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往里一探,却碰触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像是人的腿,惊恐迅速涌遍全身,王残月打了个冷战,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头皮发麻,毛孔倒竖,这还猫着一个人,死人还是活人,心都差一点蹦出来,此时门吱嘎一声,屁股还露在外面,来不及多想,撞着胆子,直接爬了进去,看着那人的姿势,坐在那,两腿耸翘,双手伏在膝盖上,像是在趴着睡觉,由于他的莽撞,那人倏地惊醒,打了个激灵,警觉地抬起头,身子往后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一手护着前胸,一手作出要打斗的架势,王残月不知是敌是友,心急地向他摆手,示意不要吱声,那人会意,模糊中,四目相对,互相提防,彼此的心怦怦直跳。
进来的人,脚步很轻,却不拜祭,也不点灯,来到供桌旁,放下一物,王残月和那人猫在里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着,开始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半倾,便没有声音了,王残月轻轻地挑帘观看,屋内空空如野,奇怪啊,明明是进来人了,人呢?真是见鬼了,难道是我听差了,不可能啊,他发现我了,王残月回头又看看那人,镇定自若,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声不哼,王残月稍定心神,又在桌底下等了大约一刻钟,仍不见声响,便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屋内漆黑一片,那人也紧随其后,身材娇小,像个孩子,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
“你是谁?”声音尖悚,黑乎乎的却传来像鬼一样的声音,着实把王残月吓了一跳,正要探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却看不见身影,王残月向后一个空翻,见那人夺门而去,如流星飞泻,也紧跟着,逃出祠堂,一个旱地拔葱,上了房,紧紧追随。
此人轻功倒是一般,王残月在后面看着,袅袅娜娜,是个女的,虽看不清面容,但身着单衣,一直逃到后山,一片开阔的草地,一马平川,只有零星的几棵云杉,那少女见逃不掉了,转身挥手便是一拳,王残月往侧一闪,看清了她头上那个醒目的莲花簪子,“是你,”王残月惊奇,原来这个少女便是被胡笳捉住的那个,紧绷的心稍稍有些松弛,那少女一连出了数拳,拳拳凶狠,见王残月也不出招,只是左躲右闪,她却不顾,身形向前欺去,双拳变掌,双掌外翻,掌式飘忽,神幻莫测,双掌变拳,拳拳如风,错落有致,收发自如。
王残月心里暗道,身手倒是不错,掌法世所罕见,不敢怠慢,闪转腾飞,上下跳跃,嘴里却在急急地喊道:“这位姑娘,你先停手,我有话说。”
“留着下地府说吧,”那少女话语中带有几分嗔怪,掌风依旧,惊世骇俗,王残月步步后退,见不出招,还真抵挡不了,见她目露凶光,说话那里听得进去,眨眼间已打了十几个回合,王残月见她掌法密不透风,一点破绽未有,遂虚晃跳出,双手摊开,作出罢战的姿态,喊道:“这位姑娘,我不是跟你打架,今天救了你,却不声不响地走了,总该道一声谢字吧,”王残月故意引出此事,目的只是让其住手。
那个少女一听到救这个字,锐利的眼光变得柔和,慢慢地收了拳,戾声问道:“你是谁?”
王残月见她住手了,心中得意,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移向前去,一抱拳通了姓名,“王残月,”那个少女一听,眉头舒展,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轻挑地问道:“你就是大闹肃州城,灭了天罗宫的王残月。”
“你怎么知道啊,如假包换,”王残月美不胜收,看来自己的盛举在江湖上已传开了,目光却一直凝视着她那稚气未脱的脸颊,大概也就十四五岁,娇小玲珑,那个少女扫了他一眼,叱问道:“你先别管,刚才在祠堂那一声是你喊得,”王残月一听,心直发憷,不由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听她的口气祠堂内另有其人,而自己却无任何察觉,瞪着那位少女,惊恐地道:“我还以为是你喊的呢?”王残月回忆着那声音,不男不女,就在自己的耳畔,越想越发慌。
那个少女愣了一下,俯首沉思,心为之骇然,嘴里直念着奇怪二字,浑身直冻得瑟瑟发抖,王残月见状,心头生出几分怜惜之意,急忙脱下自己的棉衣递于她,那位少女感激的眼神看着,也不介意,往后一甩,穿上了,虽极不合身,倒可御风挡寒,袖子往上一挽,秀眉微蹙,凌然问道:“你进那个祠堂却是为何?”
王残月看着她的眼睛,波光流转,极有深意,遂道:“啊,我无意中闯进去的,又见主人来了,觉得不好解释,就这样钻进供桌底下,”见她低头,面色阴郁,又反问了一句,“哎,这位姑娘,你一天都在那猫着啊,”那位少女点了点头,王残月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地问道:“那你也是追查黑衣人了,”那位少女不屑一顾地道:“我才没那闲工夫呢?我是觉得那个驼背老者挺有意思,好像听我家主人提起过,”话说到这,方觉得后悔,不应该跟陌生人提起这些。
王残月见她胸罗玄机,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语气清浅地问道:“你家主人是谁啊?”那位少女登时翻脸,唇角一挑,斜眼喝道:“这也是你问的,”一句话倒把王残月堵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心想,女人真是难缠,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只有她才能知道公孙爷爷被杀一事,还得顺着她,半响,见她也不说话,遂又问道:“那你总可以告诉我芳名吧。”
那位少女仔细地看了看王残月倒不像坏人,冷冷地道:“尉迟莲心。”
“尉迟莲心,好名字,”王残月啧啧赞叹,奉承着,又问道:“那你是如何被那个仙姑捉去的,”尉迟莲心极不耐烦地道:“你这个人,问题也太多了,”王残月见她烦躁动怒,神思电转,张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嬉笑着转换话题,道:“你头上的那个发簪挺特别的。”
一提到发簪,尉迟莲心的眼角浮起一丝迷离,嗤笑道:“是吗?我得走了,还你的棉衣,”王残月见她脱衣,双手一推道了声不用。
尉迟莲心也不道谢,只浅浅一笑,便向后山走了,王残月还有万千的疑点没问呢?急急地喊道:“你去哪里?”尉迟莲心没有回头,只一字一顿地道:“我自有去处。”
王残月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尉迟莲心扬声道:“你还想让那个道姑把我抓去啊,不用了,放心吧,”见王残月不知不觉地跟着,戾声喝止,须臾,人便消失在群山之中。
王残月怅然呆立,看着那袅娜的背影,心头涌起莫名其妙的伤感,一切的疑问还未来得及问,便匆匆别离。
月光惨淡,在云翳中游离,王残月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内既担心又怜惜,这才发觉冷风嗖嗖,双手抱怀,回到了屋内,见孟婵娟已进入了梦乡,便把她的衣服套上,依旧躲在那棵树上。
半夜,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雪,风卷着,像是无数的精灵乱舞,时间实在是难熬,王残月不时地伸伸腿,活动活动胳膊,难言之苦,但一想到黑衣人,便倍觉精神。
天快放亮了,王残月揉了揉眼睛,抖了抖身上的雪,借着白雪光,看得更清楚,守夜人依旧像游神似的来回走动,风似乎小了,雪也停了,又是在眨眼的一瞬间,发生惨案旁边的那间屋子,一道剑影,紧接着那人便破门而出,身后一人提刀紧追,王残月飞下树时,二人已上房,王残月施起蛇影步,紧随其后,后面提刀的便是青龙帮帮主钱兴霸,前面那人一身黑衣,有些魁梧,不敢和钱兴霸交手,猫腰疾驰,只见钱兴霸在后,边追边喊:“任中原,我看你往哪里跑。”
任中原,真的是他,王残月心头一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人,见他步履加快,已到后山,王残月岂能放过,又加了一层功力,拔腿紧追,不久便把钱兴霸抛在了身后,那黑衣人见王残月依旧是紧追不舍,不觉心急,时而腾到树上,时而在地面飞奔,那身影飘渺无常,若没有白雪,还真让他逃脱了。
王残月不由得暗暗赞叹,此人的轻功甚是了得,虽甩不开,但也追不上,王残月心里暗自揣测,自己的轻功是得到师公的真传,虽说还没有练到炉火纯青,但在江湖中也能数得上了,听师公说,江湖上轻功有名的,唯有千里追风上官髹和玄一真人张三丰可以与师公比肩,他是谁呢?
王残月一直追到山颠,那黑衣人很奇怪,绕了一个圈,又往回跑,王残月更是诧异,追到半山腰,忽闻前面喊杀声近,无数个黑衣人,正和闻讯赶到的华阳真人他们打斗,这个黑衣人倏地转到里面,顷刻间便踪迹全无,周围有几棵云杉和白桦,王残月懊恼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遂拔出短剑拼杀着冲上前来的黑衣人。
王残月的目光在黑衣人身上游离着,寻找着,只听砰地几声响,黑衣人使用了霹雳弹,一阵烟雾,掀起了泥土,夹杂着雪花,待众人出得迷雾,黑衣人就像是会遁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华阳真人等挨个检查着,黑衣人无一活口,更令人恐怖的是,全已身中剧毒,脸和全身都很快地溃烂,化成一滩乌黑的血水,面目早已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