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伤玉坐在自家院子里,手上摸着一块帕子。这帕子上绣着半只鸳鸯,明显还未完工,绣花针仍留在上面。
但是他并没有留意,手指划过那些细致的针脚时,细微的刺痛传达到他的心底,指尖被那根绣花针刺破,留出一滴鲜血,染红了鸳鸯的嘴角。
宋伤玉微微蹙眉,眼神却依旧迷茫。
脑海里小妍玉模糊的身影,让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除了指尖的刺痛,他几乎要怀疑她根本不曾留下什么。
火真焕与姬旎云来到院子的声响也没打断宋伤玉的冥思,他背对着来人,背影也有些孤寂。
火真焕径直穿堂到了后院找师妹童小小,完全没有注意到徒弟的心事,然而姬旎云却对这个院子里呆坐的少年提起了兴趣。
宋伤玉的背影有些消瘦然而挺拔,发色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褐色的光,倾泻在他的后背,就像一首诗般的气质,没有女人不会好奇他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特别是对姬旎云这种好奇心格外旺盛的女人而言。
“公子在想什么?”她不敢靠的太近,因为宋伤玉腰间配着一柄火红剑鞘的剑。处于防守,很多习武之人会对背后说话的陌生人进行攻击。
宋伤玉却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他也没有一丝的戒备,只是缓缓的回过头来。
有一瞬间,姬旎云以为她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天,眼前的少年微红的双眼在阳光下半眯着,脸上全是忧郁的痕迹,不易察觉却又无所遁形的在她心底打进一枚石子,惊扰了那里久久不曾流动的一潭死水。
多么像萧桐晓那年的样子,那年、那天,他正准备离开别洞天,离开她。
他坐在阳光下,回头看了姬旎云一眼,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准备离开了。
“你问我刚刚在想什么?”宋伤玉的声音打破了姬旎云的片刻走神,他的声音不似萧桐晓,已经有些变声的沙哑,细看来是个更为俊逸的男孩子,年纪也比当年的萧桐晓大了几岁。
他朦胧的双眼,对于姬旎云惊若天人的美貌没有一丝的惊艳之意,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姬旎云。
这个少年其实一点儿不像萧桐晓,姬旎云讪讪的一笑,像萧桐晓对她那样的热情豪爽,大概很难再遇到了。人一生能遇到几个会在你心底留下烙印的人?过去的都过去了。
宋伤玉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其实我在想一个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你在想一个姑娘?呵呵,你这个年纪,多半是在想个姑娘。”姬旎云恢复了她以往的妖媚,提高音调,让自己看起来无限的诱惑。
宋伤玉没有丝毫动容,甚至是少年的羞涩,他还沉浸在半梦半醒的回忆间。
“恩,这个姑娘对我来说真的独一无二……对其他的女人,都不会有的感觉。”从宋伤玉眉宇间,透漏出一种机敏。姬旎云知道他不仅仅是个情痴,某种程度上,他根本和痴傻这两个字不沾边。
宋伤玉从回忆中醒了过来,突然问姬旎云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院子里?”
“我和你师傅一道来的,是他的道友,姬旎云是我的闺名,”她娇笑了一声,“你乐意的话,可以喊我旎云。”
“我不乐意。”宋伤玉以往爱说“我要是不乐意哪?”但是现在心情极其不爽,所以就用了肯定语气,以一个句号结尾。
这大大的不给姬旎云面子,即使火真焕也做不到宋伤玉这般冷淡,宋伤玉的冷淡仿佛生在骨子里。
没有男人拒绝过她,今天例外了。
姬旎云压住怒意,尴尬的讪笑了下,继续媚笑道:“那么,听火真人讲,你叫宋伤玉,不但是他的徒弟,还是他师妹的儿子。他对你这个后生,可不是一般的好啊,简直是视同己出……”
“你想表达何事?”宋伤玉站起身,面对姬旎云。
院子上空的云彩突然都聚集了起来,不断翻涌着,似乎即将要下一场大暴雨。
“你爹到哪里去了?”姬旎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冷淡的少年,她似乎又开始找到了些乐趣弥补自己刚刚的窘迫。
宋伤玉眉头紧皱起来,又缓缓舒展开:“我爹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的名字才叫伤玉,娘为了纪念爹才取的。”
“这么说你爹去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喽?”姬旎云愈发笑得别有用意。
第一滴雨点落下,刚巧滴落在宋伤玉的剑锋之上,发出细微的撞击声,这柄剑,已经搭上了姬旎云的肩膀,她竟然没来得及闪躲,飞火剑法,火真焕从来没有在别洞天用过的剑法,如今竟在他的徒弟手下见识了。
剑锋闪烁着蓝色的火焰,烧焦了姬旎云耳边细碎的乱发,她打了一个哆嗦。
姬旎云练过玄女经,内功远比宋伤玉强,然而在他强势的剑法下,无从防守。
“刚刚你试图说的,最好咽下去。我可以当这是个误会。”宋伤玉果然是个机敏的少年,但姬旎云还是没猜到原来他不仅仅机敏,还这么不好惹。
“当然是误会。呵呵,……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不过三个月间,你已经学会了当年胡狼火真焕名动江湖的飞火剑法。”她睫毛微颤着,还在惊骇中。
“玉儿!”童小小披着雪白的长背子与火真焕走到院子,刚好见到了院中宋伤玉的“无礼”:“怎么对客人这般没礼貌!快收起蝶焕!”
宋伤玉乖乖收起佩剑,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姬旎云。
姬旎云回身,看到火真焕身边略显病态、弱柳扶风般的少妇童小小,她还像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般长着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却是少妇的打扮,不但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而更显成熟与娇柔兼并的绝代风华,那柔美的韵味烟雨般笼罩着她,尤其一对朦胧的大眼睛更是人见尤怜,可见宋伤玉那双迷惑人的眼睛来自谁的传承。
“玉儿都快十五岁了,还是不懂事。”童小小看了看火真焕,又看看姬旎云,笑得很幸福,是每个母亲说起儿子的孩子气的缺点时才会露出的微笑,这笑更让她显得笼上一层慈母的光辉。
要说这世上最美丽的就是母亲,一点不为过。姬旎云都已经开始嫉妒起童小小。
火真焕展开身形飞掠道宋伤玉与姬旎云面前,一拍腰间佩剑,对宋伤玉道:“我的傻徒儿,为师看出你刚刚出剑又比半月前快了些许,真气更纯,出剑更稳,定然是最近我坚持控制你的饮食所致,眼瞧这剑法也初有成效,是积攒经验的时候了。你我切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