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图纸秘密(十二)
元本初把夏兰父女接到淮南,当天就让夏父接管了那家叫“小本茶叶铺”的小店,并告诉夏父进货渠道,留下一些进货资金,嘱咐他及时报帐。安顿好这一切后,元本初便离开茶叶铺返回茶楼,因为接连几天,茶楼的生意都是委托小蝶照顾,现在不知怎样了,得赶紧回去看看,自己还是头一次这么长时间在外。
间“小本茶叶铺”离元氏茶楼也就两里来路,只有一个店面和两间小房,但已足够夏家父女俩安置了。屋里原本食宿用具齐全,但是只有一张床。夏兰便把两间小房收拾干净,把仅有的一张床让给父亲,让他睡在靠近店门的房间,这样方便掌管生意;自己则睡那间比较偏的房间,并在里面用几块木板和木凳简易地搭了架子当床,铺上从家里带来的粗布床单。这次从家里出来,父女俩带的东西比较多,因知道了落脚地,所以准备比较齐全。元本初一再劝他们说不必带太多物件,那儿什么都有,可还是拗不过他们。
元本初回到茶楼,正要找小蝶问问这几天生意状态,却发现妹妹元若水也在那儿。若水看见哥哥回来了,立刻跑到元本初跟前,把嘴巴凑到他耳旁,故弄神秘小声问他:“哥,你是不是交桃花运啦?”元本初拿这个妹妹没办法,由于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到大,父亲对他很是严格,却处处偏爱妹妹,总是对他说,你是男孩子,不但要承担家里的责任,还要做个好哥哥。在父亲的偏爱下,妹妹从小就机灵乖巧,老是骑到他头上,指挥他做这做那。不过,元本初倒也非常喜欢她,妹妹虽然调皮,但一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哥哥。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夏天,妹妹在地上玩耍,一只小耗子不知怎地从她旁边窜过,吓得她哇哇大哭,嘴里不停地说:“哥哥我怕……”。他不知发生什么事,忙跑过来看,妹妹就抱着他的脖子一直不肯放手。这件事在他幼小的记忆中留下深深烙印,也多了一份责任感。这也养成了他处事果断和成熟稳重的性格。
“瞎说什么呢!你不要上课了,跑来这儿干什么?”元本初说这话时,用眼睛瞪了一下小蝶,心想,准是这丫头说了些什么。小蝶被他瞪得不敢正眼瞧他。
“哥,你不要怪小蝶,她这几天可是累得半死,你应该好好谢谢她。听说你救了一位漂亮的姐姐,还帮人家寻找父亲,对不对?”元若水可不依他。
“是啊!难道不应该吗?父亲常教导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元本初不愿妹妹缠着不放,把父亲搬了出来。
“是真的呀!哥,你太了不起了,我们现在就是缺少正义感。不过,不只是救人这么简单吧?难道……”元若水又凑到他耳边说完剩下的几个字:“你不喜欢她?”
元本初被妹妹说得脸上微微发红,生气道:“若水,你不要胡闹了。”
小蝶看见他兄妹俩那戏闹样,正想离开,却被元本初叫住了:“小蝶,茶楼这几天还好吧?”“少爷,生意照旧,挺好的。”小蝶还是不敢看他。小姐来这里后,追问少爷的去向,小蝶就一五一十向她说了。现在,不知少爷会不会怪自己,她心里怕得要命。没想到元本初并没有责怪她:“辛苦你了小蝶,你去忙吧。”
小蝶一阵欢喜,说了声“谢谢”便走开了。
“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元若水不依不饶。
“我都说了,还要我说什么?你自己去‘小本茶叶铺’看。对了,爸现在好吧,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明天我去看看他。”元本初知道妹妹的个性,要是不满足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总算想起爸爸了,忙是借口吧?我去看看这几天你忙的结果。”元若水不理会他,一蹦一跳走了,元本初直摇头。
夏父站在柜台前,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生活真是戏弄人呀,为了不再留在那个让人伤心的山村,为了让女儿今后有个好归宿,自己是冒险也要带女儿出来,却不幸与女儿走散;原本以来这辈子要在悲痛煎熬中度过余生,可自己想开家茶铺的梦想却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来。这时他看见一个穿着学生装模样、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进了店门,于是迎了上去,微笑问道:“姑娘想买什么样的茶叶?小店有上好的毛尖、铁观音,还有本地刚进来的新茶。”
来人便是元若水,她听小蝶说得神乎其神,加上哥哥竟然陪着人家走那么远的路去寻父,引起强烈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个姓夏的姑娘到底有多美丽。
元若水对这些不感兴趣,家里的茶叶铺子她经常去,也没什么新意。她用手摆摆:“我不买茶叶,来找个人,请问这儿有姓夏的吗?”
“我就姓夏,请问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夏父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奇怪的姑娘。
“我不找你,我找夏兰。”元若水觉得这个老年人挺有趣的。
“哦!你找兰儿呀!”夏父转头朝里屋喊了声:“兰儿,有人找你。”
夏兰应了声“哎”便走了出来,她看见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姑娘使劲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自己也不认识她呀!
元若水第一眼见到夏兰着实被她清丽和纯朴之美所打动:一头乌黑的的头发被扎成马尾状,细如柳叶的眉毛下是一双清灵如水的眼睛,面容秀美,唇红齿白,一身花格子棉布上衣搭配黑色的裤子显得朴素得体,只是身影有些消瘦。应该说,夏兰美丽而不漂亮,属于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很纯很透明,让人不忍去触摸。要说漂亮,元若水也很漂亮,她身边的女同学个个也是如花似玉,但却没一个像夏兰这样的。
夏兰被元若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毕竟是一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女孩,虽然也读书识字,但山村的环境造就了她的拘谨和腼腆。
“你就是夏兰,我是元本初的妹妹元若水,听说哥哥救了一个女孩就过来看看。”元若水大方自报家门。
“原来是元小姐,来来,快进屋坐。”夏父听到元若水报出名字后,有些激动,不等夏兰说话,赶忙招呼元若水。
“你就是夏兰的父亲吧,那我该叫你一声伯父。”元若水这会儿也看出他就是夏兰的父亲,便礼貌地问好。
“多亏了你哥哥元老板啊,救了兰儿的命不说,还让我们父女俩能够在这里安身,真是感激不尽呀!”夏父由衷地说出了心中之言。
“应该的,应该的。”元若水被夏父的一番话说得倒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元小姐,你不知道吧……”夏父便向元若水细说了自己如何中暑晕倒,被好心人救起,昏睡了几天几夜,又是如何与女儿走散,满县城寻找女儿,最后不得不回家,以及元本初陪夏兰回家找到自己的那段经历。末了,他对元若水感慨说道:“你哥是好人啊!”
听了夏父所讲,元若水也觉得父女俩够可怜的,心里面不由得佩服起哥哥来。见夏兰在一边也不说话,便道:“你不要太拘束了,我又不是外人,听小蝶说你十八了,比我大,要不我就叫你夏兰姐吧?”“元小姐,这怎么好。”夏兰还是觉得这样不妥,虽然自己开口叫元大哥了,但怎好意思让他妹妹叫自己姐姐,人家可是千斤小姐,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
这元若水正接受新思想启蒙教育,本身对那些旧习俗不以为然,加上天性热情乖巧,她由不得夏兰答不答应,起身说道:“伯父,夏兰姐,我先走了,改天有空再来看你们。”说完径直走了。
第二十四图纸秘密(十三)
晚上,夏兰为父亲铺好了床垫,便回到自己屋里躺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从没有过的轻松。是呀,心情很久没有象现在这般放松过,回想这些天来,象是做了一场梦,有过悲痛,有过焦急,有过彷徨,有过惊喜,还有……
夏兰猛然想到元本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兰儿,为父睡不着,到你房间来说说话。”夏父这时走了进来,在夏兰的床边坐下,说道:“兰儿,为父感觉现在象是在做梦呀!知道吗?当初我一觉醒后,就急急忙忙赶去旅店找你,可哪有你的影子呀。为父在县城找了你半个多月,也不见你的踪影,心想或许你找不到父亲该是回家了吧,于是又急忙返回家,可家里也没你呀。这些天,为父是天天面对你娘和你弟的山坡在心里喊你回家,一个人守着空屋,感觉度日如年啊!”说到伤心处,声音哽咽。
“爸,你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夏兰用手帮父亲擦干眼角的泪水。
“孩子,元老板兄妹俩都是热心人,咱们要想法子报答人家。为父琢磨着,要是这元老板喜欢上你就好了。你看,跟着这样的人,你往后的日子也不用愁了,为父也好向你九泉之下的娘有个交代。”夏父无不感叹道。
“爸,瞧你说的,就算人家有意,只怕女儿配不上人家。”夏兰心里喜欢,却没底气,元本初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高,她感觉有些够不到。
“谁说的,兰儿有模有样,再说现在不是也反对门当户对吗?”
“爸,你就别说了……”
“好,好,顺其自然吧。”夏父说完便返回房中睡去了。
元本初早早地就来到位于商埠街西侧的四合院家中,已经有一阵子没过来瞧父亲了,他一进门便先给父亲请安,递上帐本。元始基没有接,只缓缓地说道:“已经交给你处理的事做好就行。本初啊,听若水说你救了一个女孩的命,还帮人家寻找父亲,有没有这么回事?”“是的,爸,有这么回事。”元本初老老实实回答,在他眼里,父亲的一个眼神都是严厉的,更别说是问话。“助人为乐乃我们国人之美德,也是快乐之根本。可也别忘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救的,尤其现在世道这么乱”。元始基还是对被儿子救的人不放心。“爸,您放心,他们都是本分人,又是山里的,儿子是看他们太可怜了,才答应帮助的。”元本初生怕父亲生气。“你自己处理吧,为父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把好事做成坏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对了,生意上的事不能懈怠。”元始基告诫儿子。“知道了爸,我会处理好的。”元本初答道。
这时,吴妈已经把早点摆好,元本初便扶起父亲在餐桌边坐下。“若水呢?”元始基问道。“小姐还没起来。”吴妈答道。“去把她叫起来,这么晚了还不起床,不要上学吗?”元始基有些生气。“小姐学校最近老没课上,说是让学生参加什么游行活动。”吴妈说。“不好好上学游什么行,女孩子家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出了事怎么办?”元始基越来越不放心这个女儿,也怪自己从小惯坏了她。元本初难得见父亲对妹妹生这么大的气,立即说道:“我去叫吧,吴妈先给父亲盛碗稀饭。”
“快起来,爸生气了。你也是,去跟别人游行起什么哄。”元本初把妹妹从床上拖起。元若水听说父亲在怪自己参加游行,便道:“爸也是越洋留过学的人,怎么这么没见识?现在咱们民族都被人骑到头上了,难道就不应该抵抗、呐喊几句吗?”“你小点声,不要让爸听见,爸是怕你有什么危险,再说你一个女孩子能起什么作用。”元本初小声地说道。“女孩子怎么了,古时还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打仗呢,况且现在到处在讲女子解放。”元若水越说越激动。“好好,我说不过你,去吃饭,不要惹父亲生气,他身体不好。”元本初对妹妹下了命令。
饭桌上,元始基对女儿说道:“若水,这段时间学校要是没课,你就呆在家里,要么去你哥茶楼帮忙,但不准去参加什么游行活动。”“茶楼那人手够,没什么要妹妹做的。”元本初也怕了这个妹妹。
元若水正想跟父亲辩解,却发现哥哥在桌子底下用脚使劲踢她的鞋子,便只“哦”了声,大口吃馒头。
吃完饭,吴妈扶父亲回书房后,元若水冲元本初道:“哥发疯了,踢得我脚都是痛的。”“我不那样,你嘴巴肯定不会停,爸还不被你气得又犯胸闷。不跟你说了,我得回茶楼,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元本初也不理会妹妹,转身离开了家。
“喂……你……”元若水气得直跺脚。
小本茶叶铺,夏父对女儿夏兰说:“兰儿,你有一阵子没到元老板茶楼吧,我这个月茶铺的帐本做好了,你去拿给他瞧瞧。跟元老板说一声,他上个月给的工钱多了些,我把多出来的做进帐里了,元老板对咱们多大恩情呀!怎能要那么多工钱。”夏兰应声“好”,便从父亲手中接过帐本,向元氏茶楼走去。
元氏茶楼今天的生意很不错,连楼下都坐满了。那些茶客在一起海阔天空神聊起来,聊的最多的无非是国内的形势。说什么北边已经被R军占了,又要打仗啦之类的云云……
夏兰在台前看见元本初正交代小二子什么,忙走了过去,把帐本交给他,说:“元大哥,我爸叫我把这个给你,他说你给的工钱太多了,便把多出的做进帐里了。”元本表初没想到夏兰来了,一边叫她坐,一边对他说:“伯父也真是,我是按原来雇员的标准,并没有多给呀,我会在成本中返给他的。夏兰,你们生活还好吧,我都好长时间没去看你,最近茶楼的事确实比较多,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生意好得不得了。”夏兰见他生意挺好,也为他高兴,便对他说:“元大哥,有什么要我做的,反正我也没事,要不我来帮你吧?”元本初一时高兴,便答道:“好呀,你就帮小二子招待一下客人吧,他现在忙得团团转,今天客人也确实多了点。”
这时楼上正好有位客人叫道:“老板,我们要的龙井怎么还没上呀?”夏兰便对元本初说:“元大哥,我去吧。”
夏兰到茶房把已经沏好的龙井用盘子托着,上了二楼。只见正中间那张大圆桌上,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讨好似得奉承着,便老远就叫起来:“茶来了,上好的龙井一壶,客官,请让让。”那四五个人倒也识趣,纷纷转过头来,闪到一边,给夏兰让出空来。就在这时,夏兰看见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有些木然地看着她,天啊,她一时惊呆了……
第二十五节图纸秘密(十四)
那人竟然是诸良——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生。只听见“咣当”一声,夏兰手中的的盘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连同那一壶龙井,溅得满桌都是。
“你他妈的干什么呀,想烫死我们呀!”一伙人顿时骂开了,只有诸良仿佛还在睡梦中。他也是惊骇不已,也有些害怕,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兰,本能地想往后退,可眼光触到那八字须中年人时,立刻来了精神,只是说话不那么自然:“夏……夏兰,你……你怎么在这儿?”
夏兰看着眼前这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坏蛋,愤怒、仇恨、悲伤……一齐涌上心头,突然象发疯似的,全然忘记那伙人的叫骂,冲着诸良吼叫:“你还我弟弟,还我妈妈……”。她一边叫一边哭,被那几个人骂了一句“发神经呀”一把推倒在地上。八字胡须中年人开口说话了:“店小二,叫老板来,他妈的叫个疯婆子来,扫了大伙的兴趣。”
倒在地上的夏兰还在一个劲地啼哭,似乎还沉浸在悲愤中。诸良却在喃喃自语:“我没有害死他,你母亲……你母亲怎么啦?”他用眼神瞟了瞟夏兰,却不敢上前去问。
听到楼上发生那么大的动静以及夏兰的尖叫和哭泣声,元本初不知发生什么事,还没等中年人发话,他已经跑着上楼了。这时,他看见夏兰倒在地上哭泣,以为她受了欺负,忙把她扶起,强压心头怒气,冷冷道:“几位客官,有什么事好说,干嘛对这位姑娘动手?”“哟嗬!老板,你搞错了吧,是你店里的丫环把茶溅得我们六爷一身,反倒怪起我们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他以为夏兰是个丫环。
元本初在夏兰耳边小声问了一句“怎么啦”,他也有些迷惑,但心里面还是顾及夏兰。夏兰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也意识到自己给元大哥增添了麻烦,便用眼睛狠狠地盯着诸良,回答道:“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妈妈弟弟都是因为他而害死。”说完又抑制眼睛里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我没有害死他,是他自己摔倒的,不怨我。夏兰,你妈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的?我真不知道,你不能怪我。”诸良多少还是想着夏兰,语气竟透露些许关怀。夏兰恨恨地看着他,没有理他。对于她来说,此刻,心里面除了仇恨,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了。
元本初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一切,知道夏兰此时定是痛苦难当,其实他也是义愤填膺,但必须强压出不表露出来,毕竟闹腾下去,对茶楼的声誉多少有些影响。他示意夏兰先下楼去,说自己来处理,可八字胡须身边的人不同意,非要夏兰给他们头儿赔不是。元本初便道:“各位,她初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她赔不是,还请多担待。”“老板替下人赔不是,难得呀,难得,哈哈……”几个家伙幸灾乐祸,哄笑起来。
夏兰见此情景,有些歉意地对元本初道:“元大哥,我……”还没说完,便被元本初用手制止住,示意她不要说话。元本初冲那位八字胡须拱手道:“六爷是吧,今儿个这位姑娘与你的一位兄弟有些未了的过节,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这顿茶钱算我的,算是给我个面子,总可以吧!”他知道,必须要八字胡须发话,否则这帮混混不会停歇。
“元老板,我呢也算和你父亲有些交情,本不想为难你,只是这丫头先找的茬,总该有个说法吧。我就闹不明白,你一个老板怎么替她道起歉来?你要是没有个很好的说话理由,怕是我这帮弟兄不答应呀!”八字胡须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的。这话说得非常刻薄,表面上看他是给元始基面子,其实是让元本初难堪。那伙混混还真的一个劲地叫“不答应”。
八字胡须中年人名叫陈六,人称六爷,是淮南周边比较有名的盐老板,陆地水路两条道都熟络,人脉关系又好,黑白都吃得开。早年曾撮合几位生意人与元始基做过几笔茶法生意,也算是结交了些情份。但元始基为此也付了不少的好处费给他,光供应了好几斤免费的上好新茶不说,就连大洋他也没少拿。元始基渐渐很反感他,觉得他太阴险、不怎么讲信用,嘴上说一套,做起来又是一套,便没怎么和他打交道。
元本初听了陈六的话,心下窝火,可他毕竟见过世面,懂得曲直之道,当下还口道:“六爷,说笑了,你很看重你的兄弟呀,也看得起在下。在下不才,没怎么本事,但未婚妻还是懂得保护的。”元本初心想,你既然如此,我便敞开了说,反正夏兰确实是自己所爱。他原本想说你既然那么看重自己的兄弟,我就为什么不能替夏兰道歉,可他很快就明白对方话里有话,显然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试想一下,陈六坚持罩着自己的兄弟别人说不上什么,但元本初要是以强硬的口气护着夏兰就足可以让别人说三道四了,毕竟夏兰是个女的,况且还是个下人(当然在他们眼里)。元本初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头脑发热的,担心夏兰对自己有看法,但不这么说,又怕很难避开他们的纠缠。
果不其然,夏兰听到元本初那“未婚妻”三个字时,几乎是惊呆了,但很快又莫名的激动起来,脸也泛红,好在她是背对着那帮人,要不肯定会被精明的陈六看出端倪来。
“哟!真是看不出来呀!这位姑娘是元老板的未过门的妻子,那我们可是得罪了。”陈六也是压根儿没想到,本以为自己给元始基儿子出了一道难题,可以看看他的笑话,也好回报元始基的自视清高,瞧不起自己的后果。却没料到来了这么一出,反而自己难于下台。
夏兰微微发红的脸却被元本初瞧了一个正见,他见她没有吱声,心下极是欢喜,说话的口气也带有笑意:“哪里,哪里,六爷这么瞧得起在下,那今天这壶茶就算在下的了,六爷尽管喝便是。”
“算了,也坐得差不多了,我们兄弟还有事,改天再喝你的茶。”陈六心里有些恼火,也没心思喝茶,便吆喝手下人离开茶桌,径直下楼。
元本初对着陈六的背影说道:“六爷走好,有空再来,那我就不送了。”
走到楼梯口时,诸良还回头看了看夏兰,可夏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二十六节图纸秘密(十五)
出了茶楼的门,陈六阴*:“没想到这小子比起他老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倒是小看了他。”
“六爷,你为什么不要那妞给你赔不是?”一个小混混讨好似的对陈六说。
“你哑了是吧,没听到她是元本初未过门的妻子?”陈六骂道。
“管他什么丫环妻子,只要得罪我们六爷就得道歉。”那小混混脸皮够厚的。
“元本初都道歉了,你还要咋的?没听过好男不跟女斗这句古话,非得老子去跟一个女的一般见识,那不是自己降低自己,笨蛋。”陈六继续骂道。
小混混没想到马屁拍错了地方,忙点头哈腰:“是……是,六爷骂得对,小的记住了。”
“诸良,你是怎么认识那女的?”陈六想起适才茶楼上那女的对诸良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便问诸良。
“六爷,我们是一个村的,又是邻居……”诸良说着便把自己以前的情况简单地向陈六细说了一遍。
“行啊!你小子还有这等遭遇,只可惜猫没吃着腥反倒伤了胡须。哈哈……”陈六听诸良说是因为想和那妞成却好事被其弟弟发现时,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还别说,现在想起来,那妞还有几份姿色,怪纯的,只是你小子没那福分喽!”笑声过后,陈六怪怪地看着诸良:“你就这样甘心?”
“六爷,我……我能有什么办法?”诸良有些结巴,不敢看陈六,六爷威严得很,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诸良很是怕他,他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我,为了心爱的女人,想尽办法也要搞到手。”陈六话里有话。
“六爷,有什么好点子给小的支两招?”这诸良脑子倒转得很快,这也是陈六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
“你过来,我给你说说……”陈六在诸良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顿时,诸良满脸笑容,连声说:“六爷,还是您高见,我听您的。”
这诸良自从发现夏天死在自己眼前时,也是慌了手脚,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要是不跑,定会被打断手脚,一时吓得半死。思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回家捡了几件衣物,又从母亲的房中翻到一些零钱,头也不回地逃往村外。他尽往城里跑,可身上带的钱也很快用光了,没办法,找来找去,也只有码头还有扛包的活还能挣几个饭钱,就去码头了。但一天下来是头重脚轻,全身酸痛得要命,第二天床都爬不起。没法子,那扛包的活儿的是干不了,只有想别的办法。一天,他听说附近的一座军营要招勤务兵,便去了。由于他模样还行,加上细皮嫩肉的,倒被长官看上了,让他去给营长的二夫人做杂务。这营长姓韦,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整天只知道喝酒赌钱。他的二夫人也是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一帮官太太抽烟打牌。诸良来了后,挺会说话,加上一副小白脸,很是讨二夫人喜欢,常常命他随身左右。一来二去,两人竟生出一些情愫来,玩起了*的勾当。当然是二夫人主动,别看诸良模样俊俏,可胆子小得很,要是没得二夫人同意,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二夫人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是韦营长在风月楼看上后花了五十大洋买回来做二房的。这二夫人虽然被给韦营长当了二房,可她很是讨厌韦营长一身的横肉和满身的酒气,现在来了个模样可人的小白脸,她当然不会放过。没想两人的“好事”有一天晚上被韦营长发现了,当时韦营长喝得醉晕晕的,进得房间,却看见二夫人和诸良在床上乱成一团,立时酒也醒了一半,大喝一声:“你个兔崽仔,吃到老子嘴边了,反了……”就去找枪要毙了诸良,劲用得大,脚下不稳,摔了一个跟头。诸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中抓起裤子就跑,边跑边穿。好在韦营长摔倒在地,要不然非抓个现形不可。等到跑出营后,诸良才发现身上竟穿着二夫人的花裤子,也顾不得许多,埋头就跑,因为韦营长此时已命人追在身后,再不跑就没命了。黑灯瞎火的,诸良慌不择路,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脚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看着后面黑压压的人群举着火把,形成长长的一条火龙,还不住地叫喊“站住,要不然开枪了”,诸良只得把眼一闭,纵身跳入奔流不息的河水中,只听见连续的枪声,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诸良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船的甲板上,旁边站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人留着八字胡须,阴沉着脸,正盯着他看。“小子,算你命大,遇上我们六爷,还不谢恩。”旁边的人发话了。看来这八字胡须就是六爷,诸良赶紧爬起来,说了声“谢谢六爷救命之恩”。没错,这八字胡须就是陈六。原来,诸良跳入河中时,陈六的运盐船正好路过此地,等那伙当兵的走后,便悄悄派人下水,把诸良救了上来。
“我来问你,那伙当兵的为什么追你?”陈六问他。“瞧他那熊样,还穿女人的裤子,定然不是什么好鸟。”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我没问你们。”陈六的话让现场鸦雀无声。
诸良尴尬地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花裤子,在陈六严厉的表情催促下便一五一十把自己在军营中的事说了一遍。没想到陈六听了不住叫好:“小子,有种,官太太也敢上,以后就跟着六爷我混了。”
就这样,诸良一直跟随陈六,由于这小子能说会道,深得陈六的赏识,大大小小的事常带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