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帝杨广依言披甲戴盔亲自前往四城城楼督战,抚慰军士,并且明谕:凡参与守城的将士,待击退突厥后,一律论功行赏,没有官职的直接授予官职;有官职的官升一级!城中军民倍受鼓舞——士卒们个个以一当十、奋勇争先,只求杀敌立功;百姓们有的提供铁木竹石用于制作守城武器,有的持镐锄或猎具直接参与战斗,等于陡然间守城的力量就增加了几倍,一时间滚木擂石、硝水石灰、热汤烫油夹杂着弓矢标枪刀剑齐下,打得攻城的突厥兵鬼哭狼嚎。
北城甚至有军民主动请战出城冲杀,陈孝意见己方斗志高涨,因此准战。这北城都是雁门本土守军,以步兵居多,城门打开,两千正规步卒在前,随后跟着的却是近万普通百姓,他们大多数以镰刀锄头为兵器。这一万多军民混杂的队伍面对的是凶悍强大的突厥骑兵马队,却勇往直前,硬将突厥大队兵马*回。隋帝杨广在城头看见百姓中一个黑衣人手舞长剑,步伐迅捷,在千军万马中左冲右突,竟连杀三名突厥将领。心中赞赏不已,便问身边的陈孝意,“那位勇士是何人?”
陈孝意说:“此人武功高绝,微臣竟不知雁门有这样的人物,要不这就派人去查他户籍?”
隋帝杨广摇摇头,“想不到雁门百姓中原来也藏有这样的英雄!待他们退回阵地后,你带他进宫晋见。朕要赐他御酒以示嘉奖!”隋帝其实平日最轻视天下百姓的,此刻却要依仗城中十几万百姓保命。心想,朕贵为天子,亲自接见平民,此事传出去,还怕那些贱民不卖命么?
陈孝意会意。杨广回行宫后,不多时,陈孝意就带着从阵地上退下来的黑衣剑士晋见。群臣就见那黑衣男子,飘忽而来,大殿内陡然空气萧杀,初夏的天气,群臣也都禁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
那人低头单膝跪在殿下,“参见皇上!”声音清朗,如冰凌迸裂、金玉撞击。
隋帝杨广问:“你姓甚名谁?朕亲见你出北城连杀几员突厥将领,立了大功,特地亲自嘉奖你。”
那人回答:“小人复姓司马名德戡,原是辽东人氏,因躲避战乱,才迁入雁门郡的。小人原也不企盼皇上的赏赐,只知道外地入侵家园,便要拼死抵抗!”
隋帝说:“原来原籍是辽东郡的怪不得如此勇武。你且抬起头来。”
司马德戡依言起身,仍旧低着头,“禀皇上,小人自幼习剑,一身杀气,寒光冷冽,恐怕惊着圣驾!”
“哦,朕也自幼习武,并且年轻为晋王时,也爱结交武林中人。见过多少武林高手,经历过多少沙场,还怕什么杀气?你但管抬头无妨。”隋帝杨广掌握万民的生杀大权,况且他本身性格就妄自尊大,如何会怕和一个平民百姓照面?
司马德戡缓缓抬头,胸背挺直、不卑不亢,隋帝看去刚好与他目光相碰,但觉一股寒光射来,竟刺得九五之尊浑身一颤,仿佛陡然间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当下强自镇定,命赐御酒,也不能亲自捧酒了,叫黄门官递上。
司马德戡说:“多谢皇上恩典!”接过御酒,仰头一饮而尽。
隋帝杨广说:“好个英雄人物!你既自称自幼习剑,想必剑法无双,朕也酷爱剑道,可否位朕展示一下剑术?”便叫贴身侍卫取剑。
司马德戡犹豫片刻说:“天子面前,小人怎敢舞刀弄剑?小人斗胆,敢借皇上身侧美人衣带一用。”
隋帝杨广一怔,笑言:“传说剑法练到极致,以气御剑,一草一木皆可为剑。朕倒想见识一下,以衣带作剑是怎样的剑法。”命杳娘取下衣带,叫小黄门捧了递给给司马德戡。
“皇上身边高手如云,什么样的武功没有见识过?小人听说,布衣木先生就有‘摘叶飞花、滴水伤人’的本领,那就强过小人十倍——小人的剑法叫做‘绕指柔剑’又叫‘衣带剑’,还有一套‘迷踪错影’步法,既然天子要看,就在殿上献丑了。”
司马德戡当下以衣带作剑,在大殿中展开身形,翻滚腾挪。
群臣只觉眼花缭乱,他手中不过是一条粉色柔软绸带,舞弄起来竟然也随心所欲、如臂使指,尤其步法怪诞,忽东忽西,一时只见衣带飞舞、看不清人形。
猛然间衣带抖得笔直,发出呼呼风响,逐渐向皇帝座前移动。皇帝身边带刀侍卫忙上前挡在皇帝面前。隋帝摇手示意他们退下。
司马德戡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收手停步,跪捧衣带,“皇上见笑了!”
隋帝杨广赞道:“好个绕指柔剑!”
美人杳娘盈盈上前,接过衣带,眼角含羞望着司马德勘,嘴里却说:“陛下,这位司马英雄立了莫大战功,像他这样的人才,大隋朝多多益善,陛下可别食言,一定厚赏重用!”别人未必能觉察到杳娘的细微表情,“御马童”尚司徒却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她,心中莫名其妙地微微泛酸。
隋帝微笑说:“好,就依美人所言。司马德勘,朕就让你做左骁骑卫校尉。望你再接再厉、奋勇杀敌,退了突厥之后,朕还有封赏!”
司马德勘大喜,抱拳说:“多谢皇上!”
隋帝正要退朝。猛见殿外一阵骚动,前锋游弈使飞奔进来,神色惶急,不及施礼下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皇上,大、大事不好!”
群臣和隋帝都是一惊。隋帝顾不得责怪他无礼,忙问,“何事惊慌?莫非突厥兵攻破城池了?”
“不、不是突厥兵马攻进城来了,是那魔头弥勒宗主要进行宫刺杀皇上!”
纳言苏威沉声说:“不要慌,东城有几千士卒还有两万百姓助守,弥勒宗主如何能进得宫来?你且慢慢道来。”
前锋游弈使喘息一阵说:“下官在东门巡逻,见城上城下攻坚战正激烈,突厥兵在正面用云梯攀爬,用冲撞车撞击城门。苏少卿则领军民奋勇杀敌用桐油和火箭将他们的云梯和冲撞车烧毁,将他们阻在城外,哪知一群头戴面罩身穿白衣的弥勒宗教徒却悄悄在城墙一角,壁虎一般缘着城墙攀爬,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轻功卓绝,个个手上套着钢爪,抓住了墙砖缝隙,迅速上升,守军当头痛击,不想那些弥勒教徒个个癫狂一般,不顾命地往上爬,不一会就有三十几个上了城头。校尉摩云率十几名禁卫军精英上前拦阻截杀,那魔头弥勒宗主不知何时飞身跃了上来——苏少卿命下官来报信,说那个大魔头十分厉害,拦阻不住,请皇上做好防护准备……”
话未说完,猛听行宫外一阵哈哈怪笑声,跟着就是呼喝打斗和惨叫声。隋帝杨广惊呼,“果然是那邪教魔头!朕永远记得他的笑声。”
群臣闻言一阵骚乱。侍卫统领“怒火雷神”魏文通厉声高叫:“大家不要慌。各位大人请赶紧疏散开来!”当即指挥大殿内左右备身府几十名侍卫团团护住皇帝、皇子和美人;四百来名监门府禁卫军也在统领的带领下迅即在殿外空地列阵。
隋朝皇帝掌控的禁卫军共分十二卫四府,或称十六卫,魏文通的官职是备身郎将所统领的左右备身府负责侍卫皇帝,是为守护皇帝左右的御前侍卫,武功最为高强;而守卫宫门殿门的禁卫军隶属左右监门府。
远远地一个戴着面具披头散发的白衣人手舞铁链,从宫门一路冲杀进来如入无人之境,守卫宫禁的侍卫亲军不乏武林高手,但却没有一个能拦阻得住。
那白衣人自然是弥勒宗主何海潮,他自从被“鬼郎中”莫名取出体内的“乌金锁骨链”之后,功力迅速恢复了八九成,突厥始毕可汗封他为“护国大禅师”并且支持他传教,这段时间内,他的弥勒宗迅速壮大,发展到了几百人。他功力仅存四成的时候,摩云尚且不是他对手,雁门城内几乎没有能抵挡他的高手,这次他大白天的亲自出马直闯行宫刺杀皇帝,志在必得。
殿门前四百监门府禁卫军用盾牌弓箭和长枪组成铜墙铁壁似的壁垒,在统领的号令下,利箭“嗖嗖”射向弥勒宗主。
弥勒宗主将乌金链搭在肩背上,双掌合什,盘腿坐地,大喝一声,白袍鼓胀,箭矢在他身前一尺范围遇到无形的阻挡,全部断折坠落在地,几轮箭射过,身周堆了无数箭头。
众监门府禁卫军又惊又骇,只见那弥勒宗主又是一声大喝,双掌推出,一股气浪迎面扑在盾牌上,众卫士抵受不住,盾牌和兵器纷飞,顿时乱了阵脚,跟着眼前一花,不知怎么地弥勒宗主竟然从方阵中穿了过去,进入大殿内。
皇帝身边武将都去了城头防守,大殿内剩下的绝大多数是文臣,都隐蔽在梁柱或者角落里,御前侍卫大叫,“护驾!”持刀剑呈扇形排列保护皇帝、皇子及美人。
“狗皇帝,本座已经恢复了八九成功力,这次老杨林不在,看谁能救得了你!”
弥勒宗主乌金长链横扫,卷住几名侍卫手中兵器,叫道:“撒手!”弥陀佛手的内力传递出去,这几个侍卫同时手臂酸麻、胸口剧痛,翻身倒地。
“大胆邪魔外道竟敢闯宫行刺皇上,罪该万死!”
“怒火雷神”魏文通亮出“闪电锥”和“雷公锤”纵身跃起,半空中锤锥连击两下击,霹雳震响中,接连两道电光袭向弥勒宗主。
弥勒宗主何海潮大叫,“来得好!”双掌一上一下,一阴一阳,真气形成漩涡状,将电光霹雳一并卷住,再顺手一推,两名御前侍卫突然头发冲冠顶起,一跤跌倒,身上发出一股灼烧过的焦臭味。
“霹雳轰顶、闪电神锥!不愧为侍卫统领、备身郎将,你的武功绝学也算有点名气了。”
“何海潮,听说你的弥陀佛手已经练到最高境界,本将也要讨教一下!”
“本座只要杀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就能立地成佛,已经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了,你乖乖地让开,别阻碍本座修这世上最大的功德。”
魏文通说:“想刺杀皇上,先得从本将身上踏过。”揉身进击。
“昆仑散人”安伽陀也知道弥勒宗主厉害,说声:“弥勒宗主,你这一派教义宣讲杀人成佛,太过凶残,贫道作为出家人劝你弃恶从善,才能得善终。”挥动拂尘上前。
司马德戡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在下也来领教高招!”
弥勒宗主一怔,“你……?”
司马德戡目光流转,“蒙皇上恩典,我如今是左骁骑校尉,当为皇上赴死。”
跟着摩云的声音在殿外说:“弥勒宗主,摩云也来凑个热闹!”
他在城头上被弥勒宗教徒绊住,解决了那些教徒后才得以脱身赶来救驾。
弥勒宗主冷笑说:“本座的左右尊者,一个徇私情未能完成任务,一个反戈与本座为敌,要不是念在他们将本座从沙门岛水牢中救出的情份上,本座一掌一个都了结了!”
他这句话旁人固然听得是莫名其妙,摩云也有些纳闷,“徇私情未能完成任务”指的是右尊者司马菲菲,那么“反戈为敌”说的就是左尊者了,只是那左尊者究竟又是怎么的与他为敌了?
尚司徒自从上次救驾,隋帝就让其跟在身边,信心大增,他并不知道弥勒宗主的厉害,一心要在杳娘面前展示,不甘落后也壮声说:“我也算一个。”
弥勒宗主狂笑,“好,那就先解决了你们,再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