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世子阵亡的消息传到玄武城时,烈行之刚刚小胜夕落城一仗,正在兴头上,想着,等烈风榷攻下青梧后由青梧借道,即可从西北两边同时攻打夕落城,。却没有想到,竟等来了爱子阵亡的噩耗。
烈行之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区区一座青梧城竟使他战无不胜的燕北军连连遭挫,损兵折将不说,现在竟然连他唯一的儿子的性命都搭上了……手中的酒盏已经化作碎屑,他死死的盯着案上染满爱子鲜血,长约三尺的铁箭,眉头深皱着,良久未发一言。
烈行之的左侧站着的那个一身墨甲,身长八尺的中年男人是燕北的名将,神威将军哥舒北冥,只见他亦皱着眉,望着案上闪着暗黑色光芒的铁箭,竟然是凤翎箭,这种箭由于对材料极为苛刻,而且制作复杂,产量并不高,想当年帝国最显赫的炽羽军团也只有不到两万骑兵拥有每人十支凤翎箭的配置,而后来随着炽羽军团的覆灭,凤翎箭的制作图纸也被焚毁,也正是因此,这种铁箭在大陆上失传了十几年。没有想到小小一座青梧城居然能有那么多令人意外的地方啊,还真是不能大一啊!风榷那孩子恐怕就是因为太过轻敌,才会在短短三日之内败亡的吧!不过,他还真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拥有已经失传多年的凤翎箭……
“查清楚没有,射杀吾儿的是何人?”沉默良久的烈行之将目光从案上的那支铁箭上移开,深褐色的眸子闪着赤芒,声音冰冷得可以结冰。
“禀主公……是青梧城主叶澜哥帐下游击将军陆楚阳……”前来报信的士兵早已被眼前的气氛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背后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然听见烈行之问话,更是吓得全身发颤,结结巴巴地答道。
“陆楚阳?”烈行之微皱眉,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一个叫陆楚阳的箭法高超之人,风榷难道就是被这种无名小卒所杀吗?“此人是何来历?”
“禀主公,此人是青梧人氏,家住青梧西南处沉香镇,其父是沉香镇镇长,他只是家中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十六年岁那年离家从军,拜在叶澜哥帐下,后因在三年前勤王之战中救了叶澜哥一命,立了战功,现在还不到二十岁便已升至游击将军了……”
“这么说起来,末将倒是曾听说过此人!”站在一边的哥舒北冥突然插言道,“传言三年前,那个孩子凭一人之力,与后撤的迦南大军周旋,从迦南的上将容羽飞手中救下了叶澜哥,全身而退!”不过传言在那一战中,那个孩子使得是一杆银枪,没有想到那个孩子居然还拥有凤翎箭,若非年龄不符,哥舒北冥甚至会以为是那个人复活了。
“砰——”烈行之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顿时木屑四飞,一张上好的檀木案就这样消失在燕北王的怒火中,“孤不管他是谁,他敢射杀吾儿,孤就要整个青梧城为吾儿风榷陪葬!”
“城主,探子来报,燕北王亲率三十万大军压境,如今距青梧已不足百里了!”总兵雷奥得到军报后立即来到城主府禀报。
“什么?”青梧城主闻言大惊。
“城主,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雷奥的眉紧皱着道,“末将听闻烈行之扬言,我们若不交出陆楚阳,开城投降,他就在三日之内踏平青梧城,让整个青梧城为他唯一的儿子陪葬!”
“什么?你是说……”闻言,叶澜哥手中的茶杯落地,上好的白瓷杯就这么碎成了屑,他再也坐不住了。
“陆楚阳那小子这次祸可闯大了,上次射杀的燕北主帅竟是烈行之唯一的儿子,燕北王世子烈风榷,这次,烈行之为了给爱子报仇,恐怕是倾尽全力来攻城了……”
叶澜哥也知道,这次的事是怎么也无法善了的,焦急的在大厅里来回的踱着步,“雷将军,依你之见,这次我们该如何应对?”
“城主,不知霄晏侯那边是否能派兵支援?”青梧整座城的百姓加在一起也不过五万余人,三十万大军,足够踏平这个小小的青梧城了吧。若无外援,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我已经派使者去求援了,只是,此时夕落城那边战事正紧,大哥那边恐怕也派不了多少人来支援,何况,烈行之已经兵临城下了,没有时间给我们等援兵啊……”叶澜哥叹息着,“依将军之见,我们若交出陆楚阳,烈行之是否会暂息雷霆之怒?”当叶澜哥听到烈行之要屠城时,心就乱了,他只是一个海滨小城的城主,只想着能守住先祖留下的基业,过他的太平日子,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小小的青梧城竟遭到燕北王的觊觎,如今,城是守不住了,他便一心只想着如何能保命。
“父亲,您不能将楚阳交出去!您难道忘了,楚阳可救过我们父子的性命啊,您现在怎能恩将仇报,用他的命换取活命的机会呢?”站在门外良久的青年突然闯了进来,他是城主叶澜哥唯一的儿子,也是青梧城的少城主——叶昕,一个在众人宠爱下长大的孩子,唯一的一次出远门就是三年前随父亲一起前去帝都璃月参加勤王之役,在那场战争中,陆楚阳曾救过他的性命,也就是在那时,他和那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年成了朋友。
“放肆!”叶澜哥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脸怒意,“你来干什么?”
“父亲,我听说烈行之已经带兵驻扎在北门外五十里处,随时准备攻城,所以来看看……”叶昕也是第一次见父亲向他发这么大的火,有些心虚的低着头答道。
“嗯,你也知道了……”叶澜哥看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低着头站在门口,无奈的叹息着,他的妻子早亡,只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正是因为此,他都对这个孩子百般宠爱。如今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啊,不再是那个整天只知道玩乐的孩子了,他已经可以为自己分忧了,只是在叶澜哥心中却宁愿儿子只是个平庸的纨绔子弟,也许这样,在这样的乱世中才比较容易生存吧。
“父亲,您可不能将楚阳交出去,在战场上有死伤是正常的事,那个烈风榷若不是他自己主动来挑衅,攻打我青梧城,怎么会战死沙场,烈行之凭什么来找咱们要凶手!”
“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为父自有分寸!”叶澜哥看着倔强的儿子,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不久就会有场大战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城主真打算用陆楚阳的命换一时太平吗?”少城主离开后,沉默良久的雷奥突然出声问道。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保全青梧的百姓,也只有牺牲那个孩子了!”叶澜哥望着窗外西斜的夕阳长叹着。
“或许,我们可以派人去沉香镇,请焚音阁的凤七公子来帮忙,他若肯出面,或许还有救。”
“我已在昨日遣人去过了,却被他一口回绝了……”
“可是,末将听闻焚音阁的总部就在我城西南处的沉香镇内,烈行之若真要屠城,只怕焚音阁也不能幸免吧!”
“谁知道那些江湖人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怕得罪了烈行之吧,毕竟整个西北都撰在燕北王的手里呢……”
夜幕刚刚降临,初夏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焚音阁的流觞殿里,华灯初上,一身青色衣袍的男子正在饮茶,茶是今年春新制的雪里青,水是陈年落在梅花上的雪所化,盛在雪白如玉的白瓷盏里,浅碧色的茶叶在杯中沉浮,宛若翩翩起舞的蝶,淡淡的茶香氤氲,流连在齿颊间。
“公子!”一身黑衣的男子单膝点地,额前的发遮住了他冷硬的神情,这男子便是焚音阁暗殿之主苍影。
“回来了!”男子笑着将案上刚沏好的热茶递去,“辛苦了,先喝杯热茶吧!”
“多谢公子!”苍影抿着嘴,面无表情地起身接过男子递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香之气直通肺腑,一时间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弦月,别躲了,想听就进来吧!”男子依旧温和的笑着对着窗外道。
“萧大哥!”窗外的人儿闻言吐吐舌头,直接从窗外跳了进来,这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叫柳弦月,是柳沂源唯一的妹妹,仗着兄长的宠爱,在焚音阁里绝对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女’。
“你这调皮鬼!”男子宠溺地望了眼眼前的女孩,而后望着那个一身墨色的男子道,“苍影,说吧!”
“禀公子,据门下弟子回报,烈行之今日下午日落时分便已到达营地,随之而来的是三十万燕北大军,现就驻扎在青梧城北门外五十里处。”苍影顿了顿,望了眼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的男子继续道,“烈行之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若叶澜哥明日午时前不交出陆楚阳的话,将亲自领兵踏平青梧城!”
“是吗?”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窗外如钩的新月,声音有些缥缈,“那,叶澜哥呢,准备放手一搏,还是弃城投降?”
“叶澜哥似乎是准备牺牲陆楚阳,开城投降!”
“这样也好,免了一场无谓的厮杀,不过可惜了楚阳那孩子……”男子无声的笑着。
“萧大哥不去救楚阳吗?”站在一边难得安静了一会的弦月突然插言道。
“我?”男子望了眼已经长大的弦月,轻笑着,“弦月啊,你的萧大哥可不是无所不能的啊……现在这种情况,恐怕谁也帮不了他吧!”
“……”弦月闻言有些气忿,喃喃着,“萧大哥还真是无情,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救!”说完,气冲冲地出去了。
“这孩子……”男子望着弦月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叹着气,“这孩子恐怕要自己一个跑去青梧救人去啊……”
“公子,要我去拦下她吗?”站在一边的苍影问道。
“不用了……”男子苦笑着摇摇头,“影,你告诉沂源一声,叫他悄悄派人去跟着那丫头,别让她胡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