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沂源一走,萧若颜和苍影顿时觉得压力大增。
到了这种生死存亡时刻,人人都知自己命悬一线,是以什么恐惧什么惊骇都抛却了。如潮水般的攻击向萧若颜和苍影袭去,每个人都是生死无惧的义无反顾,每个士兵都是以命搏命的疯狂反扑。
沉重的压迫感和密不透风的战阵,几乎让萧若颜喘不过气来,即便是苍影面对这样排山倒海势的攻击也开始力有不支,面色端凝。
也许是清楚萧若颜和苍影此刻的处境,柳沂源不在有任何顾忌,从怀里掏出一粒粒白的的药丸,用内力震碎,一团团白色的迷雾带着莲花的清香漂浮在燕北士兵的军阵之中。
“不好,是莲落!”月无痕见状大惊,忙令人屏住呼吸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一会儿,笼罩在白雾中的燕北兵大片大片的晕倒在地。
而此时,萧若颜的左肩已经中箭,苍影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手中的长刀都已经有些握不住了,却依旧本能般的挥舞着,凌厉的杀气,让围攻的众人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终于,在萧若颜和苍影就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柳沂源已经擒住了中了迷药的烈行之,扬声喝道,“都住手!”
那一刻,时间仿佛已经静止,苍影稳住因脱力而颤抖的双手,萧若颜更是已经脱力的倚在长枪上,抬头看向脸露愤怒恐惧之色,慢慢让出一条通道的士兵。在通道中央,柳沂源面色有些苍白,薄刀架在烈行之的项上,向他们走去走。
“没事吧?”柳沂源细细审视了两人一眼,眼里闪着担忧,待确定他们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恩!”萧若颜蹙着眉,咬牙拔出射入他左肩的羽箭,动作熟练地点着穴止血。他望了一眼被昏迷中的烈行之,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放心吧,他无碍,只是中了点迷药!”柳沂源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凑在烈行之的鼻下,不一会,烈行之已经悠悠转醒。他抬头对着渐成包围之势的燕北铁骑扬声道,“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今日就将你们主公的人头割下!”
“还不都让开!”南风将军夏融见烈行之失手被擒,大惊,忙喝道。
众军闻令忙让出一条通道来,萧若颜三人挟持着烈行之缓缓向西南方行去,终于,在三人在行至迷雾森林的边缘时,将烈行之放了。
萧若颜望了一眼一身狼狈烈行之,叹息着,“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
“你们走吧!”烈行之闻言也叹道,“下次见面,我们将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么?”萧若颜嘴里满是苦涩,却无言的随着柳沂源等人走进了这个常年弥漫着瘴气的森林。
“主公,就这么放他们离去吗?”夏融策马贴近烈行之的身边道。
“让他们走吧!”烈行之摇头。
“此时不除,怕将来会是灾祸吧!”夏融感慨一声,却并没有再劝。
“即使此时想拦,怕也拦不住吧……”烈行之仿若未闻,只是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夏融只是静静地站在烈行之身边,看着萧若颜一行人没入林子里,脑海里却满是对刚才那一仗的震惊,他从军多年,从遇到过如此触目惊心的一战,那焚音阁主当真是天人吗?居然仅凭三个人,硬生生拦下了燕北的三万风雷骑,而且这三个人都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这样的人,若不为己用,必除之!
烈行之伫立良久,知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没入云层,才叹息着道,“回去吧!我们在这里花费了太长的时间了!”
当夜,烈行之一行人回到青梧城中后,烈行之便下令全军在青梧城休息三天后,即南下攻打夕落城。
此时,月无痕等人的也已经醒来,与夏融一起将此役的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上报给烈行之。
“说吧!”烈行之坐在躺椅上,眼睛半眯着,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苍凉。
“是!”夏融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的禀报着一串串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此次沉香镇一战,我军风雷骑死五百六十八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三千一百一十二人,轻伤三百二十人,中迷药昏迷的一万二千余人,不过现在都一醒来,并无大碍!”
“知道了!”烈行之有些疲惫地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要士兵们好好休息……”
“是!”
月无痕边走边在想着刚刚夏融报出的那些数字,不觉捏了一把冷汗,若当时柳沂源用的不是迷药,而是他最擅长的毒药‘汲血’,恐怕此时,风雷骑已经不存在了……
“这真是一场惨烈之极的战役啊!”见夏融等人离去后,大堂的布帘后走出一个黑衣人,那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岁月已经在老人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沧桑的痕迹,只是老人的眼睛却依旧闪烁着如雄鹰般锐利的光芒,“若不是亲眼见到,谁能相信区区三个人竟能让我燕北的精锐风雷骑遭受如此重创……”
“他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能给大家带来惊喜!”烈行之闻言低声叹道,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老人,笑着道,“将军请坐吧!”
“不用了,我出来太长时间了,我家主公已经命人来催我回去了,今夜是来辞行的!!”老人是龙牙侯云战帐下龙羽将军路暝奉云战之命前来烈行之营地与之和谈,哪只盟约刚签完就遇到烈行之之子命丧青梧城下之事,想着与烈行之相交一场,便主动留了下来,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却没想到随烈行之一起西征青梧的途中竟然遇到了那个传言中已经死去的人,不由叹道,“只是这次来倒真是没有想到,还能再遇见他,再见到那杆传言说封印了火之魂的炽羽枪,想想,如今还真是有些怀念从前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呐……”
“只是我们都已经回不到当年了,下次再见面,恐怕就是在战场之上吧!”
“哎,我老人家在这世上的朋友没有几个了,却偏偏仅存的几个朋友如今却要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老人有些伤感的感慨着,“这乱世啊……”
“……”烈行之望着月下,老人萧索的身影渐远去,一种噬骨的孤独涌上心头。
……
此时,萧若颜等人已经来到林中与暗殿的弟子会和,陆楚阳也已经悠悠转醒,只是全身骨头倒是断了一半,根本无法动弹,于是只有暂时停下来,寻找一些固定之物,先替他接好骨头,以免日后留下后遗症。
看到大家都已平安撤离后,萧若颜笑着松了口气,这一放松,他早已虚弱不堪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晕倒了。
“先生!”陆楚阳见萧若颜一下子就软了身子,晕了过去倒,大惊道。
“颜!”柳沂源及时扶住萧若颜,见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不禁有些慌,忙将他平放在地上,一手已经搭在他的脉上,良久神色才稍稍恢复。
“先生他怎么了?”
“无碍,他只是脱力了……”柳沂源叹道,“看样子,今夜是无法赶路了,就地休息吧!”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柳沂源顿了一下,道“暗殿的弟子先回去一半回去报信,告诉夫人,一切平安,我们晚几天回!”
陆楚阳闻言神色恢复了平静,只是心底却早已翻起了巨浪,在他眼中的萧若颜似乎永远都是穿着件一尘不染的白衣,孱弱的身体里仿佛藏着用不完的能量,脸上永远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优雅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哪曾看到他白衣染血的狼狈模样,只是也只有在此刻陆楚阳才觉得他的老师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受伤,也会伤心……
……
三天后,萧若颜一行人终于来到焚音阁的聚集之地。
一排排木屋依湖而建,木屋朴素而实用,从沉香镇里前来的居民都已经重新拥有了一个简单的家,而那些木屋却还空了许多,而木屋后面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将这片平地团团围住……
“这地方倒是建得不错!”萧若颜望着临湖的一排柳树,虚弱的笑着。
“颜,你回来了!”风祈薇听说萧若颜他们回来了,高兴地跑过来道,“你没事吧?我听暗殿的弟子回来说,你动武了?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萧若颜笑着望着自己的妻子道,心底却暗暗捏了把冷汗,还好,回来前,已经将之前的血衣换下,左肩的伤也在沂源的处理下,恢复得差不多了,否则,怕真是要被祈薇担心死。
“没事就好!”风祈薇笑着,“你快进屋去歇息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你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但被侵蚀了近十年的身体却还未恢复,虽然这两年好些,却也不该去跟人家争强好胜啊,这次有冒然动武,说真的,我还真有些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萧若颜笑着听完妻子的唠叨,才道,“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了吗?不过楚阳这次倒是伤得不轻,路上沂源已经帮他包扎过了,我已经遣人把他送回他父亲那了,待会你再去看看!”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这日夜里,为了庆祝所有人都已经平安撤离,逃过一劫,众人在屋前的平地上办起了篝火晚会,在此刻,无论是沉香镇的百姓还是焚音阁的弟子都已经洗去了战争的阴影,开心的笑着……
而萧若颜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三人在沉香镇的这惊世一战,竟在多年后成为了茶坊酒肆里最流行的几段说书之一。说书的先生们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讲着在元历339年6月初的一个黄昏,焚音阁的阁主,那个传说有着凤凰之才的凤七公子和他的朋友柳沂源,苍影,他们三个人是如何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在三万燕北铁骑下拯救了一个镇子的百姓……
只是,后代的史书上关于这一战的记载确是极其简单的,《燕北王列传》说;“元历339年,六月初十,王伐沉香镇,败,乃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