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江南一水乡,佛道混圣。乡公所西进一里为牛锅庄,村落三山缀点。东面破熊山入村;南面凤凰山,多居坟冢;西北角上居狮山,狮山尾一古井,四季清水不绝,但村民却不从中取水,反而绕道数里至狮口一泉眼取水。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日寇侵华战争已全面展开。而地处江南山村的麻布村民们却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时值中秋节,牛锅村牛家大公子牛伯发恰十周岁,边里亲友皆来庆贺,正午烈日当空,随着鞭炮声响,亲友入席而坐。牛恩满面红光,大子满十周岁摆宴请客,正招呼客友,这时牛三匆匆来报,耳语几句,牛恩便转向后院找夫人洪瑜,只见两人疾步出门,至村口熊山岔,村口二少儿,衣衫不整,愁眉锁目,大的十一二岁,小的才五六岁。洪瑜双眼一红,迎上去凄切说道:“金儿,银儿,你们怎么到这来了?”原来这两少儿是洪瑜夫人的侄儿。大子唤做洪金,二子唤做洪银,洪瑜的弟弟洪景一直住在福潭村,距此处有四十里山路,只是不知两少儿何以步行至姑母家去。洪金年长点,见久未见面的姑姑,喊了声:“姑姑”。一边从身上摸索着什么东西,一边叫弟弟洪银唤姑姑。洪银个子瘦小黝黑,怯怯喊道:“姑姑”。洪瑜应后,便急切说道:“金儿,银儿,快先随姑姑回家去,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这时洪金从身上摸出一纸素绢,上面好像还有几行字,虽然全身脏兮兮的,但素绢洁白。洪金双手递给洪瑜说:“姑姑,这是爹爹叫我给你的。”洪瑜接过素绢,只见素绢正画着一些如山如水的风景,但却又不太像山水画。不过洪瑜一看就知道这是出自洪家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小时常见叔公抚弄,只是看不明白,有时好奇想问下,叔公只是神秘笑笑,却并不说话,反倒是常见叔公带着弟弟洪景看些素绢,一边低声说些什么话。洪瑜明白此绢必有原由。
洪瑜把素绢放好,拉着两少儿回家。来到牛家,院口并未设门,只是做了一道门槛,两边各一间厢房,地上卵石铺路,走九步上一阶梯,又五步是宅门,门高九尺,门楣是两条大理石板,上面架块花岗岩,门上书着几个古字:殷商府邸。屋檐两边各一螭(chi)吻,又名吞脊兽,传能灭火消灾。飞之欲出。正门门槛上竖一块两尺高的砂岩石,跨过石槛进入正厅,厅内四柱擎顶,走五步至天井,天井四壁为青砖所砌,四周之上各铺几条岩石,天井底部四侧内开有六个流水眼,逢雨天便可自动排出水去。这时天井里尚有一潭碧水,水中有几只土龟小憩。绕过天井亲朋好友正在厅内把酒畅谈。但见洪瑜手牵两少儿,有些识得的人知道是其侄儿,只是不知为何只有两小儿前来,且身上衣衫懢瘧,颇为奇怪,皆窃窃而语。这时牛伯发见母亲带着表哥和表弟来到家里,高兴的迎上去。洪瑜于是叫伯发带表弟表哥到后院刷洗,并叫牛三找了些干净的衣服给两个少儿换下。
洪瑜和牛恩走去主卧室,把刚才洪金给的素绢拿出来,展开一看,却见素绢反面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之中所书。上面写道:瑜姐,弟今恐是难在家中安业,弟媳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乱世,听闻日寇侵华,家中父母早亡,膝下双子托娣照顾,若三月未来接子,请姐托付大姐为弟抚育金儿,银儿牛幼,姐家境尚佳,请代为抚育。弟景敬上!!
洪瑜看过字后,甚是疑惑,莫不是弟弟出了什么事,不然何以以素绢为书,托子寄字而来?且些素绢是家中祖留之物,何以至此?洪恩知道此事后,说道:“瑜,我明日便托牛三去福潭走一遭,且看下究竟发生何事,先把金儿,银儿安顿好罢。”洪瑜点首称是。便去后院看侄儿去了。两小儿已经换洗好了,正和伯发、仲发在院中嘻戏。洪瑜唤四小孩至身边,说道:“金儿、银儿,你们先在姑姑家住上几日,晚上金儿你和伯发睡,银儿你和仲发睡。好么?”洪金、洪银点头称是。
“金儿,你来之前,爹爹可曾交待你什么事情?你爹爹又去哪了?”
“姑姑,爹爹昨天半夜突然我和银儿叫起,并叫我把素绢收好,而且叫我和银儿藏到地窖待天明就来此找姑姑。爹爹把我们送进地窖后,把门关好就出去了。后来天亮也没回来了。”
“那昨晚可以什么事发生?”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村里嘈杂,狗叫不停,好像还听到炮竹声响,爹爹叫我们别出门。”
“原来是这样!只是不知村中发生何事,明日你姑父便托三叔去家中看下,且先在姑姑家安心住上几天。”
当晚,亲友皆散去,洪银和仲发一起到主卧室边的厢房去睡了,而洪金和伯发到对面厢房睡。因银儿牛幼,洪瑜不放心就到他们房间去看了下。看着年幼的侄子弱弱的身躯,洪瑜不禁抚mo着他的额头,感觉有点烫,而且额上冒着虚汗。忽然,洪银两手拉着洪瑜的手嘴里迷糊喊道:“娘,你别走,爹爹不见了。”洪瑜听了,心碎的轻轻拍拍洪银的胸口,说:“银儿莫怕,姑姑在这。银儿莫怕!”洪银大汗淋漓,口中却还是说着糊话。洪瑜暗道:莫不是发烧了?于是叫来牛恩,牛恩一看急忙去村中叫来华大夫,传闻华大夫是三国时华陀之后,祖上留下些许救死扶伤之术,虽然不曾刮骨疗伤,但普通的刮痧还是会的,而且十里八村哪个有病有痛的都去找他看看,所以倒是远近闻名之人了。华大夫提着医箱来到牛家,帮洪银把脉片刻,喑自称奇,便向洪瑜问道:“此子何时所生?”
“好像是莲花初开之时,若没记错,应该是民国21年七月初七卯时吧!”
“难怪,难怪!”华大夫摇摇头说道:“他脉向阴弱,类似伤寒,其实不是”
“大夫,那他这是怎么了?”洪恩闻言问道。
“壬申年丁未月戊戌日乙卯时,壬属阳之水,申属阳之金,是金生水相生。丁属阴之火,未属阴之土,是火生土相生。戊属阳之土,戌属阳之土,是比例和好。乙属阴之木,卯属阴之木,是比例和好。东属木,南属火,西属金,北属水,中属土。阳年,阴月,阳日,阴时,这孩子八字阴阳相生,此卧室居于北,今日为十四,天井月光直射此室,太阴盛,而体虚,年幼之躯本是阴月阴时所生,又逢今日恰是阴年阴日,正是四阴汇聚,才造成此疾,我先开副起阳草,三碗水煎成八钱,连服三日,待十七过后,月光趋弱,应无大碍。”洪瑜谢过华大夫,牛恩送出门后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银儿八字尚和此房相冲。”洪瑜说:“既然如此,还是让金儿和银儿换下房间,想必金儿应不会犯冲吧。”牛恩点头同意。
第二日,牛三清早赶往福潭,未时便回,向牛恩言道:“大哥,你妻弟家中无人,我向四邻打探,说是前夜村中似有响马来犯,洪景当夜便不知所踪,乡人皆胆小,并未多言,所知甚少。”牛恩点首,便寻洪瑜。洪瑜听闻,心中顿凉,难道有匪徒劫财劫物?但娘家自父母双亡后,早已家道中落,更无值钱之物,怎会让响马盯上。想到此处一惊,难道是为了素绢,但此绢知之者甚少,究竟作何之用,连自己尚不知其中奥秘,绿森响马又怎会知道?如今弟弟下落不明,且先安心抚育一双侄子。空想也是于事无补。想到此处,洪瑜一片愁畅。
中午时分,伯发、仲发、金儿、银儿四人到村中玩耍归来,洪瑜问道:“你们到哪儿玩啊?”
“娘,我们到村中祠堂看草龙。”伯发说“哦,对了,今日十五,晚上舞龙,娘都不记得了。晚上和你三叔一起去看龙灯吧。”
“嗯,当然要看了。”仲发也兴奋地说道。
这时金儿说:“姑姑,怎么祠堂西面的壁檐下好像挂了些鸟儿啊?伯发弟弟说是盐老鼠,真有这种老鼠么?”
“当然有了!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显然伯发对表哥的质疑有些不快。
我奶奶说盐老鼠到了半夜就偷人家盐吃的。饿极了时还咬小孩的脸吃呢!”伯发又补充道。
“听你奶奶哄你,那是蝙蝠,吃蚊子害虫的,不是什么老鼠。”洪瑜嗔道。
“哦,可是前些天小青姐用石头砸下一只掉在地上,那样子还真像老鼠,而且叫得也是吱吱响,就是多了一对翅膀。”伯发又说。
“样子像也不能说就是啊,老虎长得还像猫呢,难道说老虎也是猫啊!”
“对了,娘,三叔他说早几天小青姐家的大水牛让狮子山的老虎拖走了,是真的么?怎么我从没见过老虎下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