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能谈谈吗?”阁楼边,林晏殊披着件大袄,孤独地倚栏而立,额间的碎发被风拂乱,遮住了那双湛蓝的眸子。
林晏殊听到陆楚阳的叫声,缓缓转过身来,眼中的寂寥一览无余,声音清冷,“谈什么?”
“今天,你走了之后,他都跟我说了……”陆楚阳望着林晏殊眼底的寂寥,半响才说道。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两人对视着,久久无言。
“其实,我并不恨他……”良久,陆楚阳才听到林晏殊的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而已……”林晏殊望着天际,湛蓝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迷茫,“那个男人对于我而言,是个如兄如父般的存在,在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把他当做我唯一的亲人,可现在,却告诉我,我的一切苦难都是拜他的父亲所赐,可笑我却拜那个害得我和母亲被赶出家门的男人的儿子为师……”
“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他是他啊,其实有些时候,你不应该太苛求他的,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啊……”陆楚阳轻轻叹息着。
“晏殊,如果你只是在乎我和你之间的师徒名分的话,大可不必,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的,我们可以做朋友,不是吗?”男人从阁楼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望着衣着单薄的林晏殊,不觉有些心疼,“我不祈求你能原谅我的父亲,但至少,你不要带着恨生活,那样,会很痛苦的……”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晏殊看到男人的瞬间身子微颤,一丝惊讶在眼底一闪而过,又恢复了白天时的冷漠。
“是我叫先生过来的!”陆楚阳忙解释道,“你刚才也说了,并不恨先生的,不是吗?不如跟先生和好吧!”
“对啊,刚才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啊,你可不许耍赖!”男人忙在一边附和着道。
“谁要和他和好啊!”林晏殊低头道,底气明显的不足。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男人闻言只是笑着,拍着林晏殊的肩,递过来一个羊皮的酒囊。
“这是?梨花酿?”林晏殊打开酒囊闻了一下,熟悉的酒香扑鼻而来,这是他最喜欢的梨花酿,淡淡的梨花香混着酒的醇香,浓而不烈。林晏殊轻饮了一口醇香的美酒,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
还记得以前和男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屋外有一大片梨树,每到春天,梨树上就开满了白色的梨花,微风拂过时,雪白的花瓣随风坠落枝头,像雪一样,在风中起舞。这时,男人就会拉着林晏殊一起,在梨花林里采摘梨花,酿造整整一大坛的梨花酿。
到冬天的时候,就将酒从地窖中取出,酒开封时香气扑鼻,真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时,男人就会取来个翡翠杯子,盛上杯酒,细细的品着。只见一朵朵完整的梨花悬浮于透明酒液中,在翠绿通透的翡翠杯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晶莹。
这时,林晏殊总会忍不住跑来找男人,讨两口酒喝,只是,林晏殊那时还小,不胜酒力,每次都喝得不省人事。
后来,男人离开了,林晏殊就再也没有喝过如此香醇可口的梨花酿了……
“这是今年最后一壶梨花酿了,记得你小时候,每次看到我喝梨花酿时,都会吵着要两杯的……”男人带着笑,望着小口小口啜饮着梨花酿的林晏殊道,“你缓着点喝,小心别又像小时候那样喝醉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林晏殊抬头瞪了一眼笑得一脸得意的男人,嘀咕着。
陆楚阳见这师徒两人似乎已经和好如初,笑着悄然离去……
李寂梧和林晏殊和好之后,自然也就留在了这雷域城中,有了李寂梧的帮忙,陆楚阳这才算轻松了一大截,乐得将城中一干杂事丢给李寂梧,自己则在一边忙着张罗着年初去青龙向青偃侯提亲的事。
“我觉得,前去提亲的人,最后是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前去,毕竟人家是皇族贵胄,不同于一般人家!”忙里偷闲中,墨离听说陆楚阳再为派何人前去提亲的事发愁,连忙帮着一起出主意。
“你看看,我们整个雷域,哪有什么德高望重的人哪?”陆楚阳苦着脸皱眉道,寻常人家,都是家里的长辈前去提亲,可,自己的母亲却早已亡故,先不说父亲会不会管自己,就算会管,可此时,父亲却远在千里之外的沉香镇,而雷域城中,多是同辈的兄弟朋友,自己总不能去找月息大祭司去帮忙提亲吧?
“实在不行,只好我亲自去了!”陆楚阳托着腮叹道。
“有了,”墨离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的不会是李寂梧吧?”林晏殊皱眉道,“那家伙虽然有几分薄面,可楚阳,你知道,就他那种不羁的性子,你要他去帮你提亲,放心吗?”
“晏殊啊,你这小子又偷偷在背后说我坏话了是不是?”这时,李寂梧从屋外进来,笑着道,“楚阳,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怎么说我和青偃侯也有些交情,不会给你办砸了的!”
“那就劳烦李先生了!”陆楚阳无精打采地叹息着。
“你们都在呢!”正在此时,一个身影晃进屋子,陆楚阳等人一惊,却见是和拓跋霖一起采购药材的易北晗回了。
“你进来不会敲门吗?”墨离对着易北晗翻着白眼,“像个鬼影一样,吓死人了!”
墨离之前本是有些惧怕这个冷血无情的杀手的,但和易北晗相处久了之后,却发现,这个男人也不是这么可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脾气还是不错的。所以也就渐渐不再惧怕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杀手的杀手。
“多谢夸奖!”易北晗倒也不介意,笑嘻嘻地答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了,拓跋大哥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陆楚阳见只有易北晗一个人回来了,忙问道。
“烈行之出兵了……”闻言,易北晗收起了之前的一副玩笑的面孔,摊摊手,“我和拓跋在外采购药材时,拓跋发现鸾羽那边守军调动频繁,心生疑虑,就要我偷偷潜过去打探打探,哪里知道,那烈行之竟然秘密调动了十万大军前往鸾羽城,现在已有三万先锋部队已经到达鸾羽,所以我就先行一步,回来报信,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拓跋就回了……”
“什么?”陆楚阳闻言惊得站了起来,问道,“那你可探知是何人领兵?”
“是燕北的大将,哥舒北冥!”易北晗沉声道。
“没有想到,这一次烈行之居然派他来了,看样子,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了……”林晏殊闻言皱眉道。
“是他啊?他就不是之前偷袭微离时被楚阳抓的那个燕北的将军吗?”墨离闻言皱眉道,“也不知道那个烈行之发什么神经病,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
“我可是听他们说,准备在一个月内攻下雷域,在雷域城里过新年呢!”这时,易北晗突然插言道。
“这个哥舒北冥也太嚣张了吧!”陆楚阳怒道,“雷域城池坚固,就算他们再兵强马壮,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攻下!”
“好了,信我也已经带到,我只会杀人,带兵打仗这种事,我可一窍不通,你们慢慢商量吧,这几天可把我累死了,我先回去睡觉了!”易北晗边走边打着哈欠叹道,走出房门的时候,又突然回头笑着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比如说,要我帮忙把那个哥舒北冥给杀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墨离见状抱怨道,“烈行之的大军都快压境了,还睡得着觉?”
“为什么不能睡得着呢?”李寂梧饶有兴致的望着易北晗离去的身影,笑了笑,“不休息好怎么有精力打仗呢?”
“不过他说的倒不是为一个办法!”此时,林晏殊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哥舒北冥可是燕北的名将,在燕北可以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曾两次与他交手,一平一负,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啊!上次我们侥幸擒住他,也不过是胜在他的一时轻敌,没有防备墨离的迷药,否则,微离城根本守不住!”
“而且,上次在微离,他失手被擒,必会将此视为奇耻大辱,这次必是挟怒而来,欲趁机报当日之仇。再加上,现在天气恶劣,大雪封山,流均又困在了南卡,我们的情况可不容乐观啊!”林晏殊叹道。
“我们可以出战的士兵还剩下多少?”陆楚阳问道。
“估计不到一半!”李寂梧皱眉答道,“这还是保守的,这么冷的天气,估计到了战场上,将士们连兵器都拿不住!”
“天气这么冷,我们的将士受不了严寒,难道燕北的军队就不怕冷?”墨离疑惑道。
“你别忘了,燕北之地常年气候严寒,他们的士兵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候!”李寂梧笑着为墨离解惑道。
闻言,陆楚阳几人俱是一片沉默。
此刻,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一个问题,要如何才能退敌?
难道真的去请易北晗跑去刺杀人家的主帅吗?
“我看,还是先派人去城外接应拓拔将军吧!”这时李寂梧提议道,“至于如何退敌,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恩!”陆楚阳点头应道,“晏殊,那就麻烦你去一趟了。”
“好!我立即出发!”林晏殊一口应下,执起长枪,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