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都知这天煞破妖斩盛名已久,号称当世五大剑法之一,非同小可。但见王玄礼递剑刺出,看似轻灵,当超鹤剑尖在唯我剑上一磕,竟发出一声爆响,任世疑险些失手丢剑,脚已退到擂台边缘。
观战的长老们眼力不凡,看王玄礼施展这天煞破军斩第一招“爆破斩”功力仍有欠缺,但已像模像样,个个抚须点头,刘长峰脸上更加得意了。
任世疑不甘示弱,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以一个人下剑上的奇怪姿势飘然擎剑倒刺向对手,还击一招“白花一弄”。这招“白花一弄”乃是万剑派一门最基本剑法“弄花四式”中的第一式。弄花四式总共才四招,分别是“白花一弄”“红花二弄”“黄花三弄”“紫花四弄”,其中每一式既无繁复变化,也无奇突诡招,上手平平淡淡,极易学会,因此五脉所有弟子都懂得拆解。
这门剑法实在过于寻常,平平无奇,人人都懂拆解,擂台比武一般人不愿使出来,怕会遭人耻笑。问题是任世疑入门不足一年,尚未学会其他高深剑法,眼下只有这“弄花四式”练得尚算纯熟,招式虽然简单,倒也甚为实用,他只好以这简单粗浅的剑招和王玄礼抗衡。
王玄礼的天煞破军斩虽然远不算最佳,但剑势凌厉,超鹤剑在他手上使成一张光网,白光纵横交织无所不至,完全将任世疑困于其中。两人剑光来回,又斗了五六招,任世疑仍在咬牙死撑,并未落败。
众长老啧啧称奇之余,在他们看来,任世疑倒有几分机变之才,反应敏捷,以区区四招平淡无奇的“弄花四式”和天煞破军斩纠缠下去,擂台下不乏人叫好。
二人战了已近二十招,王玄礼越战越强,完全占据了上风。任世疑挥汗如雨,被对方猛烈的剑招压制在不足一跨步之地,四招来来去去反复使用,勉力强撑着,却败相渐现。
他能支撑到此时不败实已大出众人意料。众长老见王玄礼胜势已定,多数以为比武就快结束了,纷纷赞道“王师侄好武功”“实在不枉令师一番栽培”。不少人亦叫道“任世疑也不错”“你竟能以四招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亭台上,宋定明笑道:“你看,你弟弟剑法学的不错嘛。”曾剑阳不说什么,心里也惊奇,对这个捣蛋的弟弟有点刮目相看。
此刻,任世疑正作垂死抵抗,打着打着,他目光之中,那把超鹤剑晃来晃去,招式来来回回,眼花缭乱。他感到很疲倦,但看着对手每一剑都显得如此熟悉,虚招实招,方位角度,自己竟然一清二楚。
另一边,王玄礼心想,这场比武是时候结束了。他突然大喝一声:“你小心了!”右手挺剑刺出,左手运掌劈来,分进合击。但见他右剑先发,左掌后发,在弟子们看来,显然以剑击为主,掌力为辅。
其实,王玄礼正是想让众人这么想的,他故意把剑刺得较快,后掌迟缓。他心下盘算着:“就算我不用剑,单以掌力也足以把此人打下擂台!”他手中超鹤剑只是虚招。左掌后发先至,暗中把七成功力汇聚于掌中。不消说,若这一掌打结实了,任世再不会有任何机会,也不会受剑伤,比武便到此为止了。
任世疑看着这分进合击的剑和掌,面无表情,目光有点呆滞,这种局势下,连一直支持他的尹清杰焦急不已,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输了。
但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任世疑无神的眼中,瞳孔突然闪过一点诡异的红光。
任世疑忽觉脑袋传来一阵头痛,膨胀欲裂,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此人以为这场比武结束了,轻视于我,左手一掌才是真的!”他心里雪亮,待对手似强实虚的一剑刺来之际,左手如鹰爪般扑出,一下子擒住对方手腕,顺势借力往后一扯,王玄礼大吃一惊,左掌击空不止,身子去势加剧,噔噔噔连冲几步,还险收刹不住,差点摔下擂台落败。
这一下,大出长老们的意外,有的摇头微叹,觉得王玄礼过于托大,显然不成熟。王玄礼脸色微白,神情难堪,他心里奇怪此人竟会识破了自己的虚招,以致吃了点小亏。他再不敢大意,口中呼喝,手里超鹤剑再次幻化成一团光影,刺削劈斩,钩拦点挑,使尽各种剑招,推进压制,欲一步一步地打垮任世疑。
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任世疑大感吃力,迭遇险招,但慢慢地,他发觉自己居然全识破了对手的招式,简直就像进入了玄礼的内心,成为此人肚子里的虫子,此人下一招想如何,全然不能瞒过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对任世疑说“他想刺我手腕”“这招是假的”“我得小心后背”……观战的人们这下看得目瞪口呆,但见王玄礼连出十招,居然没有一剑刺中,任世疑每次总能料敌先机地应对,不时反击一两剑,总*得王玄礼手忙脚乱。
“搞什么?”刘长峰脸色难看之极,霍然站起来,大声道:“玄礼,不要浪费时间了,快使‘天怒斩’吧!”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观众纷纷变色。
亭台上,宋定明笑道:“这下好了,连天怒斩都用上,如果还赢不了,我倒想看这位刘师兄还有什么招?”曾剑阳怕任世疑接不住这招天怒斩,心中担心,却又不能表露出来,神情凝重,一言不发。站在师父后面的慕容敏,脸沉如水,听到“天怒斩”三个字,眉头微微往上一挑,一对眸子盯着擂台上那个任世疑,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少年能否接得住这一招。
擂台上,王玄礼越战越吃力,既惊又急,但见任世疑站在对面,居然闭上眼睛,表情似乎在说:“我不用眼睛看,也能料到你下一剑!”王玄礼急怒攻心,气得满脸通红,把超鹤剑竖在身前,连人带剑迸发出一道紫气,口中大喝:“天、怒、斩!”但见整个擂台被紫气包围,王玄礼双手执剑高举过头,用尽全力猛地劈过去,一道巨大的剑光竟把木搭建擂台从中犁开,分成两半,中间裂凹进去,成了一个马鞍形。
由于这道剑光覆盖面极大,任世疑立足的擂台角落塌下去了,他也掉了进去,不见人影。紫气之中,王玄礼微微喘气,大汗淋漓,心想:“虽然令师父失望了,赢得艰难,但我总算……”突然,一个声音道:“我在你后面。”王玄礼全身剧震,脸色惨白,只觉一只手抓住他的后心,把他整个人举起来,使劲一甩丢到擂台外面。
紫气散尽,众人看去,却见裂成两半的擂台上,任世疑扶着右肩站在那里,右臂衣衫尽被天怒斩剑气绞碎,鲜血淌下,超鹤剑倒插在他脚边。王玄礼站在擂台下,也没有受伤,却垂头丧气。他羞愧地抬起头,面对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最后看到失望吃惊的师父刘长峰,喉咙一动:“师父……我输了,对不起!”说罢,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不起。
刘长峰张大口,脸上表情复杂之极,他想不到自己精心栽培的爱徒,竟然会败在一个入门不足一年的小子手上,这叫一向极端自负而爱面子的他如何受得了?他脸红气促,很想暴怒一把,大发雷霆,动手重重教训这个不肖之徒,但看着筋疲力尽的王玄礼,他心里明白爱徒已经尽力了。良久,刘长峰长叹一声:“起来,输便输吧。”说完,他转身走开,再不愿在此地多停留一刻。
王玄礼大声道:“师父……”他正要起身追过去,却听擂台上的那个人道:“等等,你的剑!”超鹤剑被抛了下来,王玄礼一怔,转身一把接住。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把剑送还给自己的任世疑,心里明白,刚才若非此人手下留情,自己必受重伤。任世疑淡淡道:“下次若有机会,我还想跟你再比武一场。”王玄礼深深吸了口气,双眼盯着此人,心里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道:“好,后会有期!”说罢一抱拳,转身飞奔追赶师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