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原上的战火已经燃起,而此时,作为帝都的璃月城却依旧那么平静。
这日,烈行之突然换了一身便服,叫上月无痕,出了皇宫,沿着繁华地街道向城楼的方向信步走去。
入夜时分,璃月城里有名的紫澜街上已经开始点灯了,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身着华丽的公子哥们大摇大摆地留恋在这纸醉金迷的温柔乡里,丝毫不受外界战火之扰。
“陛下就真的这么相信萧若颜他会真心帮我们?”月无痕尾随烈行之来到城墙上见烈行之一脸沉默地眺望着远处风雷原战场上燃起的硝烟,轻声道,“毕竟那个人是他的亲叔叔!”
“他会的!”烈行之似乎胜券在握般地说道,只是这眼里却没有笑意,“你别忘了,他的妻子和女儿都还在这里,比起一个在危难时曾抛弃过他的叔叔,孰轻孰重,他自然会分的清楚的!”
“可是,陛下和他不是朋友吗?”月无痕自从知道了萧若颜的真实身份后,便开始对那个总是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刮目相看,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几次三番输给了他,曾经他嫉妒过男人的天纵之才,可是此刻,他却深深为被*着与自己的亲人在战场生死相搏的萧若颜感到悲哀,同时也为烈行之的残忍而疑惑着,从烈行之的眼里,他能看出对萧若颜的尊敬,也正是因为此,他更加不明白烈行之为什么要如此*迫萧若颜。
“不错,我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甚至还救过我的命……”烈行之闻言一怔轻声叹息着,思绪似乎飘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
那时的烈行之还不是燕北王,只是前任燕北侯家中一个并不得宠的庶子,由于燕北地处青岚与摩罗交界之处,并不是很安宁,燕北侯每年都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维持燕北的安宁,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年仅十五六岁的烈行之却被父亲派遣到燕北的边境去戍边。
有一年,摩罗国的大将军萧远帆带领着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偷袭了玄谷城,驻军在衮雪城的烈行之得到军情的时候,摩罗的大军已经攻破了玄谷城,东西两路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衮雪城发起了猛烈地进攻。
因为缺兵少粮,在苦等援军无果的情况下,眼看就要守不住这座城,可是此时烈行之却接到来自燕城里的军令,要他们死守衮雪城,不得撤离,否则军法处置。
那一天,血腥的风在关外肆虐,熊熊地大火早已从西面的城墙处开始燃烧,还是青年的烈行之满身是血的站在衮雪的城墙之上,冷眼望着城下如潮的敌军一次又一次地冲锋,他的心却在接到来自燕城的那通最后通牒之际冷到了极点,这就是他的父亲啊,将自己和燕北的士兵们遗弃在苦寒之地苦苦与摩罗的敌军战斗着,而自己却在燕城里歌舞升平……
握剑的手已经有一些僵硬了,在没有一个援兵的情况下,坚持了这半个多月已经是极限了,烈行之望着这已经残破的城池,年轻的脸上满是绝望,他想他这一次恐怕就要死在这北荒之地了吧。只是他不甘心,他还只有二十岁啊,人生才刚要开始,他怎么能甘心就这么倒下!
“行之,衮雪快保不住了,我们护着你快点撤离这里吧!你好歹是侯爷的亲骨肉,他不会真的处罚你的!”那时哥舒北冥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烈行之驻守衮雪城地这几年,两人因志趣相投,成了好朋友,烈行之甚至还娶了哥舒北冥的妹妹哥舒北绮,与他成了亲家,在今年年初才刚刚得了一个可爱的大胖小子。而此时,哥舒北冥却是满脸狼狈地爬上城头,城下此时早已是一片狼籍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劝烈行之离开,不管他逃回燕城之后会如何,至少能活着,这就够了。
烈行之只是平静的望了眼这个这么多年来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朋友,坚定地摇着头,“不,我不会逃走,我烈行之宁可战死沙场,也不会逃跑的!”
“你……”哥舒北冥望着固执的烈行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就战到最后一刻,与这座城共存亡吧!”
“好兄弟!”烈行之闻言淡淡一笑,伸出了长满老茧的右手,与哥舒北冥的手握到了一起。
“杀——”震天的喊杀声在耳边萦绕着,烈行之挥刀地手都已经麻痹了,可是,这座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苦苦支持了一个月零三天后,终于城破了。
“你已经尽力了!”哥舒北冥奋力挥着剑,杀到烈行之身边,望着满脸平静,无喜无悲,只是机械地挥着刀地烈行之,心中一阵悲凉。
“如果再给我一万人,只要再多一万人,我就一定能守住这座城!”烈行之地轻叹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哥舒北冥一时失神,左臂便被砍了一刀,鲜红的鲜血一瞬间染红了白袍……
此时,望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燕北将士,烈行之已经不知道自己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回荡着,“不能倒下!我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我,我一定不能倒下!”
“青岚的援军来了——”就在烈行之的双眼已经被鲜血模糊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挥刀地动作一滞,有些疑惑地循声望去,却被身边的敌军趁机砍伤了右臂,“哐当!”一声长刀应声脱落,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就要吻上烈行之的颈脖之时,一个纵马长枪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驰骋而来,一支闪着蓝光的铁箭,优雅而准确地了吻上了敌军地咽喉,只见那个敌军的将士甚至来不及出声,双眼瞪得大大地,透过烈行之地身体,望向那个飞驰的身影,然后身体缓缓地倒下。
烈行之此时早已身心俱疲,见援军已到,不由松了口气,终于晕了过去,恍惚间,他只看到那个在战场上纵马驰骋的白色身影,如同一道光,冲破他心中的绝望……
后来,烈行之才知道,那天领军救了自己,赶走摩罗大军的人竟然是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
“你好,我叫禹轩!”少年的嘴角始终上扬着,带着好看的笑容。
烈行之见到禹轩的第一眼心中只剩下满腔惊讶,“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就是青岚的太子,炽羽军的统帅,那个被称作“青岚之剑”的人吗?”
“是你打退了摩罗的大军,救了我么?”烈行之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疑惑地望着站在床边的白衣少年,声音有些嘶哑。
“他们只是暂时退到了十里之外,并没有撤回摩罗国!”少年对烈行之的怀疑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一笑,眼里却是满满地自信,“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的!”
烈行之被少年眼底泛起的一丝狂热而血腥的杀意所吓到,目光一缩,只听见少年转而又态度温和地对自己道,“你放心休息吧,好好养伤!”
“嗯!”烈行之闻言点点头,只是本是关心人的话语,在少年的口中说来,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后来,烈行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跟着少年的炽羽军一同来到战场之上并肩作战的时候,才彻底明白少年为什么被称作“青岚之剑”,也终于明白炽羽军为什么会被称作“不败军团”。
三个月之后,在燕北三城被尽数收回之时,烈行之也和少年成了朋友,至少在烈行之心底是这么认为的,他还记得少年离开燕北的时候,曾笑着对他说,“燕北侯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儿子,这北方边境,我倒是不用多*心了!”
后来,在老燕北侯去世之后,烈家兄弟几个争夺燕北侯之位时,在远在帝都的少年的支持下,烈行之出乎众人意料地成为了新一任的燕北侯。
再次见到少年,已是三年后,已经十八岁的禹轩脱去少年的稚气,变得更加稳重成熟,此时的他已是青岚当之无愧的“军神”,只是,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仗会是这位年轻的“军神”此生的最后一战!
当烈行之听闻少年在这一战结束后,在回朝途中他和他的炽羽军被朝廷以‘谋逆之罪’剿灭时,顿时大脑一片空白,那时,他便知道,没落的青岚王朝离覆灭的那一天不远了……
可是,烈行之却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这个十年前就应该已经死去的人,更没有想到会是在那样的情况。
命运终究让他们成为了敌人,是的,在烈行之知道陆楚阳是那个男人的学生之后,在看着那个男人不顾当年地同袍之谊,为了一个所谓的学生与自己处处作对之时,他们便不再是朋友了。
“可是,我们此时却都回不到从前了……”想起儿子年轻的笑颜,烈行之一阵心痛,那时他和妻子唯一的一个儿子啊,他还那么年轻,甚至还没来得及娶亲生子,就丧命于那支锋利的铁箭之下,烈行之曾站在妻子的墓前起誓,一定会手刃仇人的,可是那个男人却那么风起云淡的拦在了自己面前,阻止了自己的复仇。可偏偏他又曾经救过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为了报答他昔日的恩情,烈行之三番四次放弃了抓捕陆楚阳的机会,同时也深深明白了,他们此生永远都不再是朋友了。
也许,自己的朋友只是那个死在落日崖边那个青岚的太子,而作为萧若颜的男人与自己从来就不是朋友吧!
既然不是朋友,那么就是敌人了。
对待敌人,自然是不需要仁慈的,这曾是还是少年的禹轩在劝烈行之夺得燕北侯之位时对烈行之说过的话,烈行之一直铭记于心,所以,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将自己的一干同父异母的兄弟全部铲除,只是,恐怕当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句话最后会用到自己身上吧。
不知道,此时,那个人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了自己呢?
想到这里,烈行之突然轻轻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