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擂台中央,一名白衣少女正和一个容貌粗豪的男弟子斗剑。那男子每一下击剑都劲力十足,吼声如雷,看起来气势十足;白衣少女却截然相反,只见她身姿轻盈敏捷,却每一招都拿捏得精准无比,任由对方如何吼得声嘶力竭,却始终无法摆脱她三寸剑芒。
任世疑挤在人堆里观战,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一名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微笑着行礼道:“在下无极宗弟子尹清杰,任师兄你好。”任世疑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当下也道:“尹师弟你好。”
任世疑不知道,这个尹清杰乃是本门新近冒尖的俊才。在昨日的比武中,他出人意料地在二十招之内打败了试气宗首徒杨清昊,一鸣惊人,震动全门上下。眼下他受师父无极宗宗主谷笑海另眼相待,已成为无极宗弟子中的第一人,获赠宝剑“沧海”,可谓炙手可热,但此时他面上却没有半分骄色。
尹清杰见任世疑不认识他,也就一笑置之,不以为意,反而道:“任师兄虽不认识我,但你的大名我却是如雷贯耳,门中弟子无人不认识你,大家觉得你是一只不死鸟。你身中摧神指奇功,居然都能活过来,当真是福大命大,不死鸟名不虚传!”
任世疑听此人称自己“福大命大”,心道:“你们自然是以为我靠高人相救才活过来的。”当下沉默不语。尹清杰见他不说话了,手指着擂台上那名白衣少女道:“你可知道她是谁?”任世疑摇了摇头。尹清杰道:“她就是你大哥的徒儿慕容敏。此人本来也不甚出名,但没想到,昨天比武连崔净志师兄都败在她手里。从昨日到今天,还没有人能从她手下走过二十招呢!现在和她对阵的是剑道宗高手楚玄一师兄,他能够和慕容敏斗剑到现在,已经非常了不起啦!”
尹清杰话音未落,只见楚玄一大吼一声,不顾受伤猛冲上前,手中长剑看似狂乱飞舞,毫无章法,实际上步步紧*,已将慕容敏*到死角,不少人失声叫道:“玉碎剑法!”
这“玉碎剑法”意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门剑法是一种敌强我弱时孤注一掷的拼命打法,不在乎生死,决心和敌人同归于尽,所以剑招只攻不守,力求舍命取胜。一般情况下,斗剑双方中若有一人使出“玉碎剑法”,那么二十招内,两人中必有其一血溅当场。
原来,楚玄一已然瞧出,慕容敏剑法轻灵整齐,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倘若和她持久战实非己所长,最终必败无疑。不过她毕竟是女子,剑法虽说毫无破绽,但总嫌威力不足,于是使出这手玉碎剑法,欲迫使她以硬碰硬,败中求胜。
众人初时见他容貌粗豪,比武打架好似莽夫一般,却不料他竟有这般心计,都不禁暗暗赞赏,倒要看看慕容敏如何应对。慕容敏颇为忌惮此人剑势沉雄,本不愿以硬碰硬,但眼下已被*到死角,避无可避,情急间面上掠过一丝慌乱。
文定宫暗想这场毕竟同门比武较量,不必以性命相搏,又深知慕容敏是曾剑阳的爱徒,怕她受伤,忙起来喝道:“住手,玄一!”却不料剑光一闪,楚玄一忽地痛哼一声,扶着手腕掉下了擂台,长剑断成两截,已然败了,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慕容敏以手中的神剑“神芒”将对手的剑斩断,反挫刘玄策。
“神芒”剑本是曾剑阳幼时修炼的仙剑,是天下有名的宝剑之一,他已传给了得意弟子慕容敏。此剑威力无比,自非刘玄策手中的凡剑可比了,她收剑施了一礼,淡淡道:“楚师兄承让了。”文定宫见慕容敏获胜了,不禁松了口气,笑道:“敏儿好武功,刚才我差点儿以为你输了。”众长老纷纷道“不错,好险啊”“幸亏敏儿的凤翔剑法厉害”“不愧深得曾师兄真传啊”。尹清杰砸了砸舌头,道:“凤翔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任世疑却心道:“她不过仗着师长赠送的宝剑罢了,剑法倒不见得如何厉害,倘若换我上场也一样可以做到。”
慕容敏走下擂台,离开神剑坛,回到站在亭台上观战的师父身边,脸带微笑道:“师父、宋师叔!”宋定明笑道:“不错,你师父把神芒都送给你,这连我都没想到,看来你早晚会成为大光明灭妖掌的传人了。”曾剑阳明显不满意弟子表现,冷冷道:“你刚才上手太急,剑尖上偏了半寸,倘若你拿捏得再准一些,楚师侄又岂会受伤?”慕容敏脸一红,低头道:“是,师父,敏儿叫你失望了。”宋定明一摆手,笑道:“敏儿,你师父向来苛刻,不必听他的!”
曾剑阳皱了下眉头,还欲再说,却忽见任世疑走上了擂台,向台下观众抱了抱拳。他背着的一大块长东西,用白布缠着绑好,不知是何物。
曾剑阳一皱眉,心道:“这小子又搞什么鬼?”他注意力集中在任世疑即将的比武上,暂时放过了慕容敏。
文定宫目光扫过擂台下众人,看看会有哪一个人上场和任世疑过招。
这时候,一名脸上有道刀疤的长老咳了一声,道:“我的拙徒正好想活动一下手脚。礼儿,上场领教人家高招吧。”他旁边一位方脸弟子打了一躬,道:“是,师父。”随即跳上了擂台,对着任世疑拱手道:“在下王玄礼,剑术粗浅,请任师弟赐教。”
文定宫眼前一亮,笑道:“原来是王师侄。听说在剑道宗年轻一辈的弟子里,你的剑法是第一流的,昨日连你师兄刘玄策都败在你手里。”
王玄礼谦逊地道:“不敢。我只是运气不错,才侥幸胜过刘师兄半招。”
文定宫看着那个脸上带疤的长老,也就是王玄礼的师父刘长峰,笑道:“刘师兄,依我看来,这届比武,恐怕只有慕容敏才是玄礼的对手,你何必让他急着上场?”
刘长峰看了亭台上的曾剑阳一眼,淡淡道:“无妨,现在出手热身正是时候。”众人听他竟称这场比武为“热身”,言下之意是不把对手放在眼内,多数人觉得他颇失风度。
文定宫眉头微微一皱,还是忍住了,指着放在场边的一个放着各式宝剑的木架,道:“今日考核内容是剑术,请两位师侄去拣一把趁手的剑。”刘长峰道:“不必了。礼儿,你就用我这柄‘超鹤’好了。”说罢从腰上解下一柄雕饰华丽的长剑,掷于场中。
超鹤!
这柄超鹤乃是上代掌教天鹤真人早年修炼的仙剑,是有名的神兵,刘长峰当着众人面前把这等至宝传给了王玄礼,意即把衣钵传于弟子了。王玄礼是明白人,心知师父衣钵相传的厚爱,双手接过超鹤感激地道:“礼儿谢过恩师!”刘长峰哼了一声,闭上双目。
文定宫大皱眉头,心道:“你弟子本已入门在先,现在又送超鹤这等神兵利器,这场考核还用得着比吗?”他甚为任世疑不平,于是解下自身仙剑“青缘”道:“任师侄,你用我的剑吧。”
任世疑道:“不用,我有自己的剑!”文定宫本来好意助此人,却反被回绝了。他直觉此人有点不识抬举,于是收回宝剑,听之任之了。
任世疑取下背上的物事,解开白布,把里面那把古怪的骨剑拿出来。亭台上,曾剑阳看见这把暗哑无光的怪剑,由头到尾,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道:“这小子,不知又从哪里弄到这把东西?”
比武即将开始。观战的长老们多认为王玄礼天资过人,且修为日久,任世疑不是他对手。唯有尹清杰一人不断替任世疑打气:“你不必怕他,剑道宗的人就未必很厉害。”
随着锣声一向,王玄礼手挽长剑,又捏了个步诀道:“任师弟,我出招了,你小心啦!”任世疑把唯我剑一横,只说了一个字“请”。王玄礼更不多话,只见他手中白光一闪,超鹤剑影两分,一道射向任世疑左肩,一道刺向他握剑的手腕。擂台下有人叫道“剑踪分影!”“好快的剑!”
这剑去得是极快,任世疑还没瞧清对方来路手法其势已扑近身前,他不多想只好将手腕一拧,唯我剑当空舞了个剑花,那道红色血印颇为显眼,只听两声沉哑闷响,超鹤剑被弹开了,剑刃微微发颤,锵然有声,王玄礼稍稍飘后一点。
众人见任世疑好不容易挡过第一击,都不自觉松了口气,不少长老摇头道“王玄礼不过第一剑,他能支撑多久?”“恐怕就半炷香吧”。
王玄礼修为精湛,刚才一剑不过稍试锋芒以摸清此人根底。眼下他已然心中有数,知道任世疑修为不高,只是手里那把剑却很古怪,心道:“平常的剑,被我超鹤一击,非断即折,怎么反而被它弹开了?”他心念一转,单臂擎剑舞空,另一只手捏诀背后,喝道:“中!”但见超鹤剑光大盛,剑气呼啸,划过当空幻作铺天白影直射向任世疑,刹时间把他淹没了。
剑道宗一脉的剑法向来为五脉之首,可称得上独步天下,自宗主灵剑子以下,一脉长老多为剑道好手。王玄礼师父刘长峰别号卓剑子,此人虽不及其师兄名动天下,但当年也曾以一手“通灵剑气”和魔教高手大战于小狐岭,出尽风头。近年来刘长峰自知不足,无法练成剑人宗一脉上代留传下来的不世秘籍《正光剑道》。所以他潜心授徒,足不出户,着意栽培王玄礼,期望弟子终有一天有所突破练成神功,达成自己生平夙愿。
眼下王玄礼这手“通灵剑气”已得师父四成功力,漫天盖地,威势煞人,*得任世疑不得不抡剑左遮右掩,只有抵挡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擂台下弟子们见王玄礼这般神通,又是嫉妒又觉佩服。
一待剑气过后,王玄礼大喝一声,长剑斜刺戳向任世疑左臂,这剑拿捏的极准,正好指着此人背上的“内关穴”。任世疑勉励扭身闪过还了一剑。二人拆得四五招,任世疑心道:“老这般挨打,总不是办法!”当下他手腕一震,唯我剑反守为攻,劈处一招“两分太极”,攻向王玄礼胸口“胸乡穴”。
众长老瞧他这剑“两分太极”剑芒涣散,实在迅疾有余沉稳不足,皆皱起眉头纷纷道“你太急躁啦”“何必如此”“不行,不行”。
王玄礼轻轻一笑,挽剑一振,轻易地格开。
任世疑憋着气,心急地攻得一剑快似一剑,出手如风,无奈多数击空。王玄礼一脸淡定,或避或格,轻描淡写间将对方招式尽数化解于无形之中。
二十招过后,王玄礼看此人剑法快则快矣,可惜火候欠缺,念着同门之谊,开口好言劝道:“其实你不必太过心急,剑法要旨当以精熟稳妥为先。”任世疑冷冷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王玄礼一皱眉,微带怒意道:“胜你又有何难?”说罢长剑一递,挟风而至,劲气煞人,竟使出了剑道宗一脉独门绝招二十路“天煞破军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