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遥远的年三十
李晓路说,晚上要请我们去端阳楼吃饭,我瞅瞅大家没什么意见,怂恿他们去尝尝开元驰名的烧鹅:“端阳楼的烧鹅,和李记酱牛肉一样,都有百年以上历史了,咳,我这几天肠胃不太好,见不得荤腥,没这口福了,你们几位好好跟宣传部的领导聊聊,顺便借点资料回来,上回来,我没顾上这一块。”
“要紧吗刘老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王雨关心的问我。
“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我冲她感激的笑笑,拍拍背包说:“病秧子都惜命,我随身带着药呢。”
车到地方,把我放下,走了。我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包方便面和几包香烟,回去。
说不上是恶习还是嗜好,没上大学时,我就学会了抽烟,我在国外生活过几年,抽烟这种陋习,一直没改掉,抽的不是很多,自己抽的话,平均三天两包,一天一包的时候也有,不多,写东西写到兴奋时,抽烟就多。
再有就是,我对方便面情有独钟,这种速食食品,对于我这种懒人来说真是好玩意,饿着急了,拿开水一泡就得,吃的方面不说,味道也不赖。
一场大雪,将马坡岭银装素裹起来,满山的栗子林、核桃树和成片的弥胡桃树的枝条上,覆了一指多厚的积雪,很是壮观。营区屋檐下,内外冷热一激,还倒挂了一排一排的冰凌,清澈透明。
腊月二十八下午,最后一批下山的队员返回后,扣子领被游击队封闭。由各班正副班长带头执行的外围警戒哨位,两小时一次轮岗值哨,西向延伸至象山村。
300多口子人的游击队,要安安稳稳的过一个年。
一个腊月,刘立远和原平靠抓阄,确定了各自的任务。原平手气好,抓到了进城的阄,带着丰实和一组训练出来的狙击队员,或乔装进城,或围着清平南城门找鬼子活靶练手,几乎天天有小鬼子到阎王那儿报到,弄的城门上下和城里的鬼子,惶惶的不安。
刘立远自觉手气背,和张青两人,带着十几个队员,天天在十里铺、果林村和周边几个大村子奔波,找那些挂了号的伪保长维持会长弄年货。伪保长和会长不敢得罪皇军,也惧怕游击队,尤其清平城内的一号人物庄坏水被刘立远锄掉后,各乡保长会长知道此人对付铁杆汉奸毫不手软,心狠得要命,便尽量的往游击队这边倾斜。
刘立远就是要截留这些硬性指标。伪保长会长把运送年货的时间地点,先告知游击队,然后再通知皇军,等皇军不辞辛苦赶来,不是半道上遇到游击队的伏击,就是年货已被游击队提前劫走,伪保长维持会长乐得两不得罪,这个既让皇军知道他们的辛苦和无奈,不会翻脸祸害自己,而且,还顺手讨好了游击队的招数,很快在各乡保长会长之间流传开来。
一部分粮食,被刘立远带来的游击队员悄无声息的分发给抗属烈属和贫困的庄户人家,剩下的,和各保长维持会长出血采买的鸡鸭猪羊,嘴上说是孝敬皇军的,总之是落入游击队的手里了,统统被他一并赶上山。个别有眼色的伪保长,在交付上述年货的时候,还会赠与游击队或多或少的大洋。
刘立远慷慨的将年货和数目不小的大洋,交给指导员。
“你们太不易了,年货什么的,我七七八八差不多弄齐全了,好好让大家伙过个年,小鬼子让原平折腾的不轻,放心吧你,咱们消消停停过年,过了年再说打鬼子的事。”
“我们是抗日的队伍,你可给我警醒着点,别把这里搞成啸聚绿林的水泊梁山了。”指导员轻嗔了他一句,叫来司务长,把大洋登记入账。
刘立远从阴历三十早上,便开始着手炮制起年夜饭菜来,他到炊事班借了一只大盆,剁了一盆羊肉馅,招呼杜鹃谭健丰实几个人上手包饺子,自己则在屋外面,支起一口胖锅,先是照着从清平居偷偷打问来的卤煮方式,用一只羊做实验,结果味道好极,于是,又即兴把几只配了多种作料腌制的山鸡糊上泥巴,扔火堆里烤。锅里是滚沸的烧卤,火堆里是吱吱冒油的烤野鸡。一院子飘香。
最让刘立远高兴的是,午饭时,指导员居然大驾光临,说:“欢迎不欢迎我跟你们一起过年?”把手里的一坛子清平老酒,递给刘立远,“山上条件有限,别嫌少。”
“不少不少。”刘立远嘴巴乐的快合不住了,张罗指导员坐下,添了碗筷,说:“中午就吃饺子凑合了,晚上有好吃的,晚上也过来啊,把卫生员她们一起叫来,人多热闹。”
“羊肉馅的饺子?真香。”指导员吃了一个饺子,由衷的赞叹。
“呵呵,我还以为你不爱吃饺子呢,吃,吃,多着呢,管够。”
“谁说我不爱吃饺子?”指导员笑吟吟的说:“我是青岛人,山东人最喜欢吃饺子了。”
“你是山东人啊,可惜这儿没有煎饼。”刘立远利索的扒了一根葱,犹犹豫豫递过去,说:“山东人还喜欢吃大葱,来一根?”
“出来时间长了,没那么多嗜好了,大葱清膻,你们吃吧。”
“得嘞,初一到十五,我天天给你包饺子吃。”刘立远一口咬断半截大葱,辣的直吸溜。
指导员莫名其妙的脸红了,低头吃饺子,不语。
原平等人,鬼鬼的瞅着脸红的指导员和故作镇定的刘立远,互相递着眼神,闷头狠吃。
整理录音的时候,我把以前未能衔接的部分,先摘录下来,然后把杜鹃奶奶讲述的,关于她的叙说,分年代笔记清楚。
是有点奇怪,当听到采访录音里又一次出现老奶奶说我长得像他哥哥刘立远的时候,联想到老奶奶看我的眼神,我狐疑起来。小时候,我老挨爷爷的揍,奶奶说是因为我不知道疼九妹。我们家从爷爷辈开始,有一个传统,男的都没女孩金贵,我亲耳听老辈人说过,男孩疼到18岁,女孩要疼到80岁。我家九妹能如此娇纵,我在家如此没地位,就缘于这个家的传统。我妈却是另一个说法:“活该爷爷打你,你爸你大爷叔叔伯伯都没你招爷爷恨,谁叫你不长记性老跟你奶奶腻歪,爷爷是嫉妒你呢——傻儿子!”
我跟我爷爷长得像,那是有遗传基因的缘故,和刘立远相貌相似有可能,但不至于那么相像吧?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真是不可思议。
我重新调整思路,回到杜鹃奶奶下午说起的另外几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