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烂木屐
北起寒冻冰川南至瀚海沙漠，终年积雪的天山，云缠雾绕，在它靠西侧的脚下坐落着数十栋土坯房，那一块块堆砌的土坯墙里还有着些许浅黄色用以增加土坯拉力的枯草。
参差凸立的白色石化海螺贝壳昭示着这里古老时期曾被大海覆盖。单间一耳，或双间一耳的房子错落有致的矗立在冥河两岸。
故老相传，数个大衍纪年前，这里曾经是一片大海，和天山东侧无尽荒原一样被海水淹没，而天山不过是苍茫大海中的一个岛屿而已。
冥河北岸有一栋双间一耳的土坯房子，里面一位农妇正忙碌着什么。她的脚上穿着一双不规则形状的木头拖鞋，我们暂时叫这双木拖鞋做木屐。
我们的故事便从一双破烂的木头拖鞋开始讲起。
木屐踩在木板地上的声音非常动听，啼嗒啼嗒，仿佛啄木鸟的歌唱。
突地，咔嚓一声。
鲜血流出。
“雅，快过来，我的木屐又踩断了，快来帮我看看！”浅浅的青色棉布裙子，衬托着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在她略显粗糙裂纹的脚上正套着一双木屐，只不过木屐的其中一只已经从中断裂成两半。
如果真的是质量非常好的木屐如何才能踩断？
殷红的鲜血从农妇的脚掌流出，她静静的等着。
她一点也不急，因为她有儿子，他的儿子什么都会，这个木屐已经被踩断了无数次了，可他的儿子总能将木屐再次修好。
而他的儿子就在前面，她甚至都能看到儿子额头的汗水流下时在小小的脸颊上滑出的道道河流。
“妈妈！你怎么了？”一座小山包般的物体从远处快速朝她所在的小木屋移动来。
小山般的物体迅速来到土坯房旁，原来却是一个柴草堆，一米许方圆的凌乱柴草垛正压在一个看上去约莫七岁左右的男童双肩。
男童孱弱的身材，略带稚气的脸庞上尽是汗水滚落的痕迹，他的衣裤很破很旧，上面补满了各种颜色的补丁，离远一看还以为是一只花蝴蝶。
小男孩将比他还高数倍的柴草扔下肩膀，而后立刻一阵风般，来到自己母亲身边。
“妈妈！都怪我，上次没用骨胶将木屐粘牢固，害您被割伤流血了。”这个小山村中，农人们的生产工具如果损坏，都会用一种野兽骨头熬制的胶水粘牢。
其实他们也可以重新购买新农具，只是那样的话，又要给镇子里的管制司交钱。
管制司是帝国的纳税机构，天星帝国明文规定，农民的生产工具如果损坏可以购买新的，但是必须向管制司上税！
当然，如果东西损坏以后自己修理是不需要交纳任何费用的。
然而这样一个孤儿寡母维持温饱已属不易，何来余钱购买新的？
“雅，你今天还要去镇子里吗？”母亲亲昵的抚摸着雅的头发，双脚伸出由着雅给他包扎伤口。她的脚根，多有粗长的裂口，密密麻麻，有一些甚至开了老大裂口，裂口上粘着黑色的血痂。
长年累月穿木屐，最是伤脚。
“是的妈妈，今天赶集，把这两天积攒的柴火拿出去卖可以多卖一些钱的。”雅看着母亲粗糙的脚暗暗道：“得给母亲买一双鞋子了。”
雅的心中就想攒够二十文大钱，给妈妈买一双布面的骨胶底的新鞋。但他却没注意自己脚上也仅止穿着双破败的草鞋。
赶集，可以将东西多卖一些钱，而且赶集的时候去镇子上的人很多，东西也容易卖掉。
雅包扎伤口的手法非常熟练，很快就将他妈妈的伤口包扎好，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自己。
每天进入天山，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总难免每天都会在他瘦小的身体上留下伤口。
雅，名叫林雅，他妈妈叫做李琳。林雅的父亲林勇林是一名战士，只可惜林勇林大前年战死在尸山骨海的帝国大战中，他还有个哥哥叫做林俊，也就在父亲的死讯传回来的那一年顶替了他父亲的兵役名额启程赶赴前线参战了。
尸山骨海便是在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前赴后继中诞生的。
这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百万年。
……
林雅辞别母亲，将连日来拾捡后积攒的柴火捆扎在一起。而后，清喝一声，一双小腿发力，将那如山包一样大小的柴火堆整个拎起甩丢到后背，转身便朝镇子上走去。
“穆大叔好！”走在山村的小路上，林雅连连和村子里相熟的农人们打着招呼。
穆大叔名字叫穆征，一双小*眼，年纪过了六十了，但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其实以林雅的岁数来算，他都可以叫人家祖爷爷了。
穆征微微笑着，浑浊的眼望向林雅瘦小的身形，对他那么小就能背负这么重的柴火堆完全没有奇怪。他身边有个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莽汉碰了一下他的膀子，笑道：“这小家伙那里来的这身蛮力啊？这么重的东西，连我背都吃力，怎么？看他的样子还要背到镇子里去？”
穆征本来笑眯眯的脸色再瞥了身边这个莽汉一眼后，见是他，眼神便充满了不屑，冷道：“啊三，如果你能吃得苦，每天天不亮就去村东头的冥河挑水把全村人的水缸灌满，我保证，不出三年你比他力气还大。”
阿三嘿嘿一笑，道：“每天挑水把全村人的水缸灌满？你当我和那林雅父子一样是傻子不成？”
穆征不屑的瞥了啊三一眼，没有说话，拉了拉身旁的老伙计李蒙，两人转身走开了。
阿三看着林雅渐渐走远的瘦小身形，暗道：“他娘的，这小子和他爹一个样，都是傻子，自从他爹和他哥被选成战士送去训练后，这小家伙还真个把这个挑水的担子给接下来，妈的，老的小的都是傻子，这不神经病么？”
顺着冥河一直朝前走，约莫五里多地，便是一个小镇，冥河镇。
林雅背着柴火，朝通往小镇的方向走去，宽敞的大道上不时越过一些拉着农物的马车，林雅望着身边一辆辆马车从身边超过去。小小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出现了一丝本不该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神色。
尘土飞扬的土道，满是经过雨水冲刷后的坑洼，前几日才下过雨，那坑洼里清清的水洼下，尽是淤泥，林雅艰难的挪动步伐让着一个连着一个的坑洼，小小的身影越走越慢。
林雅心里不住的感叹着。若是能将前世的机械搬到这儿来，比如：能一次装载一百吨的卡车，还有货运飞机，如果自己能把这些东西搞出来，不知道这些赶马车的家伙会怎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