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沉默了半晌,盯着鲍冲又看了半晌,只见期间鲍冲一句话也不再多说,眼神清澈,毫无一丝焦急请求之意,反而是咄咄*人。
张岱暗忖,鲍冲所说的一千梁军绝非一般梁军,是何意思?难道说这一千梁军各个都是高品级的武士?梁王发了神经疯,将这些军中精英弄到大楚来送死?还是说,这一千梁军所要执行的是十分机要任务,或许里面有什么重要的大臣甚至皇子潜伏其中?不管怎样,不能太拂了鲍冲的面子,这鲍小娘子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也只有在皇上面前,他才是只温顺的猫儿,过分得罪于他,是得不偿失的,否则就是皇上这里也不好看。
想到这里,张岱朗声大笑,欣然应允,旋即说道:“来来来,本将军知鲍大人旅途劳顿,既然军务紧急,就不宴请大人了,那房间想必已准备妥当,本将军会差军务官照看各位的起居饮食,鲍大人,随本将军来便是。”
“如此,鲍某就不客气了!”
“鲍大人请!”
“张将军请!”
鲍冲与三位禁军侍卫一进房间,便倒头大睡,顾不得张岱差人为他们准备的沐浴用品与可口的一桌小菜。直到玉兔东升之时方才醒转,张岱虽久在军中,调教出来的军务官却十分得体,期间一旦有人醒转,便重新换上热腾腾的饭菜和浴水。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吃顿香甜可口的饭菜,泡个酣畅淋漓的香浴,鲍冲几人精力尽复,待得四人皆自然醒转,鲍冲便将四人聚拢,开始分派任务。
“这一番赶路,苦了各位兄弟了,这次事关机要,皇上下了死命令,鲍某也是立了军令状的,若是不能按时调兵,便是坏了社稷之大事,如今距计划的约定已是时日不多,本官会带着两千铁骑,于明日一早先行出发,一路上会留下人来引路,给后面的三千步卒向导。”
鲍冲细细的说着,又转过头来,看着其中二人道,“文景,文术,你二人便先留下,统帅那三千步卒,务必加快行程,夜以继日的赶路,从今日算起,你们只有二十日的赶路时间,将会比我们之前来的行程更加紧急,切记不可耽误了时辰,你等可有什么问题?”
“鲍大人”文景行了一个军礼,方道,“至今为止,我和文术仍不知这千人的梁军,究竟身在何处,大人何不将敌军的具体位置直接告诉我们兄弟二人,也就不必再留下什么向导了,那么我等便可帅大军直捣黄龙,何须如此麻烦?”
鲍冲盯着文景的眼睛,沉下声来:“此乃机密,不该你们知道的事情无须知道,只需按本官说的做便可!”
两人一惊,慌忙道:“属下知错!”
“嗯,非是本官不愿告诉你们,实在是兹事体大,本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尔等只管放心,只要办好了这件事,皇上已经允诺,尔等可连升三级,封赐男爵。”
鲍冲缓下面色,继续问道,“路程不会比我们来的时候更长,可以给你们的时间只有二十日,这一路的行程,你们能否赶的及?”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半跪领命:“必不负大人所托!”
“好!那这三千步卒,本官也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们了!”鲍冲转过身来,准备对剩下的一名军士分配任务,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布满血丝,眼眶微红,鲍冲看得不禁一愣,茫然问道:“徐达……你……怎么了?”
这名唤作徐达的侍卫双拳握紧,待听到鲍冲的叫唤,不禁闭上了双目,两行热泪缓缓而下,哽咽着嗓子道:“大人,瓜子的事,就这么算了吗?”瓜子便是城下被箭簇射杀的那名禁军小校,本名王荣,瓜子是禁军里的兄弟给他取的绰号。
鲍冲轻轻叹了口气,握着腰间战国剑的手,骨节发白,转过头来望着窗外夜空中的繁星,轻声道:“那你,还能怎么样呢?”
徐达这一下午,辗转反侧,始终不得入眠,脑海中尽是瓜子在城下被万箭穿心的惨景,胸中涌动着一腔的恨意,若是没有鲍冲压着,他早在进城那一刻,就暴起刺杀那姓卢的偏将了,如今听鲍冲这么一说,不禁觉得全身的怒火被一盆子凉水浇了个透。
鲍大人说的没错啊,郊野关猛将如云,就连大人也不太有可能要了那畜生的性命,更何况是自己,走正常途径更是绝无可能,皇上断然不会为了区区一禁军小校,去整治边军,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别的理由,仅仅为了这么件事,就去定那卢姓偏将的罪,就得大刀阔斧的改革整个边军的风气,在虎视眈眈的梁军威胁下,可能吗?
想通此节,徐达黯然的低下头来。
鲍冲轻轻的拍打了几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以为此事不得已,就会这么过去了,可谁又知道,仇恨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若干年后竟绽放出绚丽缤纷的冥界之花来。弥漫的硝烟,漫天的战火,疯狂的杀戮,破碎的河山,仅仅是如此一个连尘埃都不如的小人物,心中所埋下的一粒小小的种子所滋生的,也正是这枚不起眼的种子,以生灵为献祭,以仇恨为养份,在疯狂中茁壮成长着,终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徐达?”
“啊?嗯!大人!”
望着一阵失神的徐达,鲍冲心中微微担心,“明日上午,点兵完毕,你便与本官一同出发,你……没问题吧?”
“是!大人!属下定会竭尽全力为大人办事!”
“嗯,如此便好。都……散了吧,本官还要去找一趟张将军……”
三人齐声应是,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