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俯视苍生般游弋在这个白光后的世界里,堪萨斯被这种毫不受力,轻飘飘浮在云端的感觉陶醉了,他清楚的看到了这个世界,但是一切似乎又有点模糊,就像老胶片,你能知道这是哪里,却看不清具体的细节。
这个世界似乎被笼罩了一层透明的灰色的纱,就像尘封的相册的表面落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让真切中带着虚幻,模糊中透着清晰。太阳很亮,却让人感到很冷,这种毫无温度可言的光线下是一片不着边际的草原,平的像镜面,不见丝毫起伏。草很矮,很矮,也就刚刚盖住地皮,但是很茂密,很整齐,几乎都贴在了一起。堪萨斯看着这诡异的仿佛是花园中的草坪一般的草原,心中突然泛起一股亲切感,一种归属感,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福贝登之原还是这么整洁啊!”
突然,远处天地相接之处传来隆隆震天之响,黑压压的潮水一样逐渐壮大——堪萨斯此刻似乎已经无形无质,眨眼间就跨到了那潮水之前——这是什么东西啊!?堪萨斯刚刚惊叹,看到那些乘骑不知名怪兽的黑甲骑士以及后方那无尽的黑雾,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一般,自言自语:“王之禁军——虎煞蛇影!”那语气中竟充满了自豪,感慨,无奈,惋惜等等情感,复杂到让堪萨斯心中也被这种情绪沾满,丝毫容不下自己,世间似乎只有这种沧桑悲伤的情绪了……
一声虎啸,打破了这个世界,让堪萨斯立马清醒过来,却又被眼前的冷酷之人狠狠的震慑住了——他站的地方正在白虎不远处,那猛虎身披黑甲,眼中电光四闪,身上紫纹缭绕,而背上坐着的黑甲男子手握一条黑蟒,仔细看去,这黑蟒竟然和男子身上的铠甲有着多处的融合,甚是诡异,那两个菱形梭子一样殷红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睛,谨慎的四处打量,就像两盏信号灯,危险到足以致命。那男子仿佛雾一样笼罩在整个军阵上空,这是让堪萨斯感到无比荒谬的事情了——他明明骑着白虎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觉得他无处不在,天地间只有这一个人存在,这让他感到很难受,尤其他在意识中似乎认识这个人——他是费昂!
那么自己在哪里?
可能是为了回答他脑海里的问题,他的身体不断拔高,视线越过身穿整齐黑色铠甲的军阵,他知道,那就是所谓的“虎煞军团”;再越过那一大片黑色像幽灵一般的雾气,他知道,那就是所谓的“蛇影军团”;再越过远处很远很远的草原,他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傀儡列阵在此,有巨大入云的元素傀儡巨人,有小山丘高的突击傀儡者,有高愈三丈的钢铁傀儡骑兵,更有普通人大小的血肉之躯的傀儡人,甚至连指甲大小的傀儡蜂都没能逃过自己的眼睛,他也知道,即使现在自己无形无质,在这个高度也是不能看得清如此细微的傀儡蜂的,可是他就是看到了,就像印在脑子里一样清楚。他看到了这不知道多少万的傀儡中,一身天蓝色魔法袍,身材偏矮,梳着整齐的黑色头发,面色也有点发黑的年轻人——他知道那是自己,心中那个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在这里谁能比我更加喜欢整洁呢?”堪萨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几乎是同时的看到了“自己”那连尖端的茬的方向都相同的头发,简直是——制式傀儡啊!堪萨斯不知不觉又想出了一个很熟悉的称号。
这个世界起雾了,风逐渐大了起来,一切都开始不清晰了,他能感受到下面开始了战争,虎煞军团的战士们右拳击胸,声如战鼓,蛇影军团开始漫步整个战场,随时偷袭,傀儡方阵冲在了最前方,世界开始动荡了,断肢残臂纷飞,各种颜色的血水四溅,生命在挣扎,灵魂在咆哮……
眼前突然画面一动——他看到那黑甲男子,也就是费昂正扛着蓝色法袍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自己消失在了白色大雾中……
太阳突然好耀眼,要耀眼,自己却很冷,他回到了那团白光中,回到了那个长长的山洞,光线突然消失,一切都变成了黑色的……
当堪萨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费昂的床前面,自己对面的窗子已经是漆黑一片了,房间被魔法塔不知道怎么从弄进来的阳光也消失不见,房间里的魔法灯让他感觉很难受,就像梦里的那个太阳,没有丝毫温度,让人讨厌。
费昂还是处在那种几乎没有呼吸的状况,不过,堪萨斯知道,他活着,活的很好,这似乎是一种没有理由的信任吧!
房门被很是礼貌的轻轻叩响了,就像优雅的宫廷乐曲那轻快不失稳重的节奏鼓,堪萨斯轻轻打开门,看到正是他满腹心事的好朋友贝尔丁。
“还睡着?”贝尔丁轻声的问道,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费昂的床的方向。
“恩,还没醒,我们出去说吧!贝尔丁,你好像有心事?”堪萨斯看着英俊的贝尔丁的眸子,似乎里面纠结着散不开的云彩。
堪萨斯关上了房门,和贝尔丁一同来到了院子里,放开了点声音,问道:“好啦!亲爱的贝尔丁,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个几乎不管闲事的人会跟我一起趟这个浑水呢?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我参加了你才介入的,我明明看到你刚开始打算走开的!”
贝尔丁揉着自己的鼻子,坐在堪萨斯对面,半晌没吭声,没想到那堪萨斯也是个能忍耐的主儿,大概有两盏茶的时间,两个人愣是一个字儿没说。
似乎终于是想清楚了,贝尔丁组织了一下措辞,“堪萨斯,咱们认识了有十年了吧?”
堪萨斯点点头,“没错,准确的说是十年三个月零一十八天十六小时,当时是令尊,那位忠君爱国的老将军找家父拼酒,顺便就带上了你,想让你这个小白脸也把我喝趴下,不过啊!哈,天才如我,怎么能让你得逞呢?结果你那英俊的小白脸啊,哈哈,在我家里吐的都变形了吧?恩?哈哈哈!”
面对堪萨斯如此清晰的旧账,贝尔丁似乎是无动于衷,连表情都没变化,又问:“那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了?”
“天啊!让神劈死你这个贵族中的混蛋吧!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之间还用这么问么?这个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了!你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堪萨斯的忧心病又发作了,他开始担心自己面前这个原来比自己还要能扯皮,但如今冷静的过分的兄弟了。
“恩,没什么大事,堪萨斯,如果说,我告诉你,我,我……”贝尔丁结结巴巴的,比大便干燥利索不了多少的话让堪萨斯急的想咬人。
“你什么啊?赶紧说!别磨磨唧唧的!你就是说你爱上了费昂,我也没话说,毕竟你们这些小白脸是最容易染上龙阳之癖的,啊呸,鬼知道这是为啥!”堪萨斯毫无风度的讽刺着贝尔丁。
贝尔丁唰的就红了脸,“哇靠!你个小白脸,不是被我说中了吧?难怪你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身啊!原来,你丫的好这口!?离我远点!”堪萨斯嚎叫的很难听,还摆出一副即将面临非礼的小女生双手护胸的样子。
“放屁!堪萨斯!你放屁!你放臭不可闻的屁!”紧接着,就低下了自己通红通红的脸,“那个,那个,我说我曾经梦到过他,你信么?”犹豫了一下,他咬着牙,狂抖猛料,“还不止一次!从小开始!”
本以为堪萨斯又会拿自己开涮,或者一阵猛笑,结果他抬头时发现堪萨斯的脸色也很难看,只听堪萨斯的声音有点沉重,“我也梦到过……就在刚才,很古怪……我梦到自己穿过一条隧道,走入了一片白光……我被他救了,然后我就醒了。你呢?你的梦什么样子?”
“我的梦很零乱,断断续续的,都是小片段,具体的也说不清楚,反正每个里面都会有一个人出现,也许是贯穿整个梦境,也许就是一个身影,但是我能感觉到是同一个人。我最清楚的一个梦就是,我当时在一个大殿里面,恩,你知道的,好多美女,还有我,恩,那个什么,你别撇嘴!我向来不近女色的,你知道的!这只是个梦!然后,满身是血,浑身黑甲破碎的男子闯了进来,我当时知道那个人就是以前梦里的那个人,就听到他喊了句什么,那种语言太深奥,我根本听不懂,不过梦里面我的回答也是那种语言,我当时心里能明白大概意思,就是他说什么守不住了,让我快走,我说怎么可能之类的话,然后我就突然站了起来,往他身前走了两步,然后世界猛的一亮,我腰间一痛,听到了他的怒吼,好像是喊‘不’吧!世界就慢慢没了颜色,我就醒了啊!今天我看到了费昂,就猛然感到,他好像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不过,奇怪的是,他现在的修为弱的不像话啊,梦里面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强的简直就不可思议啊!”贝尔丁的梦境似乎和堪萨斯的交集并不多,几乎是没有,不过,两者相同的都是这个像费昂,却不知道叫不叫费昂的黑甲男子。
“恩,听我说,贝尔丁,首先我们应该说,我们有可能前世,或者前前世,都认识费昂,如果说有轮回的话,不过,听着,贝尔丁,这太荒谬了!圣教是不相信轮回的,他们说神会收走你的灵魂,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所以,圣教的教皇也不肯说我们从前认识费昂。那么,我们,你知道的,我们某些贵族,恩,你也是其中之一对吧?我们的家族很古老,古老到这个王朝时代还没建立我们就已经存在了,虽然这个王朝号称世界上第一个王朝,不管是哪个帝国都处在这第一王朝中。我们都一样,已经可以知道一些核心的东西了吧!尤其是我们两个一脉相承的家族,就剩下我们这两个直系血脉了,所以,那个秘密你是知道的吧?”
“恩,你是说遗族么?”贝尔丁很是小心的低声询问。
“嘘!小声些!就是这个要命的东西了。我们是相信家族留下来的祖训的!难道你不知道么?圣教和遗族曾经发生过一次天大的冲突啊!那个方……你知道的,就是那个不能说的简直就已经成神的大人物,他可就是遗族的代表啊!”堪萨斯狠狠的咽了口吐沫,声音压得更低了,“可能我比你大一点,所以也早接触了家族内的东西,知道的多了些。遗族,是相信轮回的!不过,祖训里说的很清楚,如果谁还能保持着前世的记忆,他就可能是当年的几大圣君转世啊!你可能不了解圣君是个什么概念,不过,像我们这些小人物,你知道的,我们的天赋并不是十分出类拔萃,更别提什么惊才绝艳了!”堪萨斯放开了声音,“所以啊,他们几个老人家啊,我们只能仰望膜拜啦!我们的梦嘛……”
“恩,应该是我们梦到虎和蛇,还有黑甲人,这应该说我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谁让我们这十多年来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呢?既然我们的梦没有交集,这证明我们肯定是自己编造的梦了,不然怎么可能没什么交集呢?尤其这个费昂,碰巧也有虎和蛇,我们先入为主了!就误以为他是梦中人了!”贝尔丁打蛇顺杆上,开始胡编乱造了。
堪萨斯叹了口气,紧接着贝尔丁也开始叹气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梦里的东西实在是,太*真了些,他们牵强附会的解释简直是漏洞百出,可是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也太荒谬了些。这不等于说两只癞蛤蟆能够摇身一变变成金翅大鹏么!?
于是,两人陷入了沉默。
月过中天,魔法塔里竟然也能看到外面的星空,者不得不说是很神奇的事情,还是凡是喜欢逍遥自在的贝尔丁开口了:“哎呀呀,堪萨斯,我们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天不还是要黑,女人不还是要看?所以啊,我们就当这事情是我们免费看了次纪实的魔法刻影好了!还什么禁忌啊!我们自己都成了禁忌不成?哈!管他那么多,我要找美丽的科尔沁郡主聊天区了,恕不奉陪啊!哈哈!”扬长而去的贝尔丁身后是个愁的要去上吊的堪萨斯。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吧,堪萨斯也长叹一声:“哎!魔法傀儡似乎挺好玩的嘛!我也去研究研究制式傀儡吧!刚好可以问安德烈请教请教!”
夜,很平静,就像一条黑色的丝缎,温柔的盖在魔法塔上,让这个孩子沉沉的睡去,就像深度睡眠中的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