处尾随着的那名衙役,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看到这里,心里已有了计较,由于身上尚有公务,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琴祥林手指夹着钢针,掩在胸口,看着那竖劈而来的鬼头大刀,已经随时准备射出这夺命之器了,他自信能在最后一刻出手,而不让公子受伤,虽然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制止他,但是真到了危机时刻,即使违反公子的命令,也不能让公子受半点伤!
“住手!”相府内走出一锦衣老者,大声喝退守门大汉,挪过眼睛向方超望来,微微一皱眉,待到瞳孔完全聚焦,大惊失色,“哎呀呀,这不是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白衣方公子么!”
方超双指轻轻将停在离肩不足半尺的鬼头大刀推开,掸掸肩膀,“怎么,当初肥鹌鹑求着我来他的相府,原来就是这么个迎接法儿?倒也算别致!”
锦衣老者眼珠子一转,大笑道:“哈哈,哪里,哪里,难怪相爷说,今天枝头喜鹊叫个不停,必有贵客临门,这不特意吩咐老奴亲来相迎么。”
这两个大汉傻眼了,低下头胆战心惊的轻声道,“赵爷……”
“混账东西,看相爷不杀了你这狗奴才!”老者飞起一脚,竟将那拔刀而向的大汉踢的飞了起来,那锦衣老者收了脚,仿佛什么都没做似的,依旧面容可亲的走上前来,拉着白衣儒士的袖子,堆起笑容,“来来来,还不快进屋,相爷在里面等着呢。”锦衣老者随即凑过嘴来,吩咐了一声旁边的小厮,只见那小厮听的一个激灵,唰的就率先窜进屋子,通报去了。
琴祥林慢慢收好手中的一把钢针,却只用食指夹留了一根,待到走过那吐血大汉的身前,不着痕迹的激射而出,正中尾椎,倒插而入,琴祥林手腕轻抖,那针便带着旋劲儿,硬是搅的那一处完全碎烂,将这大汉生生的痛晕了过去,如此一下来,估计他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这,便是侮辱公子的下场,琴祥林下巴一扬,看也不看,大步的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