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生风,两旁景物如电飞逝,费昂心中长久以来压着的烦闷终于是化为一口浊气,呼出体外,看着眼前渐渐熟悉起来的森林,无论是费昂还是煞,激动之情都溢于言表。影就相对安静许多,任凭费昂捏着自己的七寸,老老实实的缠在费昂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煞跟费昂一样,在德利村内外可谓是呼风唤雨,平时跟着祯在村子里四处乱逛,饿了就在这里茂密的森林里捕猎,有的时候费昂要跟人家打架,他们三个就给费昂助威,哪里受过在魔法塔时的气,被人家砍的一身伤,原本光洁亮丽的皮毛被弄得伤痕累累,煞还为此伤心了好久,要不是费昂不时管教,煞指不定什么时候趁着福瑞斯特的护卫不注意就狠狠咬福瑞斯特一口呢。
站在村边的一个山头上,煞猛的停住了身形,不肯再往前走,“怎么,煞,你也害怕回家么?”费昂拍了拍煞的脖子,“其实,我也是。无颜以见家乡父老啊!”
费昂还在为了灰溜溜被赶出魔法塔而感到颜面无光,哪还有脸去见父母,去见萨玛大叔?
费昂翻身下虎,站在山头上,轻声呢喃:“爸妈,萨玛大叔,等费昂出人头地再回来见你们吧!”
从煞背上的包裹里取出羊皮纸和羽毛笔,却意外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包裹里竟然多了一双黑底紫金花纹的军靴,每只靴子的脚踝外侧还有一颗魔法水晶,上面雕刻着复杂的魔法阵。费昂先将靴子放在一边,转而奋笔疾书,然后交给影,“影,你现在出发,把这个亲手交给我妈妈,我在东南的树林中等你,你凭借气味肯定能找到我们。”
看着消失的影,费昂又跨上煞,“大家伙,我们去树林里等吧!”煞轻吼一声,带着费昂朝东南而去。
玛丽此时正在焦急的等着儿子归来,相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塞拉,玛丽这个半先知几乎都要疯了,什么事情都能提前看到一点端倪,但很多都是只能分辨大概,细节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让玛丽只能干着急。她甚至已经计算出,费昂肯定会离开魔法塔,然后去帝国的东方行省闯荡,可是,在费昂是否会先回家的问题上,她迷茫了。她算到费昂已经到达了德利村,可是一眨眼之间又不知道了去向。
“该死的塞拉!你个老不死的!你为什么不照顾好了我的小费昂啊!你如果照顾好了他,他能吸收那个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冰蓝钟葵吗?不吸收那个东西,他能有这种能无意间就改变命运,甚至能阻挡别人看到他命运的能力吗?我能不知道我的宝贝儿子去了哪里吗?我当时不是叫你好好看护我们儿子吗?你当我死了吗?……”玛丽的伶牙俐齿简直要把塞拉*疯了,可是他也没办法,玛丽说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况且,逆来顺受本就是塞拉对待玛丽的哲学。
“哎,福祸相依,玛丽,你现在看不透你儿子的命相,以后他的敌人也看不透,这不是很好么?”塞拉掐了手里的烟草,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儿子会有许多我们也应付不来的敌人么?”
“所以我才要送他到北方最好的地方学习魔法啊!出发点高一些总是好的啊,可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安德烈这个混蛋竟然敢……”玛丽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只听塞拉很无奈的说:“好了,玛丽,这不只是安德烈的原因,还不是咱们那个宝贝儿子的问题?别忘了,他从家里出发之前,你预测的事情可是他能得到安德烈的真传!但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这个结果就不得不被推翻了。除了你那个宝贝儿子,谁能有这个本事,几乎在人不知不觉之间就随意改变了自己的命格!”
“说到底,还不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儿子以后怎么可能结下那么多仇人!?还不是你的风流帐?如果你当年老实点,我们两个至于离开总坛,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日后我们儿子不管怎样,肯定也是用遗族姓名,受尽天下贵族敬仰!至于像现在这般,被一个小小暴发户排挤出那个我们自己都看不上的魔法塔?而且,更过分的是,我们现在等同于两个废物!除非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受到威胁,否则不能让任何教外人员知道我们的本事!这也就算了,我们甚至还要时刻防备这圣教暗殿的威胁,我每次占星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这不都是你的错!?”玛丽又是狠狠的一口咬在了塞拉胳膊上,而塞拉似乎是连叫的力气都懒得用了,任凭玛丽在那里发狠,他只是叹气,指尖冒出的火苗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就像是一层愁云,牢牢地缠紧了夫妻俩。
影此时就躲在房梁上,嘴里叼着费昂给它的羊皮纸,心惊胆颤的看着这两个在它的感知中十分可怕的人——塞拉就像一个休眠中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让世界都蒸腾的能量;玛丽则像天上的星空一样神秘莫测,深不见底,仿佛她的下一个决定就会产生天塌地陷,大陆崩裂,河海倒涌之威能——总之,这是两个危险的人物,相比之下,他们的孩子费昂,如今简直就是个和善的不能再和善的人了,虽然以后估计和这二位加起来也有的一比。这是一种源于洪荒异种的古怪直觉,千万倍于人的认知。
“小家伙,下来吧!”塞拉一扬手,一股可怕的能量直接将房梁上的影扯到了手掌中,那恐怖的热量让影觉得自己都要炸开了,“我儿子呢?别跟我装委屈,我当初能一掌将你化成灰,现在更是不在话下!”
“你给我松手!没看到影嘴里有信啊,你个笨蛋!”玛丽一巴掌打开塞拉的手,从影嘴里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那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羊皮纸,细细品读起来。
“亲爱的母亲,父亲:费昂无能,没能留在安德烈大师身边学习高深的魔法。孩儿无颜面对二老,今日特让影带回书信一封,报声平安。两年后是我的成年礼,我记得父亲曾说过,在成年礼的时候要带我去一个我必须去的地方,但是,这两年里如果我不能做出什么成绩,我想,我去了那个地方也无大用。所以,我决定去东方行省参军,那里最近战事紧张,孩儿在那里能创下一番功业!请二老等待我衣锦还乡吧!
不孝子撒德拉斯、费昂敬上”
“天啊!塞拉!儿子真的去了东方行省参军啊!”玛丽说完就晕了过去,使得塞拉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影趁乱就逃之夭夭了,在这两个人面前,影总是没有安全感,它觉得还是躲在费昂手里舒服多了……
“不行,塞拉,我们不能让他参军啊!”玛丽急得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抽噎着摇晃着塞拉的袖子,“教规,教规,规定参军,参军就等于是放弃了父母的监管,父母不得暗中保护啊!塞拉,那是战场啊!费昂,费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到最后,玛丽的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干脆就说不出话了。
“恩,你放心,我一定去阻止他!”塞拉赶忙稳住了玛丽,“影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跟着它就能找到儿子!等我把那个臭小子给你带回来!”
塞拉飞身而出,可是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房间里,外面就响起了一声炸雷,吓得玛丽再也顾不得哭,赶忙跑到窗子边上,她看到,塞拉浑身焦糊的躺在院子里,嘴里还一股一股的冒着青烟。
“玛,玛丽,晴天遭雷劈的,我是第一个吧?”说完,塞拉就晕了过去。
“天啊!费昂,你个小混蛋啊!怎么你改命就万事大吉,你老妈我要改命,就要遭天谴啊!”玛丽的叫声震得整个房间里的瓷制品全都碎了,幸好费昂家附近没邻居。
却说影找到费昂的时候,费昂刚刚拿出那双军靴仔细打量。那靴子确实用罕见的魔兽皮革为基础,用紫金细线在上边绣出精美的花纹,再仔细看那花纹,费昂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能感受到,这并非传统的魔法阵,但是却有着不弱的魔法功效,诸如加速,轻身,力量等等,这应该是西方行省毗邻的兽人帝国的特色,在这北方行省,寻常人根本就没听说过,更别说看到了!再看那魔法水晶——淡青色的水晶本身就纯度极高,可以肯定,这是一块风系水晶中的高级货色,再看上边正统的魔法阵——费昂笑了,他就是不看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那简直就像是用模具灌注出来的魔法阵,这个世界上只有堪萨斯有这个本事以及习惯了!
“无比精准,苛刻,就像排好版直接印刷出的一样——这种风格,也只有你这个机械一样的家伙了啊!”费昂其实有时候也会奇怪,为什么这个家伙对待他热衷的事情,或者说事业,会近乎病态一样的苛刻,甚至于,他每次释放魔法都会用相同的表情,每天都要保证指甲具有相同的长度,因为他说这会影响他的魔法效果!
并不细心的费昂这时才看到两颗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约约有字迹浮现,费昂赶忙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光系的锐眼法术,将两颗水晶并排放在阳光下,这才看清楚。一颗水晶上的内容是:“亲爱的小师弟:这双军靴是我和贝尔丁共同的心意,怕你不肯收,只有让戴安娜偷偷的塞进你的包裹里了。靴子本身是贝尔丁家从兽人帝国暗地定做的,国内知道的人不多,我们知道你也不会往外说的,不是么?这种靴子是用一种六级亚龙的皮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花纹也是兽人萨满的杰作。至于上面的魔晶,就是我从家族仓库中挑选出的高级风系水晶后,细心加工制作的了。虽然我水平有限,实在是不如大萨满的手艺好,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毕竟是我和贝尔丁的一点心意,小师弟你不要嫌弃。好了,最后要告诉你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们两个始终是你的师兄,你也永远是我们的小师弟!祝万事顺利,一帆风顺!”
而另一颗水晶上的内容就显得很是不容易观察了,即使费昂使用了锐眼,也差点累出了眼泪:“这封信,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看到的,我有这种预感。另一封信,是我和贝尔丁都知道的,甚至连戴安娜我们也没有瞒着。但是这封信的内容,就只有我和你知道了,记住,看过之后,千万记得发动一会儿在水晶中显示的法术,销毁这两封信!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贝尔丁和我是好兄弟,我们从小就摸爬滚打在一起,就连犯错都是共同接受的惩罚。我很相信他,但是,那只是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他和你之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现在因为我,你们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日后有一天,也许……可能我想多了,我也只是预防万一,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所以,你凡事应该如何做,我想你已经有了定夺。
然后,我要告诉你的,是比上一件事情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三个的身家性命,主要是我和贝尔丁,你万万牢记,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父母,他们如果知道,很可能也被牵连!如果你觉得不能严格的保密,就按照第一个方法发动法术,如果你认为你可以保密,就发动第二个法术吧!”
看到这里,费昂不仅满头雾水。贝尔丁的事情他很好接受,但是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堪萨斯对他好像格外亲近呢?就因为他看自己顺眼?光凭这个难道就能把自己和贝尔丁这个与他相交如此之深的好兄弟相提并论?费昂认为自己并没有那种人格魅力,这就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之一。而另一个事情他更加费解——堪萨斯说的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费昂只不过是一个乡野小民,跟堪萨斯和贝尔丁两大家族的嫡系长子,唯一继承人能有什么生死关系呢?他们的交点不过是在安德烈那里共同学习了几个月魔法罢了,还远远谈不上生死关系吧?那又是什么理由,让堪萨斯这么相信自己呢?如果自己先看了那个秘密,然后宣传出去呢?堪萨斯和贝尔丁岂不是都要掉脑袋?而且,堪萨斯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证明这件事情,自己肯定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那又是什么事情,自己能够起什么作用,堪萨斯又是怎么能这么肯定的呢?……
一系列的问题弄的费昂觉得自己的脑浆就像正在闹海啸的大海,也许你没见过海啸,但是你肯定闹过肚子,费昂觉得自己的脑子和那个时侯的肚子也没什么不同了!
闹肚子归闹肚子,问题还是要处理的,费昂觉得能够被人信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论堪萨斯是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费昂认为自己一定要对得起这种信任,这也是一种责任!
于是,他发动了第二个法术,不仅是为了那种朋友间生死相托的信任,也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两个大家族的继承人都如此手足无措,必须依靠费昂呢?
法术刚刚发动就看到了效果,上面的字迹明显清楚多了,只不过是新内容:“亲爱的费昂,看来我的预感又一次对了!我很高兴你能够看这封信,更高兴你也能把我当做生死之交,即使我们认识时间并不长。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去,让你的心平静一下,因为我下面要说的事情,怎么说呢,我自己都觉得实在是……”
堪萨斯留下的文字在那个地方也很少见的使用了含含糊糊的符号,这并不是他的风格啊!这个家伙到底要说什么呢?费昂按照堪萨斯的话做了,再静下心来看那水晶内的文字,过了一小会儿,文字有了变化:“我不得不说,我们好像都和一个传说扯上了关系,而且,这个传说……”
费昂还没往下看,就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心里却是有点好笑,又有点得意,自己也成了传说中的人物?那不就成了贝尔丁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了么?——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可是紧接着的文字,让费昂的头“嗡”一声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