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来得及披一件外衣的费昂匆匆忙忙骑着煞赶往巴哈等人谈判的地方,腹内空空,只能在虎背上啃肉干。
这段日子以来,费昂在宪兵中的声望可谓一时无两,这跟盖尔等智囊的倾力培养有必然联系,否则再让费昂折腾他也没可能达到像今天这般水准——只要军士看到骑白虎的宪兵少尉,立刻知道这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身前的红人,也知道这是个进步神速,潜力巨大的明日将星。
远远的山坡上费昂看到,两军军容严整,火把如龙,绵延数里,看着阵仗,似乎一个不小心帝国就要内战了。
丝毫不受阻拦的通过宪兵后军,直奔巴哈所在——费昂可不知道盖尔早就有命令,看到费昂直接放行。
还没到最前方费昂就郁闷了,巴哈这只熊哪里是在跟人家谈判?根本就是在挑事儿。
“蒙斯卡特!你小子可以啊!干伤了我将近一个排的人!你牛*,跟老子过过招!”巴哈的大嗓门在费昂听来简直是在骂阵。
“巴哈!你听好了!我东疆也有一个排的人受伤!我还没追究,你倒反咬我一口!”蒙斯卡特用了斗气才把声音扯起来,“我的士兵给你们这些黑皮宪兵发放补给,反而遭到毒打,你还有理了不成?!”
“我咬你?草泥马的,老子就咬你了,怎么着吧!”巴哈在两军面前丝毫不顾及自己脸面,破罐子破摔,“有本事,你也咬我啊!妈了个巴子的,跟老子过两招再说!”
煞的速度相当快,两侧军阵飞速向后略去,费昂已经可以看到巴哈挥舞着重剑策马驰向了蒙斯卡特。如果真让巴哈跟蒙斯卡特打起来,那可真是帝国第一大笑话了!
不及多想,费昂抽出煞背上的强弓,一箭就射向了战场。箭刚离弦,费昂就后悔了——一个小小的少尉,对着中将级别的人物放箭,无论怎么说,自己肯定是逾越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往上冲吧!
巴哈看了场地中间扎着的箭立刻就停下了马,而极度不情愿、但不得不为了面子迎战的蒙斯卡特刚好顺势停了下来。
“哪个小兔崽子放冷箭?”巴哈的声音都快把两军阵前的人震吐了,“给老子滚出来!”
费昂的白虎从军阵中冲出来,军阵又如水般合拢,不留任何缝隙,看着这一幕老蒙斯卡特心里也不得不敬佩这只新兵队伍的素质之高。
“属下费昂,斗胆请将军稍待片刻,属下有话要说!”费昂觉得自己也就只能临场应变,见机行事了,也不知道盖尔这老狐狸在想什么,这么要命的事情,干嘛没动静。
其不知盖尔此时正在阵前笑而不语,静观其变。
“阁下是哪位?”蒙斯卡特缓缓策马而上,问了之后他翻然醒悟,这个小崽子不正是差点废了自己儿子一生的费昂还能是谁——那标志性的白虎简直就是在费昂身上挂了个天大的牌子。
“末将宪兵特战四队队长,少尉费昂。”费昂在煞背上略微行礼,“甲胄在身,请恕末将礼数不周之罪!”
说完这话费昂觉得自己脸红了——就一件单衣的他身上根本连个甲胄的影子都没有,还“甲胄在身”……
“好了!你是谁没必要跟这老小子汇报!说,啥事?”巴哈粗壮的胳膊拽得战马左右打转,更突显了巴哈的不耐烦。
“将军!您与蒙斯卡特将军乃是这五万宪兵队伍与东疆第一城的负责之人,日理万机,断不用为了如此小事费心劳神!属下不才,愿为将军献上一计!”费昂说到此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加速了,体内的冰属性能量更是汹涌澎湃,鼓胀的浑身酸痛。
“哼,你一小小的少尉竟然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且说说看,如若不成,本将必将治你之罪!”老蒙斯卡特着实恨透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少尉,但是费昂如果不出现,老蒙斯卡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保住面子下台,所以他只能让费昂先说说,想治费昂之罪,找个理由还不易如反掌?
“草!你治谁罪?我们是宪兵!治罪也轮不到你!”巴哈指着老蒙斯卡特的鼻子开骂,“你他妈脑子灌屎了?宪兵的事情你他妈敢管吗?只要你敢管,我保证,第二天,咱老大立马灭你全家,你信不信?”
蒙斯卡特寒毛都竖起来了,斯卡达拉那个疯子确实惹不起,但是蒙斯卡特也憋了一肚子火,两人平级,凭什么这个一点贵族修养都没有的大老粗敢如此羞辱自己!
“少尉!你赶紧说!”蒙斯卡特的怒火只能发泄在费昂身上,他不像巴哈,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有风度的绅士、成熟老道的贵族,想的事情也更多,在这个时刻,他不能乱了自己主子的阵脚。
费昂很不爽这个被巴哈损的跟孙子一般的东疆第一城负责人,所以他也没好气的回答:“是!”
这一声喊出去,不比巴哈小多少,里面的怨气死鬼都闻得到。
费昂继续说道:“自古东疆守军和宪兵队伍就都不缺少英勇的战士、血性的男儿!今天的事情也只能说是双方血气方刚,欲切磋比试一番罢了,实在没必要劳动两位将军大驾,与其让您二位将才解决如此小事,那恐怕真是杀鸡用了牛刀。所以,末将建议,双方选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在平级的军士中选出一些代表,切磋一番,以化解此次矛盾,增进双方友谊,培养军士们尚武风气,如此一来……”
“好!就这么办,费昂你小子唠唠叨叨干什么玩意儿?”巴哈座下的战马都快被拽的吐白沫了,巴哈却浑然不觉的打断了费昂,“不就是要单挑吗?都一样!老蒙斯卡特王八蛋,你没意见吧?”
蒙斯卡特张口欲言,结果只听巴哈立刻骂道:“你他妈敢有意见老子活劈了你!”
气的蒙斯卡特面红耳赤,青筋暴突,没办法,费昂只能以自己生涩的技巧来打圆场,他可不是盖尔,有头脑,有相应的身份,更是有着他费昂无法比拟的经验。
“蒙斯卡特大人的君子之风真是令人敬佩,既然大人都已经默许,那么今日已然不早,大家改日再谈如何?”费昂觉得自己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打圆场到底要怎么打?没学过,不知道……
蒙斯卡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道:“也好,巴哈将军如此美意,在下怎好不接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费昂觉得要糟糕,只怕这次倒霉的人要多一个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蒙斯卡特指着费昂,“费昂少尉,你必须参加!有问题么?”
费昂拧着眉头,他也知道老蒙斯卡特是在找机会报复,打伤他儿子的事情人家总归要找回场子的。
“莫非你不敢?”蒙斯卡特哂笑。
“草!你儿子都差点被他干掉,你说他敢不敢?”巴哈火上浇油,这个混人总是看不清状况。
“大人说笑了。我与蒙斯卡特上校的比试看似公平,”费昂顿了顿,费昂意在点醒蒙斯卡特,他儿子的装备高级的很,根本谈不上公平,不过费昂却继续道,“实则是蒙斯卡特上校相让,我收手不住,才让他受了伤。这次切磋如果蒙斯卡特大人点名让我出战,那么我还哪有拒绝的借口呢?”
“好!这才是我们宪兵的人!不过你丫话还真多,越来越像盖尔那老东西了!”巴哈又用剑尖指着蒙斯卡特,“老犊子,你让你的人洗好脖子等着吧!”
说完拨转马头就走,善后的事情……哎,巴哈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善后吧!
只好让费昂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匹配的家伙和蒙斯卡特虚与委蛇了,聊胜于无。
大军各自带回,暂且不提,却说费昂、巴哈、盖尔三个人各怀心事的来到盖尔住处,不对,准确说是两个人怀着心事,一个人没心没肺,怎么有心事?
盖尔的脸色难看的很,就像是被刷了一层绿漆,遣走了周遭军士,立刻对着巴哈脑袋狠狠一巴掌,嘴里骂道:“你个不长进的小崽子!你他妈跟蒙斯卡特说什么不行,还偏说费昂像我?!你活腻了啊!”
“怎么啦!”巴哈还有点委屈,气的他大吼道,“说像你是夸你,我看得起你!难道费昂像你还是对你的侮辱不成?”
费昂脸一下子白了,他知道如果说以前注意自己的只有蒙斯卡特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可能要被卷进什么不好的东西里了。
看到费昂脸色变了,盖尔觉得比较欣慰,至少费昂看出了什么,但盖尔还是继续骂巴哈:“糊涂!我是谁?”
“盖尔!老狐狸!”巴哈更生气,“我还不傻,知道你是谁!”
“我还是大人身边第一军师!我还号称是斯卡达拉派系的大脑!”盖尔气的浑身发抖,喘个不停,“你说费昂像我?恩?像我?”
“是啊!有什么不对!就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发那么大火吗你?”巴哈站起身跟盖尔对视。
“小事?费昂像我,没问题,很好,我们的力量有强大了一分,甚至更多,可是你为什么告诉蒙斯卡特?”盖尔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清楚是眼前的家伙太没脑子,还是自己想太多。
“那又怎么啦?”巴哈不甘示弱,“你不满?我就是不说,他自己不会看啊!”
“放屁,他看能看出什么?”盖尔指着巴哈,手都开始抖,憋了半天,无力的坐下,继续道,“费昂像我是好事,我也希望他能跟我一样,不仅为大人奉献武力,更能献出智慧,所以,我才刻意锻炼他,让他去解围。可是你不该说出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代表的就是我们宪兵高层的决定、想法,现在蒙斯卡特必然已经开始关注费昂,如果他够细心,甚至都要告诉宰相,我们这里又开始培养新的智囊!”
“话虽如此,可是蒙斯卡特不是早就注意他了吗?再说,蒙斯卡特又不是我,他肯定早就知道费昂……”巴哈又一次被打断。
“他蒙斯卡特再厉害,也需要时间才能发现的吧?早就注意?注意什么?他最多觉得费昂比较聪明,可是你这么一说,蒙斯卡特注意的就不是费昂一个人了!他能想到很多!既然已经有一个费昂少尉,会不会有更多的中尉,上尉在培养中?虽然他原先也知道我们肯定在积蓄力量,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但那都是在暗处!你这么一说,费昂立刻就被摆到了台面上,今后他的危险大了很多很多,而且,作用也远不如从前大!被敌人盯死的杀招,就不是杀招!还有,差点忘了,我们这次暴露了我们的培养系统!宪兵基层,特战队!妈的,只要他们的人注意一下就会发现,我们对某些下级军官的培养绝对是与众不同的!费昂还算是比较明显的那种,好多人就算是不明显也会被揪出来!”
“不是吧!老家伙,你要不要想那么多啊!”巴哈拍着大脑袋,“虽然我觉得你是对的,可我根本不明白啊!”
“费昂,你应该明白了吧?”盖尔转向费昂。
费昂站了起来,对盖尔稍稍鞠躬,淡淡道:“多谢您的栽培。可是我觉得,我暴露出来也好,我能分散他们多少注意力,就能为我们的人多争取多少时间。”
“时间啊,时间啊,时间……”盖尔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陷入到某种迷离的状态中,“他们需要时间,你又何尝不需要?你今年才多大?过了新年你才十七岁,你需要更多的时间啊!没办法了,你只能当靶子,能不能顺利的成长起来,一要看我们的努力,二嘛,就要看你的命了……”
费昂觉得自己的命似乎一直不怎么样,长这么大,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要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还不如在身边多带一把刀安全。
夜,深了,连月亮都看不见,浓稠的墨汁不仅涂满了整个天空,还留下了一点点在信鸽腿上的信筒中。白色的鸽子被染成了暗灰色,渐渐消失在东疆第一城上某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