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唯我剑长驱大进之际,天边忽传来丝丝萧声,似有若无,却惊心动魄,分明就是那晚客栈中曾听过的。任世疑暗叫道:“不好,那人来了!”只听“嗡”一声响,箫声陡然提高,震耳欲鸣,严可情脸色一变,急道:“疑儿小心!”
任世疑身子凌空之际,忽听身侧风声骤起,三片轻如薄纸的枯黄树叶激射而至,罡风扑面,任世疑忙撤剑回身去挡开,只听几声脆响,这轻飘飘的枯叶击打在唯我剑身上,竟有如上百斤的力道,任世疑顿觉手腕剧震,足足后退五步方才站稳。他甫一定神,吸气喝了一声:“你来了,还不现身!”
只听一声傲慢的冷笑,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立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但见来者一身白袍,如同缟素,手携玉箫,披头散发,看似闲庭信步,头上却戴着黑铁面具,看来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刘风鹤见了,声带不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姓伍的!”
那人隔着黑铁面具,只露出嘴巴和一双深邃的眼睛,理也不理严任师徒,直望向刘风鹤,冷笑道:“刘祭酒,你既不肯服从总坛号令,还回来干什么?”
刘风鹤在魔教中的职位是祭酒,他哼了一声,道:“我没有不服总坛,只不过是不服你而已。今次这帮正道恶狗大举南来,企图剿灭我教,凡我圣教弟子,人人护教有责。哼,姓伍的,就算郑灭提拔你做这个所谓的副教主,不过大伙儿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教弟子。”
那面具男子满不在乎,语气傲慢道:“我伍某入教十年,对圣教耿耿忠心,决无二志,可昭日月,不容尔等质疑。”
刘风鹤哈哈笑道:“好一个可昭日月!不过伍大教主,老子不会信你,就是老吴老仇及教中众兄弟都不会信你!我听说今次龙北王也来护教,到时伍大教主不妨看老独龙买不买你的账?”
面具男子冷然道:“我伍某奉教主之命,有圣印在手,何人敢不服?”
“郑灭居然将本教圣印交给了你?”刘风鹤脸色一变,现出愤慨,呕出些许湖水,连嘴也不抹骂道:“真想不到这个蠢猪,居然会如此宠信你一个正派叛徒。”
他怒气上冲,牵动身上伤痛,不由得大声咳了两下,伸手摸了摸胸口的血迹,但觉隐隐作痛,回头看了一眼严可情和任世疑,又转头对那面具人冷笑道:“今日算你救我一命,但别指望刘某会记得。这两个是万剑门的人,算是你昔日同门了,就交给你来处置吧。”
说毕,刘风鹤哈哈大笑,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远走了,其间长笑不绝,不断传来回音:“有种你就杀了他们,向我教表明忠心!”
那面具男子往严任师徒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严可情身上,寒声道:“你是万剑门的人?”任世疑和此人交手一合,深知此人武功远胜于己,恐怕和师父合力也不是此人对手,于是道:“师父,今晚就是此人以箫声迷惑各派,掩护妖众前来夜袭的,我们万万不可轻敌!”说罢擎出长剑,正待和师父双剑合璧攻敌。
严可情奇怪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疑儿,来见过伍师伯。”
“他?”任世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严可情,却见师父不像在开玩笑,骇然道:“他是伍、伍师伯?”
那面具男子闻言身子也是一震,深邃的双目散发异样的寒光,紧盯着严可情喝问道:“你认得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严可情平静地说道:“会吹出《神话》一曲的,当世之中除了天香大师外,还会有什么人?”
那面具男子如遭雷击,身子登时一晃,凄厉的目光中居然掠过悲痛,头垂下来,喃喃道:“师父,神话……”他出神了良久,慢慢抬起头,盯着严可情,声音更深沉了:“初时我见你年轻,想不到你居然认识天香大师。好,你现在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害死了她?”
严可情声音变得有些异样:“她死在一个魔教中人手上。”
“你说谎!”面具男子勃然大怒,竟发狂地咬破了自己的嘴角,周身杀气腾然升起,身前漂浮的玉箫散发慑人光芒,分明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
任世疑只当他要动手了,慌忙拔剑准备抵御。
“你敢骗我!”面具男子变得怒不可遏,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虽然看不到面目,仍可隐隐见到眼中满布血丝,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凄厉,疯狂,似乎在宣泄着多年来的冤屈和悲痛:
“明明是你们!是你们害死她的!你们所有人,一起bi死了她!”
那凄厉的狂叫声中内力四溢,一波波传开,平静的湖水变得汹涌起来。
任世疑连握着唯我剑的手也微微颤抖。但更让他感到震撼的,却是面前男子凄厉愤世的狂叫,透出这位伍师伯身上的一段旷世悲情。
严可情看着这个为情痴狂的男子,平静的脸容透出淡淡、深切的哀伤:“她为你而死,但你反出正派,投奔魔教和天下正道为敌,却是辜负她对你的一番情意。所以我说她死在魔教中人手上,难道说错了吗?”
“谎言!你说的全是谎言!”面具男子双手一挥,接着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十年了,自从师父死后我就戴上这个面具,我就看透了这个世间,不愿看见你们所有人!这十年来,我受尽天下人的白眼,入主魔教,甘愿承受一切的骂名,便是为了报仇!我一定要灭了你们所谓的正道,灭尽你们狗屁的礼教!”
他很快冷静下来,好像神经质一般,对着严可情低声低低笑道:“今次你们南下来自行送死,那是再好不过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只可惜今日,你们再走不出这个湖泊了!”笑声未毕,他身形一闪,有如鬼魅,任世疑还没来得及看清,只见到几片残影,那人已闪到严可情身前抬手一掌劈下来,简直快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