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
萧若颜一行已经戍留在夕落城大半年的时间了,双方大战小战不断,虽各有胜负,却始终僵持不下,直到隆冬来临,双方才暂时偃兵息鼓,消停了数月。
而在此期间,刑飞也带着残存的五万兵马穿过苏星河的防线,从青梧城绕道,直奔鸾羽城,与禹肇容的大军会合,一场大战似乎在所难免。
而频繁的战事使得明媚的春光都显得黯然,初春的暖风里夹杂着一丝紧张与不安的气息,那种深深植入心底的不安仿佛无法挥散的乌云压在人们心头,即使是和煦的春风也无法化解人们眉间的忧愁。
而此时,夕落城里的一间别院里,萧若颜正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他离家已经一年多了,在这春意盎然的午后,他想起了远在帝都的妻子,想到了妻子温和的笑颜,不知为何,他此刻突然很想喝一杯妻子亲手为他煮的茶,在袅袅的茶香中与妻子一起闲话家常,任调皮的女儿在身边玩耍……
可是……
萧若颜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这场战争一日不结束,他就无法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刚才所幻想的场景就只能是一场梦。
可是,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似乎没有人知道答案。
也许是因为平静太久了,当积弱的青岚王朝再也无法驾驭这片大陆之时,野心家们积压了几百年的欲望终于得以爆发,他们要用无尽的战争来证明自己的热血,却没有人留意到他们身后这片狼籍的大地无时无刻不在哀吟,也许,只有等有一个人站出来,重新统一这片早已分崩离析的大陆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吧……
可是,在这个纷乱的年代,谁会站出来呢?
他知道,其实刑飞他们都希望自己能站出来的,若是在十几年前,也许身为青岚太子的自己会站出来吧!可是,现在的自己,在经历至亲的背叛和病痛的折磨后,早已疲倦了,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了,现在自己想得最多的不再是登上至高的权力顶峰,而是牵着妻子的手,看着女儿一天天快乐的长大……
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学生陆楚阳身上,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第一次在街头偶遇那个孩子的时候,就被那个孩子眼里流露的光芒所吸引,那样炽热的光芒,足以燃烧这个时代,于是他成了陆楚阳的老师,将自己毕生所学悉数教给了那个固执的孩子,希望他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楚阳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萧若颜若有所思的望着南方,自言自语道,他知道,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陆楚阳已经将雷域治理的很好了,而他的实力虽然尚不足以与云战,烈行之他们并肩,却足以称雄一方,而这次大战,不出意外的话,龙渊绝对会来参上一脚,可以预见,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大陆上的三大势力又将会重新划分,不出意外的话,禹肇容的势力将被瓜分瓦解,而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劝陆楚阳按兵不动,在雷域养精蓄锐,冷眼旁观三大势力的混战,尽可能在战后将禹肇容在南方的势力收为己有,到时,陆楚阳将一跃成为南方的霸主,雷域将会与燕北,龙渊成鼎足之势,而他也无需再担心烈行之的复仇之举了!
“军师——”
就在萧若颜望着南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的时候,岳峰那夹杂着兴奋的声音破空而来,萧若颜略微一皱眉,望着尚未平复气息的岳峰,“何事?”
“回禀军师,听说龙渊的援兵在半个月后就会到达夕落城,苏将军的大军也会在不日之内返回……”岳峰在接到来自帝都的消息后,一脸兴奋地跑到萧若颜的居所想要将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他,却忘了萧若颜在午休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的习惯,待看到萧若颜明显有些不悦的神情时,才发现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有些悻悻地道。
“龙渊那边的援军这次居然这么快就集结完毕,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呐?”萧若颜闻言惊诧道。
“那还不是多亏了风吟公主,”见萧若颜并没有出言责怪自己的鲁莽,岳峰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自己这几日打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说与萧若颜听,“据说,公主回帝都之后,便一口答应了与云家少主的婚事,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等燕北与青岚的战事结束后才出嫁!云烈王为了帮自己的儿子早日讨到老婆,这才匆匆出兵相助的……”
“是吗?”萧若颜若有所思地问道。
“军师,末将可还听说,这次,龙渊带兵前来支援的正是龙渊的少主云勋!”
“好了,我知道了,”萧若颜眉头微蹙着应道,有些无奈地揉着眉心,他知道烈行之一定会派人去破坏龙渊与青岚的盟约,在禹肇容默许了女儿与陆楚阳的婚事之后,青岚与龙渊的盟约就已经岌岌可危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面对烈行之开出的诱人条件下,云战必然会倒戈,只是他没有想到,云战会这么早就过来淌这趟浑水。他原本还想再多拖一阵子的,看样子,烈行之和云战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想要早点吞掉禹肇容这块到嘴的肥肉。
而此时,在千里之外的雷域,陆楚阳也刚刚收到龙渊即将加入这场战争的消息,面对忧心忡忡的妻子,不禁有些为难。
“楚阳,这场战争已经僵持了一年有余了,如今云战也加入战局,公然倒戈毁约前去援助燕北,这样下去,我父王迟早会败的!”此时,因为忧心父亲的安危,初为人母的禹月依的脸上看不到半分喜色,眉间挂着淡淡地哀愁。
“放心吧,刑飞将军有万夫莫敌之勇,轻尘军更是一支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军队,即使同时面对燕北和龙渊,也不一定会输的!”陆楚阳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只是为了安慰一下忧思成疾的爱妻。
他的妻因为心系千里之外征战沙场的老父,忧心忡忡,一度难产差点死去,而自己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却因为早产,身子虚弱得几次三番差点没命,后来不得已之下,只得听从墨离的建议,请柳沂源帮忙将孩子送到云梦谷去调养。禹月依产后身子也是一直十分虚弱,陆楚阳几乎为她请遍了雷域的名医,却药石无灵。
墨离说,她这是心病,非药石所能奏效。陆楚阳自然明白自己的妻为何事所忧心,却毫无办法,有时候,他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用来宽慰禹月依的话语,太过苍白。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雷域城主,充其量也只是在这方圆百余里的山中称王称霸,而禹肇容的敌人却是这片大陆上的一方霸主,是他惹不起,不不能惹的人。若放在从前,他或许会无所顾忌的与之叫嚣,可是现在,他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即使是在这茫茫乱世之中丧了命,也不会为他伤心流泪。现在的他,是一城之主,同样也是妻子的依靠,孩子的父亲,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做事不管不顾,只凭着一腔热血恣意而为。如今,他每做一项决定都会思虑再三,他要为他的子民们考虑,也要为他的妻儿考虑,他不能,也冒不起这个险,将雷域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打破。
“楚阳,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禹月依脸色苍白如纸,拉着陆楚阳的手,绝美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乞求,“你答应过我,若父亲有难,你会亲自带兵前去相救的,是不是?”
“恩!”陆楚阳艰涩地点了点头,点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夜收到的先生托人捎回的口信,信上说让自己不要去淌这道浑水。其实不用先生提醒,他也知道,雷域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正是修生养息的大好时机,实在不宜贸然踏上两军交锋的战场。可是,面对妻子的请求,他总是无力拒绝,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的亲身父亲,也是曾救过自己,救过雷域的人,于情于理自己都无法袖手旁观……
陆楚阳好不容易安抚着禹月依喝完药,哄着她睡下了,这才一脸苦笑地端着药碗,退出房门,路过书房的时候,看到林晏殊他们几个人早已聚在了门外,似乎正在等他,脚步不由一顿,“怎么了?”
“楚阳,距前线探子来报,龙渊的军队此时已经集结完毕,踏上前往希罗城的途中了,看样子,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林晏殊想着刚刚收到的军情,微微有些担心地望向陆楚阳,毕竟那个陷在战场上的人是陆楚阳的岳父啊。
“看样子,你的岳父大人情况很不乐观啊!”这时,易北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凑热闹般的笑道。
“恩!”陆楚阳闻言只是沉着一张脸,没有多言。
“你会发兵相助吗?”林晏殊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们以为如何?”陆楚阳听到林晏殊的问话时微怔了一下,想起了之前在房里妻子的哀求,心中不由有些动容,扫视了众人一眼,问道。
“依我之见,此刻正是我们坐山观虎斗的大好时机,这一战,不论谁胜谁负,都将元气大伤,到那时,我们再出动,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拓跋霖不以为意地答道。反正两边打仗,不管是谁赢了与他都没有多大关系,他心中所想的不过是他们雷域如何能在这场战争中捞到好处。
“不错,燕北经此一役必定元气大损,短时间之内必无力来讨伐咱们,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时机更好的稳固自己的势力!”站在一边的李寂梧闻言也笑着道。
“可是……”我答应了月依,会出兵相助禹公的。陆楚阳半张的口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大家所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月依那边,他要如何交代呢?
“你不会是想要出兵去帮禹肇容吧?”流均见陆楚阳久久不说话,试探着问道。
“我不知道,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陆楚阳想起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手里端着的药碗,苦笑了一下,向厨房走去,留下满脸了然之色的同伴们。
“喂,你要去救你的岳父的话记得叫上我们!”望着陆楚阳有些寞落的背影,就在陆楚阳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的时候,易北晗突然叫道。
陆楚阳闻言身子一怔,却终究没有回头,只是释然地笑了,因为他知道,无论最后,他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这就是兄弟啊!而他何其有幸,有这么一帮生死相随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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