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受了中午“出色工作”好心情的影响,下午色彩静物写生课上,凌跃的笔触感觉非常好,从构图到勾勒再到着色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完成后的作品色调明快,层次感很好,表现也到位。
班主任文老师做作业讲评时毫无例外地再次把他的作品当成了范例,更表扬凌跃在绘画技巧上的感悟又突破到一个新的层次。
下课后,凌跃瞅着文老师匆匆离开了画室,就硬是拉着秦晓伟留了下来,在已经显得有些空旷的画室里开始兴奋地对着自己的“优秀作品”指指点点,大发感慨,那神情俨然一位“个性张扬的青年艺术家”一般。
以出奇罕见的“蜗牛”速度收拾完画具的李婷,看了仍在“张扬四射”的凌跃一眼,神色黯然地背起画夹,磨磨蹭蹭地低头向门口走去。
“李婷!”凌跃眼角的余光其实一直在注意着李婷,看着她的背影将要消失在门口,忍不住开口叫道:“等一下。”
李婷的娇躯一滞,小芳心猛地突突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没敢回头,轻声回应道:“有事吗?”
凌跃顾不得理会秦晓伟诧异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李婷面前,看到李婷微垂的俏脸,和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又失了神,一时竟傻站在那想不起要说的话来。
低着头倚靠在门边的李婷,感受着站在面前的男生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芳心也怦怦地急跳起来,好半天没听到凌跃答话,不由得奇怪地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触碰到李婷火辣辣的眼神,凌跃更慌了,一阵没来由的心虚,忙把目光撤回,嗫嗫道:“谢谢……,你……中午……的提醒。”
李婷笑了,笑得很甜!
从上次赌气跑掉之后,她曾诅咒发誓,永远绝再不理那个凶不拉几,不解风情的臭小子,可新鲜的誓言还没过夜,小妮子就已经开始“选择性失忆”了。
一连几天,她都在密切关注着凌跃的一举一动。
白天,看着这小子除了上课,就是带着一帮准“后现代派红卫兵”们上蹿下跳地忙碌。李婷几次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凌跃跟前,刚想鼓起勇气打个招呼,一看凌跃那直接把她当空气的表情,怕凌跃再给她难堪,在众人面前跌了自己“纯情淑女”的面子,只得气馁地擦身而过,倒是惹得跟着凌跃转悠的几个男生一个劲地惊叹:是不是什么什么头上冒青烟了?运气竟然如此之好,一天内竟然数度与“焦点”“零距离”惊艳相遇!气得凌跃一个劲地翻白眼。
每天晚上都是过了规定寝室熄灯时间好久,凌跃才带着哼哈二将似的秦晓伟和吕伦回到男生寝室,又是一番嘻嘻哈哈的折腾才睡觉。
因为平房式的学生寝室是一字排开的,左边是男生寝室,右边是女生寝室,凌跃所在的男生寝室和李婷的女生寝室都位于中间位置,所以两个寝室间其实只隔着一堵墙而已,一边寝室动静大点另一边都能听见,好在那时的学生们都相对比较“纯”,倒是从没闹出过什么“XX门”事件来。
于是每天晚上总是磨蹭到熄灯时间才上床的李婷,就支楞着耳朵捕捉着凌跃回来的信息,好几次由于早早地迷糊过去,惊醒过来的她甚至懊悔得恨不能冲过去敲开男生寝室的门看他回来了没?
直到凌跃他们那边终于消停了,才心有不甘地睡去,弄得自己几乎得了“相思性失眠症”。
知道凌跃他们今天正式“上岗”,上午一放学李婷就急匆匆跑回寝室拿上饭盒赶到食堂,当她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式浅浅微笑一走进食堂,照例引发了男生们一阵小小的骚动,立马有男同学殷勤地向她发出“女士优先”的邀请,李婷平日里对于这种总被当成女主角享受优先待遇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泰然受之了的,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全数婉拒了,原因很简单,凌跃还没到呢。
凌跃领着“后现代派红卫兵”们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进食堂,慌忙隐到人群中的李婷那热辣的目光就象被电烙铁焊住了似的一直牢牢地粘在了凌跃身上,见到他有危险,情急之下忍不住出声提醒,眼见他及时闪避化解了危机,一颗提到嗓子眼的芳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本想等着凌跃过来跟自己道个谢,也好借机改善一下尴尬的关系,不想这没肝没肺的家伙却没事人似的溜了!令她郁闷不已,饭也没胃口吃,只得回寝室继续自寻烦恼。
整个下午的专业课李婷是在心不在焉中挨过的,下课后看到凌跃非常罕见地留在了最后,她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直到她慢腾腾地将蹭到门口,象心有感应似的,凌跃终于叫住了她。
“没关系,”看着凌跃局促不安的神情,李婷柔柔地道:“以后小心点。”
凌跃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李婷以前可从没这么温柔地跟他说过话呢!抬手挠了挠理着小平头的脑袋,答道:“是,是……”
“还有……”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把目光再次转回到李婷那满含笑意的俏脸上,迎着李婷疑问的眼神,凌跃憨憨地道:“上次是我的态度不好,对不起!”
看到李婷忽然又变得带有些幽怨的神情,凌跃慌忙把挠头的手放到额前做个敬礼的样子,忙不迭地发誓道:“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好了,原谅你了!记住你的保证哦。”李婷的俏脸又晴了,看得凌跃心里直呼受不了,他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女人的脸,三月的天”。
“我还有个要求,不,是请求!”凌跃决定趁热打铁,实施他的“一揽子解决方案”。
“哦,说说看?”李婷颇有些意外。
“你以后也不要象上学期那样总为难我,好吗?”
“呵呵,”李婷笑了,不是那种浅浅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只要你不摆个糗脸给我,我也保证不为难你!”
“一言为定!”凌跃也笑了,很开心。
“一言为定!”李婷很肯定地答应。
稍顷,李婷终于鼓足勇气,羞怯怯道:“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神情间有些许不易觉察的忸怩。
“没问题!就做好朋友!”凌跃不假思索地答道。
“好!我们击掌为誓!”李婷说着举起了的右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俏皮的神采。
凌跃没肝没肺,呃,至少表面上“没肝没肺”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和李婷那白嫩修长的小手掌击在了一起。
李婷小脸一红,像触电似的迅速收回手,冲凌跃摆了摆,转身跑了。
“我们做好朋友好吗?”一个怪声怪调的声音传来,凌跃回头一看,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秦晓伟一边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地做着呕吐状,一边戏谑道:“还当自己是小朋友哪,好肉麻哦,嘿嘿嘿嘿”。
凌跃的脸腾地红了。秦晓伟踱着方步来到门前,夸张地伸脖望了望李婷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瞪着凌跃,以极其猥琐的声调道:“嗯,你们俩有故事哟!”
凌跃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一脚向秦晓伟踹去,“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捶你!”
面容一整,道:“开工!目标--校门!”
学校门口,已按时到岗的一男一女两名护校队员帮看门的齐老头固定着刚刚推开的两扇铁栅栏大门。
凌跃跟两位队员点头示意了一下,眼光扫过满脸堆笑,刚张嘴想跟他打招呼的齐老头,没给他出声的机会,毫不停留地径直走进门卫室,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顺手抓起收发台上的一摞信件,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紧跟着进来的齐老头带着谄笑看了看凌跃,见凌跃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求助般望向站在凌跃身后的秦晓伟,却见秦晓伟正咬牙切齿地盯着窗外大铁栅栏门上挂着的一把大铁锁,那夸张的神情让人觉得就好像大铁锁跟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似的,老头霎时就像被谁凌空点了穴道一样,生生把笑声憋停,面色极不自然地咧嘴怔在了那里。
屋子里除了墙壁上旋转着的壁扇发出的呼呼声,和凌跃翻动信件的轻微响动声外,一片尴尬至极的寂静,齐老头终于呆不住,掩饰地干咳了两声,端起办公桌上的水杯,转身故作轻松地昂着头踱出去了。
他知道凌跃不是个简单人物,刘校长和自己那个亲戚还特别叮嘱过他,这小子惹不得!
凌跃眼角的余光瞥见齐老头走出了门卫室,这才抬起头来,把手中的信件往桌上一丢,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得意地和站在身后的秦晓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幸灾乐祸般的坏笑。
齐老头认为是凌跃害得自己损失了一个月的奖金,一直耿耿于怀,谁知这学期一开学,竟发现这个“冤家对头”来头巨大,一腔怨恨变成了畏惧,再得到通知说他还要做护校队的“老大”,就预感自己今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齐老头人老成精,今天凌跃这些小动作的目的他自然明白,凌跃摆明了是来给他来个下马威,宣示“主权”的,虽说护校队的职责之一是协助他守门,可实际上今后到底是谁在协助谁就很难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