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两个人动了,小太监从袍袖中滑出一样东西,是个小白瓷瓶,塞到小宫女手里,尖着嗓子低声道:“总管大人吩咐,将此药混入丽妃娘娘的饭食当中,每餐少量,不出几日便会暴毙而亡,查无症兆。”
小宫女极为惊慌,死活不肯。
小太监又威胁道:“此亲王非彼亲王,此事人尽皆知,只是无人愿意惹火烧身才装聋作哑。传言丽妃因救先王失去双腿,一个残废之人,又并非当今主子的亲母,迟早会有今日。你若是办成此事便是大功一件,想出宫总管大人自会放你,想继续留在王宫或许还能当个偏妃。但你若是不做,这瓶毒药便先让你尝尝味道。”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将瓷瓶藏好,不敢再拒绝。
我很想跳出去将那个小太监再阉一次,可是系统竟然将我定住了,告诉我我处于剧情场景,只能观看不能介入。
眼睁睁地看着小宫女沿花园的小径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屋,而狗仗狗势的小太监走出花园消失。
恢复行动自由的一刹那,我立即跳起来,抬步就要追,却被小雪一把拉住。
“小五哥哥,没用的,这是剧情动画,看完了动画他们也就消失了。还是赶紧去那间小屋瞧瞧吧,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正这时,肖阳从一堵围墙翻了进来,轻飘飘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原来你们跑这里了,害我好找。”肖阳习惯性地先瞄了瞄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收起手里的匕首走过来。“你们有收获吗?”
我把刚才的一幕讲给她,然后问:“你呢?”
肖阳贼兮兮一笑,道:“不小心惊动了一队巡逻,被我统统灭口了,领头的竟然爆出一件好东西来,猜猜是什么?”
“装备?”
“NO!”
“技能书?”
“NO!”
“那我猜不出了。”
“是后宫的地图。哪个妃子住哪间房,从哪个门洞能进去,上面标的一清二楚。丽妃就在这里,很偏僻,类似于冷宫了,我是顺着地图指示才找来的,没想到你们先到了。”
“晕,我说呢。”
小雪道:“我们先进屋看看吧,说不定有任务。”
我点点头:“你打头。”
小雪推门而入,我拉着肖阳急忙跟进。
一间布满蛛网的小屋,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椅子再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十几只老鼠在欢快地啃噬着地上的半具尸体——小雪看到这一幕,当即面色铁青地捂着嘴逃出屋外。
肖阳却吐出镇狱剑,戒备地看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你比我想得要强,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那女子面上带着淡然笑意,真可谓倾国倾城,只是映衬着当前的环境,却让人感到汗毛直竖。
“你就是胭脂楼主?”
“我就是你要找的木琴。”
我把金弓、玉珠算盘和征讨令取出,她只瞥了一眼,便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至于总是挂在脸上的笑,让人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
“我是木琴传人,但是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掌令者只认令不认人,我已将木琴丢失,没有木琴你便联系不上蓍草传承人,四令不能集中,那支军队永远也不能启用。”
“啥?丢了?”我已经无法以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绕了一大圈,到了最后环节,她却告诉我先前的一切都是白忙乎了,我真想拿大耳光抽她,即使她长得那么漂亮。
“是我故意丢失的。”
“啥?”我开始掳袖子。
“你是不是很生气?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心道,那就先听完再打。
“我是平亲王最喜欢的妃子,当然,我的腿那时候还在。我在宫廷女人的战争中胜出,将所有竞争者都一一铲除,可是有一个女人,我却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她,并不是平亲王爱她比爱我多,而是平亲王畏惧她,见了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连头都不敢抬。她就是上一任的木琴传承者,掌握着可怕的情报网络,所有官员包括王的弱点她都知道。可惜她错就错在太张扬了,以为自己比王还大,不把王看在眼里,还大错特错地爱上了王的第一战将神威将军。为了扳倒她,我竭力促成他二人,给他们制造种种‘机缘巧合’。呵呵,神威将军说到底只是一介武夫,很快就落入这温柔的陷阱,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忘乎所以。而我,最喜欢琢磨平亲王的心,他怕老,怕别人说他一事无成,更怕别人背后议论他的家丑。天赐良机,老魔头李庸从神州逃了回来,可怜他一颗赤诚老心,一心想辅佐平亲王壮大国力,却被我一念嫉妒推向了王的敌对面。王怕老,我就怂恿王抢夺李庸的法力,*得他自立门户;王怕家丑外扬,我就把家丑抖露出去,让王忍无可忍;王怕一事无成,我就给他出谋划策,制造一个阴谋,将那三个可怜虫玩弄于鼓掌。只是,那个女人的确厉害,临死前还要算计我一道……”
说了这么多的话,她一直地笑着,看不出一丝得意,也看不出一丝失意,仿佛就是一个超脱了俗世红尘的高僧,讲述一个久远到模糊不清的有关别人的故事。
“被赐死的那一天,她把木琴传给了我,还把关于‘木琴’的一切都告诉我,让我做她的传承者。她说每一代的木琴传人,都深藏在王的身边,都是最终胜出的妃子,都要把木琴继续传承给下一个胜出者。她叫冰儿,比我大二十岁,却和我共同侍奉完同一个王,而我却输给了她,即便我当初以为赢得那么彻底,却终究是输了。一夜缠绵后王从我手里骗走了征讨令,那支他唯一害怕的军队终于由他自己掌控,第二天醒来,我便发现自己的双腿不见了。从此后,我便被关在这个风景宜人的院子里,终日与轮椅和老鼠为伴。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原来我并不爱王,我爱的只是把对手打倒时的那份喜悦。想明白了,怨气也就消了。征讨令是德亲王用来制衡昏君的利器,可是平亲王得到它,只会更加肆无忌惮,不得已,我只能将木琴丢掉。那时候这个院中有一匹白狼看守,一来防备我逃出宫外,二来也保护我免遭仇人算计,我一个废人,孤独的时候就找白狼说说话,久而久之它便通了人性,我将木琴封印进它的身体,趁着一个难得的月夜,驱逐它离开了王宫。”
她的故事算是讲完了,屋中留下许久的静。那些个老鼠便在这静谧中,将小宫女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干净。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们就不想说些什么?”
其实,我真的无话可说。我不能理解这样的女人,却又觉得应该理解她。
肖阳问:“你既然已经残废了,又如何继续掌控情报?而且还能和胭脂楼这样的地方取得联系?还有,权真悟的令牌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老鼠是人类的敌人,也是人类的朋友,它们很听话,也很忠诚,只要你稍微付出一些食物。”
厉害!这样的女人,残废了比不残废更为可怕,因为残废可以让她静下心来思考。
小雪问:“你很久以前便住进了冷宫,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怕你,非要置你于死地呢?你又没有威胁到他们什么。”
丽妃听了小雪的话,脸上的笑意竟然明显地浓了些。她看着小雪道:“因为有的人和年轻时的我一样,总是莫名其妙地害怕,莫名其妙地嫉妒。平亲王爱我,虽然因为害怕我成为第二个冰儿而把我变成废人,但他还是爱我,所以,即使我住在冷宫,丽妃的位置依然不曾动摇。现在害怕我的人,并不是因为害怕我是‘木琴’,实则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木琴’这回事,他们害怕的仅仅只是我是先王最爱的丽妃。”
小雪摸着小脑袋,对丽妃的话似懂非懂,可劲地钻牛角尖思考。
我解释道:“别的妃子不一定能辨识出真假平亲王,但丽妃一定能。所以新王就必须除掉她,还不能让别人发觉蹊跷,所以就得暗杀,制造她病死的假象。”
小雪哦了一声,表示恍然大悟,肖阳却白了我一眼,嗤笑道:“切!你也未必见得真懂。人心是不能用道理来解释的。等哪天你学会用心看人,而不再用脑子理喻人,就会真懂了。”
丽妃轻轻鼓掌,非常赞赏地看了肖阳一眼。
“其实,你和酒仙以及八老所做的事已经能达成目的了,有没有这支神秘的军队,都无碍历史的车轮向前行进。”
我点点头,道:“确实,我有很大的把握,但是我不忍心看到老百姓拿着锄头跟拿着弓箭和长枪的军人去拼命。”
“那你为何不联合各路仙修,用*力把王城夷平,王城最强的高手基本死在了叛军之地,现在他们没有能力反抗。即便只是那位元婴期高手一人,就足以灭杀所有禁卫军。”
“我确实这么想过,但是改朝换代的力量应该源于百姓,而不是我们这些避世仙修。我们做的越多,百姓越加崇信怪力乱神,他们会变得越来越没有出息。”
“说的不错。背弃之城一役,便是仙力介入过多,百姓虽胜了,却胜的太过轻松,毫无教训意义,命运仍被握在权贵手中,只是换了一个人奴役他们而已。若是那时他也有你这般远见,今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我问:“你愿意帮我吗?”
“乐意之至,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不瞒你,木琴在我手中,你说的那匹白狼也被我杀了。”我把古琴“断弦”取出,捧到她的面前,丽妃在琴身上摸了摸,葱白的食指顺着那道剑纹一路划过,“铮”地拨在琴弦上,笑道:“冥冥中自有安排,天命如此,这荒唐的宫廷之争终究只是一场儿戏罢了。你带上它去找‘蓍草’吧,他躲在城东四十里的‘望星塔’下,我教你一支琴曲,可破掉塔内的机关和禁制,至于他养的那些蛮兽就需要你自己应对了。”
“好。那你呢?我们带你离开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自有办法离开,不用麻烦你们,找到他以后就到胭脂楼汇合,然后再带我到新建的诺城,金弓和玉珠的传承人交由我来通知,我们就在诺城起义,给这个王朝掘一个能彻底埋葬它的坟墓。”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