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穿水兵服,头戴无檐水兵大盖帽的凌跃,背着背包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武装部大院里时,原先那种自卑感早已荡然无存。
奶奶的,是谁说在这一片上绿下蓝之中,自己这个唯一纯蓝会显得格格不入!这不是扯淡吗?这简直就是不懂艺术,没有美感嘛!
却浑然全忘了,他自己刚刚换下来,被塞进崭新的军用挎包里的那套便装,貌似也是“纯蓝”的……
已经有点得意忘形的凌跃,甚至还摇头晃脑地在那无数眼睛里散发出羡慕嫉妒的绿光的“预备空军”们中,肆无忌惮地搜寻起娃娃脸的身影来。
他都把接下来的动作场景已经设计好了:先是故意直接走到那位可爱的娃娃脸面前,在娃娃脸受宠若惊地正欲开口向他打招呼之际,他这位英姿飒爽的……不、不!呸!都是这“女装”水兵裤闹的!应该是英姿勃勃的纯蓝!却一扭头,一侧身,潇洒地从这位小可爱的身边擦身而过,而自己脑袋上那顶,不知是该往上抬高一点,还是该往下压低一点,总之,怎么戴都好像不对的无檐水兵大盖帽,后面那两条飘逸的黑飘带,刚好轻轻地拂过那圆圆的娃娃脸庞……嘎嘎嘎!真是期待啊!
可惜,直到武装部相关人员把他们召集起来,强调完明天到火车站集合举行欢送仪式时的各项纪律,宣布解散,由各自城区人武部干部带回时,凌跃也没有再见到娃娃脸的身影,只好郁闷地带着这注定只能是YY的YY场景独自一人骑上自己的“大凤凰”往家里骑去。
没办法,谁叫今年整个军区家属大院里,当兵的只有他一个,所以,他只能自己带队把自己带回了。
不过,一路上,感受到行人们纷纷向自己投来的好奇的注目礼,凌跃还是得到虚荣心上的极大满足。
没办法,毕竟,在这座南疆都市,陆军和空军,人们见得太多太多,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惟独这海军,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呢!
一路晕晕乎乎地回到家,哪怕就是进军区机关大门时,差点被曾经把自己当活体玩具狠狠蹂躏过的执勤战士拦下,要其出示士兵证的尴尬,也没能影响到凌跃的好心情。
“咦?”只比凌跃稍早一步回到家的凌妈妈,很是意外地看着一身戎装的儿子,有些疑惑地问:“跃跃,不是去空军吗?怎么成海军了?”
她所在的医院,跟往年一样,也是承担了今年一部分城区征兵体检任务的,所以,她知道今年N市招的可全是空军地勤。
“是啊,”凌跃一面卸下身上的装具,一面得意道:“岑叔叔说,今年在N市招的兵,就只有我一个是海军!你儿子牛吧!”
“嗯,好。”凌妈妈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她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眼看都要到首都去上大学了,怎么会突然头脑发热,瞒着全家跑去报名当兵了呢?
这凌武就好像是打仗上瘾似的,国家但凡有战事,就总少不了他,自己嫁给他十多年来,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为他的安危担惊受怕!
这下可好,这才安生几年啊,又轮到要担心儿子了!
“妈!”见母亲在愣愣地出神,凌跃叫道:“我饿了,能开饭了吗?我明天就要走啦,下午还得赶到学校去跟同学们告别呢!”
“哦,等凌军回来就开饭,反正你爸也没个准点,咱不等他了!”凌妈妈赶紧收拾心情,冲凌跃笑道。
此时的凌妈妈,也只能把满肚子的怨气,发到丈夫身上了,谁叫他当年执意要把小小年纪的跃跃扔到军营里去的?
当年,自己就害怕会有这么一天,他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过,只是为了锻炼儿子的意志,强壮体质而已,不会让儿子去当兵的,结果呢?他倒貌似遵守诺言,可儿子却自己拿了主意!想来,这儿子肯定是在军营里待得太久,“中毒”太深了!
“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回来吃饭啊?”
凌跃和凌妈妈齐齐回头,见凌武正搂着凌军的肩膀一起踏进家门。
“领了装备回来了?”凌武打量了凌跃一眼,淡淡道。
“你早就知道跃跃换军种的事?是你干的吧!”见丈夫并不感到意外,凌妈妈嗔道:“你这父子俩,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这可是跨军种调动!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啊,海军又不归我管,”凌武见妻子有些不高兴,忙解释道:“是小岑刚才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他也以为是我干的呢。”
“那到底是谁会做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凌妈妈疑惑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号:“而且还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你就没有去查一查?这万一有什么问题,会不会对咱跃跃有影响啊?”
她虽然没当过兵,可做了这么多年的军属,对于这方面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要说调换兵种,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可要说跨军种调动,这可就不是简单的事啦。
“算啦!”凌武却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道:“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管他是谁干的,只要在部队好好干,当什么兵不是当啊?咱们还是吃饭吧。”
凌妈妈更觉得不踏实了,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能不知道吗,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这也太不正常啦!刚想继续发问,却见丈夫正悄悄给自己使眼色,无奈,只得先把满肚子的疑问暂且压在心里,招呼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凌武忽然对正在埋头扒饭的凌跃道:“你该去看看爷爷奶奶了,下午就去吧,穿着你的军装去。”
凌妈妈闻言,正要夹菜的手忽地一顿,下意识地收了回去,讶然地看向丈夫,见后者冲她轻轻摇摇头,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吃饭。
“哦。”虽然心里很有些意外,凌跃还是很干脆地答应了。
自己跑去当兵的事,全家人可全都是瞒着爷爷奶奶的,至于为什么,凌跃也不清楚,但毕竟爷爷奶奶这么疼自己,而自己这一走,就可能好长时间回不来,是该去探望一下,跟他们两老道个别的。也没再多想,继续吃饭。
饭后,凌武把凌跃单独叫进自己的书房好半天,但爷俩具体都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要出门的时候,凌跃鼓足十二万分的勇气,大着胆子,当着凌武的面,从客厅的橱柜里拿出一整条没拆过的“中华”烟,说是从奶奶家出来后,就直接去学校,这烟是拿给学校老师,感谢他们几年来的培养的。
“你做的对,是应该好好感谢他们!”翘腿坐在沙发上的凌武,赞同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多拿几条,再带上些好酒去,特别是那个刘老师,替我好好谢谢他,嗯,还有你的那位班主任文老师,也替我跟他道个歉……”
“哦!”凌跃有些喜出望外地答道,赶紧再次拉开橱窗门,大肆搜刮起来,动作也敏捷流畅了许多,很快,橱柜空出了近大半的空间。
要不是凌妈妈下达强制令,必须留些下来作待客之用,这承受了多年重压的大橱柜,今天就可以一身轻松地“下岗”歇息好长时间,直到下一季度配给的到来了。
凌妈妈有些心疼地看着已经被凌跃塞得满满的两个大纸箱,嗔道:“这孩子,这么多的东西,你拿得动吗?”
凌跃这才发现自己太贪心,忽略了这个问题,摘下水兵帽,挠着自己的光头“嘿嘿”地傻笑起来,可把这么多好东西再放回去,又有些不大甘心。
“算啦,让他都拿去吧!”凌武冲凌妈妈摆摆手道:“今天我就破回例,派辆车送他去就是了。”说着拿起了身边茶几上电话的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