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山
黑首座2015-10-25 02:323,919

  十日后,马车行到京州地界,但见地平线上,气势磅礴的万剑山脉横贯东西,延绵百里。巨大的主峰天剑顶矗立天地间,好像一擎巨剑直刺苍穹。主峰周围,众星拱月般环伺着近百座侧峰,有的奇突险峻,有的秀美多姿,遥遥望去,好像无数柄仙剑倒插在大地上,云绕雾缭,仿佛仙境。

  任世疑不由得赞道:“厉叔叔,这里实在太壮观了!”厉云点头道:“不错,五百年前风云子道人开创万剑派时,仅限于主峰天剑顶一脉,还没有今天这番光景。只因历代掌教励精图治,广收门徒,眼下万剑门势力已遍及万剑山脉九十六座侧峰,门下弟子上千,实为江湖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派。”

  任世疑好奇地问道:“那么多的弟子,又分布在许多山峰上,平时掌教岂不是很难治理?”

  厉云道:“万剑门下徒众的确很多。从第三代掌教紫云真人开始,就把整个门派分成五大宗,分别是大成宗,炼气宗,剑道宗,无极宗和天生宗。五大宗修为虽同出一源,但各有着重,比如试气宗注重内功修为,剑道宗精于剑术招式,无极宗参悟天地造化,天生宗追求毕生不老,只有大成宗为长门,是各脉之集大成者。每大宗设一位宗主,下劾几座乃至十几座侧峰以及众多弟子。平时五脉各自为政,只要遇到外敌或派内重大事务时才会聚集在天剑顶商议。”

  任世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忽然,天边划过三道豪光,摇曳生辉,正向主峰飞驰而去。

  任世疑叫道:“厉叔叔,你快看!”厉云道:“这个不足为奇,肯定是山上的高人正在御剑行空,恰巧让我们望到了。”任世疑道:“你说他们居然能够飞天?”厉云道:“不错,万剑派不同一般武林帮派,他们内功里有一门将自身灵力注入仙剑的本事,修炼者以念力驾剑飞行,这个称为驭剑术。”

  任世疑睁大双眼,惊叹道:“哇,厉叔叔你会不会这手驭剑术,快点儿教我!”厉云笑道:“这等高深的绝技我可不会,不过日后在万剑门中,你自然会……”他本想说“你自然会学到的”,但话到嘴边,想起刘氏的交代,暗道:“我不可叫此人猜出此行目的。”他闭上了嘴,暗中把真话咽回肚子里。

  任世疑见他欲言又止,忽笑道:“厉叔叔,今次我上路就觉得奇怪,咱山庄每年产金刚果三四个,都是练功奇宝,为何不送万剑门一两个,反倒送些不相干的什么灵芝?”

  厉云心中一跳:“莫非他起了疑心?”他故作镇定道:“夫人说送什么就送什么,没有好奇怪的。”

  任世疑暗想:“娘亲她定是不喜我,私下把金刚果全留着给弟弟吃了。”当下他故意道:“金刚果不好吃,没多大稀罕的。”

  厉云毕竟看着任世疑长大,瞧出此人的心思,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他不过是个孩子,贪嘴爱吃,自不会怀疑我了。”

  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山脚,只见上山路旁,赫然立着一块巨石,少说也有几千斤重,上面刻着“天下万物皆我同道!”字迹潦草,龙飞凤舞,语气狂勃倨傲到极点。

  厉云端详良久,“嗯”了一声道:“这块定是有名的剑胆石了,上面所书超凡脱俗,定是年轻时被人戏称‘疯子’的风云子祖师所刻。”

  任世疑毕竟年幼,瞧不出这剑胆石上的字有何深意,只隐约有点不服气。厉云也不多说,领着众庄丁手捧礼物上山去了。

  不一会儿,前面忽来了两名弟子,都是俗家打扮,一高一矮,为首那个高个子上前拱手道:“两位定是桃源山庄的任少庄主和厉先生了,本派日前已接到贵庄来信,了解两位来意,掌门特地命我等二人在此等候领二位上山。”

  厉云喜道:“两位原来是玄机子掌门的高徒?”那名弟子神情有点尴尬,摆手道:“不,咱们师父是皮定方,掌门是我师伯。”

  这个皮定方并不是万剑门中什么出名的高手,任世疑和厉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二人对视一眼,难掩面上失望之色。

  原来,万剑门贵为天下第一大派,声望卓绝,香火鼎盛,每日慕名而来或拜师或送礼的江湖人物多不胜数,犹如过江之鲫。桃源山庄的任氏一脉式微已久,没甚地位名气,来了反嫌碍事,又不好不接待,所以玄机子自然懒得派嫡系弟子来了。

  厉云倒不好说什么,任世疑却觉对方故意怠慢,心道:“万剑门虽为天下第一大派,但如果不是为了看望大哥,我绝不来受这口气。”

  那高个子又道:“本峰高两千多丈,山路遥远,我特地在前面的凉亭里备下茶水。如果诸位脚力不足,可在前面的喝茶歇息。”

  厉云心道:“我也是练武之人,这些山路算什么,万剑派实在太小瞧我桃源山庄了。”他为人处事圆滑,面上仍笑道:“两位果真周到,请问高姓大名?”

  高个子道:““我名叫陆强。”然后指着旁边的矮个子,道:“这位是我师弟李超。”厉云笑道:“原来是陆小哥,李小哥。有劳两位带路,这里有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罢掏出两块银子放到他手里。

  陆强瞧厉云至少四十岁,却卑屈地尊自己为“陆小哥”,还送了银子。他心里越发瞧不起桃源山庄,一言不发竟收下了钱,带着众人上山。

  到了凉亭,众人坐下歇息。陆强对师弟喝道:“喂,你还不过来给诸位沏茶!”那李超生得蛇头鼠目,猥琐不堪,与其高大俊朗的师兄实在有天渊之别。所以估计他平时是被侮辱打骂惯了,逆来顺受,很听话地提起个铜壶给诸人沏茶。

  李超战战兢兢地沏完茶,小声道:“诸位请慢用。”任世疑见他低眉顺眼,说话和声细气,虽然长得不堪,却也心生好感。

  李超提着铜壶正要走开,不料脚下一绊,铜壶掉了下来,砸到陆强脚上。这下子陆强可气坏了,疼的龇牙咧嘴,挥起拳头对着师弟一顿狠揍,边打边骂:“臭小子,叫你报复我!”李超被打得抱头缩颈,求饶不止。陆强不顾众人目光,拳打脚踢一顿,竟把桃源山庄送来的的一只瓷器礼物也打烂了。

  任世疑霍然起来喝道:“住手,不许打人!”厉云也觉对方过于无礼了,皱眉道:“他不过一时不慎,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实在不必动粗。”陆强揍了师弟一顿,感觉气发泄了,若无其事地笑道:“让两位外客见笑了。这臭小子自来欠揍,两位不必可怜他。咱们这就上山吧!”

  厉云不愿多事,道:“好!”任世疑暗思:“原来万剑门这般无礼,怪不得弟弟不来,娘亲她不喜我才故意叫我来。”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上了天剑顶,但见远处一座雄伟大殿巍峨而立,正是万剑派一门重心所在:昆仑宫。

  昆仑宫外是广阔的汉白玉砌成的天壁广场,早有一名墨袍青年在等候,他上前拱手道:“久仰贵庄大名,在下长门宋定明,是曾师兄的好友,在此等候两位多时了!”

  厉云忙回礼道:“不敢,有劳宋兄费心了。不知日前敝庄刘夫人送来的书信,宋兄可曾看过了?”

  宋定明瞧了任世疑一眼,只觉此人身材瘦削,看来根骨不佳,不禁皱了下眉头,却还是道:“贵庄刘夫人的信,小弟已阅毕。虽然本派早有成规,进来学艺门槛甚高,不过少庄主既然是曾师兄的族弟,在下定当效劳。”

  任世疑心道:“又不是让你教我武功,效劳什么呢?。”当下抢着道:“我大哥在哪儿,咱们特地来看他。”

  宋定明一怔,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你早晚会见到他的,两位请随我来。”说罢领着二人穿过练功房,走进接客厅。

  任世疑经过练功房时,只见一名弟子好像姿势把式错了,被一名长须长老大声喝骂,还动手打了一顿。他瞧得心惊,伸手抱着厉云的胳膊道:“厉叔叔,我不愿留在这里!”厉云心道:“这孩子怕吃苦受累,当真须要好好磨砺一番了。”他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好,咱们很快就走。”

  三人在接客厅坐定,有弟子送上糕点果品。众人谈笑了一会儿,不觉间过了半个时辰。

  厉云见时候到了,向宋定明打了个眼式,忽笑道:“宋兄,咱庄送来的灵芝虽是上好的,但在根茎处却别有妙用,我须指给你看。”宋定明心领神会,道:“好,你来。”当下命几名弟子看好任世疑,自己则送厉云下山去了。

  任世疑待了很久,借口去上厕所,走到门外,忽见宋定明独自一人回来,厉云却不知去哪儿了。他大觉奇怪,躲在一边偷听,只听宋定明大声吩咐众弟子:“把那个新来的带到练功房去!”

  任世疑大惊,心头凛然:“你们果然全都在骗我!”他顿觉世上无人可信,所有人都在蒙骗自己,一咬牙,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于是,他找个机会避开众弟子耳目,潜逃出天剑顶。

  奔了一程,他累得气喘吁吁,忽听远处有人谈笑,忙低头躲进草丛中。不多时,只见一驾马车驶过来,上面赫然载着厉云和众庄丁。一名庄丁道:“厉掌柜,咱们山长水远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州,怎地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回去了?”厉云笑道:“不是我不想待久些,而是刘夫人怕少主死活不肯留下,特地交待我丢下他就马上走,交给万剑门的人来收拾他。”

  任世疑闻言大怒,跃出草丛将一名庄丁打下马车,又松开缰绳要将两匹马赶走。众人不知他竟突然窜出,尽皆失色。一名庄丁道:“少庄主,这两匹马是老庄主和夫人的挚爱,你这么赶走它们,老庄主和夫人会伤心的。”

  任世疑忽从腰中拔出一把小匕首,尖柄短刃,刀身上刻着“任刘”二字。他先后割断两匹马的咽喉,两匹马哀鸣不已,血撒了一地,先后躺地死去。

  众人见他手段如此激烈,连老父和娘亲的爱马都不放过,全都吓呆了。

  厉云心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回去!”他不动声色地道:“少爷,你何必迁怒杀死这两匹无辜的马儿呢?”

  任世疑怒道:“你为何要骗我?”厉云道:“万剑门是天下第一大派,正道魁首,少爷留在此地学艺,习得一身好本事,日后回家光宗耀祖,也是好的。”

  任世疑气道:“我根本不想学什么武功,更不愿当弟子,我要回家!”他童声清脆,带着哭腔,众庄丁听了均想他孤伶伶一人留在山上,受师父师兄打骂轻贱,再无爹娘怜爱,都觉得他可怜。

  厉云心下也动了恻隐。他忽见山上几名弟子奔下来抓人,灵机一动,叫道:“那是什么人?”任世疑一惊,忙回头去看,却不料全身一窒,竟被厉云点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了。

  众弟子追下来,抓住任世疑就拖回去。任世疑穴道被封,无法反抗,只好任他们揪打撕扯。

  厉云叹了口气道:“少爷,日后你学成归来,名扬天下,自会明白刘夫人的良苦用心。”

  任世疑受家人欺骗背叛,身上衣服被众弟子扯得破烂,凄凉悲愤,虽身不能动,大声骂道:“我早知她从来不爱我,一味地偏心别人!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们的!”

  厉云叹了口气,招手带着众庄丁步行下山,回宁州去了。

继续阅读:第3章 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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