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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立春立在船头,七月的天空飘着片片白云,*裸的阳光压在他的头上,曹立春却感不到一丝热度,曹立春望着眼前不见尽头的河道,眼中却无一件景物进入他的脑海。苏州他没有去过,夏侯菁菁也没有见过,他此去苏州,是为了完成出山前夏侯无敌临死前的嘱托。夏侯无敌死前凄凉的眼神总是浮现在曹立春的眼前,想到失去父亲的夏侯菁菁,曹立春不禁生出同病相怜的同情来,他们都是孤儿,他真不想把夏侯无敌的死讯告诉她,可是每个人总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当曹立春坐的那艘船经过扬州时,曹立春并没有上岸,他倒不是怕“龙沙帮”的人认出他来,他与“龙沙帮”并无私人恩怨,周康死在自己的手上曹立春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以为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要回粮船的,可这一切似乎并不能被他所控制。“龙沙帮”的例规倒是还没有改,曹立春付了一两银子的过路费,直到扬州城密密麻麻麻屋脊消失在视线里,曹立春沉闷地回到船仓里,河网密布的江南水乡空气中都飘散着稻谷的气息,让人踏实又陶醉。
费了大半天的打听,曹立春终于站在了“采菊山庄”的大门前,这座山庄座落在一座小山丘脚下,庄子四周完全被密实的竹林包围,一条弯曲的青石小路从山庄门前延展到远处的官道上。“采菊山庄”虽然及不上萧府那般气势磅礴,但白墙碧瓦,飞檐画阁却有另一番的精致秀美。
曹立春在红漆大门的铜环上轻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一个六旬老者打开了大门,看了看曹立春,问道:“阁下有何事?”
曹立春一抱拳,道:“在下曹立春,有事求见你们庄主,劳老丈通传一声!”
那老汉一听曹立春一口北方话,略一愣神,便道:“那你稍等,我去通报庄主。”
曹立春在大门前等了一阵,那扇大门才重又打开,老汉脸无表情地道:“庄主说不认识阁下,请阁下自便!”说罢便欲关门谢客。
曹立春一只手按住大门,道:“再劳老丈去通报一下,说是夏侯无敌遣在下来的,麻烦您了!”
又等了一阵,曹立春这才被老汉引进了“采菊山庄”刚进大门,满园各色的菊花将小小的前院摆得满满腾腾,虽还未到菊花盛开的旺季,但亦有少数鲜有的菊花品种已开得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味。客厅虽不算十分宽大,三面墙上挂满了字画,充斥着儒雅的气息,稍坐了一阵,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曹立春扭头一看,一个四十四五岁上下的中年文士慢慢走了进来,两只袖子稍稍卷起,右边袖子还有几点墨渍。
中年文士脸瘦而长,一副山羊胡须倒与他的瘦脸相得益彰,那文士朝曹立春微微打量一番,拱手道:“在下‘采菊山庄’庄主石不凡,刚才听门房说阁下姓曹名立春,莫非阁下就是最近名动江湖,投效在开封萧家的那个曹立春?”
曹立春听石不凡这般的理解他与萧家的关系,心里有些不快,但仍是礼貌地回道:“正是在下,石庄主,在下是受夏侯无敌前辈之托来与夏侯菁菁姑娘传几句话,劳烦庄主给引见则个!”
石不凡立即满脸无辜地道:“哦,我道是无敌兄是想叫你带几句话给我呢,曹大侠,不瞒你说,我虽与夏侯无敌是好友,但他的千金却不在我处。我最近一次见到夏侯菁菁还是六年前,那时她才十六岁,那时夏侯无敌带他到我这里玩过几天。曹大侠,夏侯兄现在何处,我听说他数年前遭人陷害后便下落不明,他现在可还好,为何不亲自到本庄来?”
曹立春一愣,但看石不凡神色自若,又不似说谎的样子,心想若是夏侯菁菁不在“采菊山庄”自己更无法去找她,夏侯无敌的遗言又如何能传给她。沉思了好一阵,曹立春道:“夏侯前辈临死前对我说他将夏侯姑娘送到了贵庄,要我传几句遗言给夏侯姑娘,石庄主,夏侯前辈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只有你最了解他家的情况了,夏侯姑娘既不在贵庄,她又可能会在何处呢?”
石不凡目光在曹立春年轻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接道:“什么?!夏侯兄故世了!夏侯兄呀……实不瞒曹大侠,在下也不知道夏侯姑娘会在何处,这些年我少问世事,只知在家养花弄墨,不如曹大侠先在敝庄歇息一宿,我再好好想想,兴许能找到些线索。夏侯兄呀……”
石不凡真情流露,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曹立春对他的悲痛感同身受,亦不好再问什么,随着管家去客房休息。
石不凡陪曹立春用过晚饭后,曹立春即回到了客房中,刚一坐下,只听一个极好听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公子,奴俾送洗脸水来了!”
曹立春应了一句,拉开房门,只见一个身材颇为高大,手脚粗壮,面貌粗糙的女郎走了进来,放下水后,那女郎道:“公子请盥洗!”
“多谢姑娘!”
曹立春刚想拿起铜盘中的毛巾,却见那女郎仍是站在原处,没有想立即离开的意思。曹立春向她微笑道:“这里不用麻烦姑娘了,姑娘可自便!”
那女郎仔细地看着曹立春,忽然道:“听庄主说你是来找夏侯菁菁的!”
曹立春觉得有些蹊跷,仔细看了看这高大的女婢,这高大女婢可谓毫无女性之美,皮肤黑而粗糙,阔口厚唇,鼻大而孔外露,方面而有棱角,粗眉大眼,若不是一身女装而换上男装,不说话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女儿身。好在曹立春是先听到她的声音,不然他还会认为此人与“花道姑”是同胞姊妹。
那婢女见曹立春只打量她而不回答,便又道:“我也认识夏侯帮主一家人,他们以前来过,我和夏侯小姐还是好朋友呢,听庄主说是夏侯老前辈叫你来的,他为何没有自己来?”
曹立春略一思索,接道:“夏侯前辈有些事要处理,分不开身,他委托我来找他的女儿。姑娘为何这么关心夏侯前辈?”
那婢女好一阵犹豫才道:“我不是说我和夏侯小姐是好朋友了么,再说夏侯前辈来这里做客时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和气,还送过我些礼物,我对他很尊敬,自然关心他的安危。”
曹立春见她不似身怀鬼胎的样子,放下心道:“夏侯前辈其实在数月前已经身故了。”
“爹…夏侯前辈死了…呜…呜…不会的,他那么好的人不会死的…呜…呜……”那婢女伤心地哭了一阵,又道:“曹公子,夏侯前辈既然已经过世了,你还找夏侯小姐作什么?你未见过夏侯小姐,你何以辩认她呢,如果你遇到小姐,你又如何能让她相信你的话呢?”
曹立春见婢女哭得伤心,心道夏侯无敌定是位平义近人的前辈高人,连一个普通的婢女都肯为他的死而伤心落泪,足见夏侯无敌为人宽厚可亲,心中对夏侯无敌的敬意又深了一重。听罢婢女的提问,曹立春略一回忆便接道:“夏侯前辈死前要我传几句遗言给他的女儿,他告诉过我,夏侯姑娘左耳下有一粒黑痣,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怎好去查看夏侯姑娘被长发掩盖的耳背,再说石庄主说夏侯姑娘不在庄里,天下这么大,我又要到哪里去找她。”
那婢女低头思索了好一阵,抹去泪痕抬头道:“曹公子,除了那颗痣你还有什么信物可让她相信吗?”
曹立春吃惊问道:“姑娘莫非知道夏侯姑娘的下落?”
婢女接道:“我知道她在哪里,但我得要知道你是否真的是夏侯前辈派来的。”
曹立春又凝视了那婢女一会儿,仿佛掷下赌注般郑重地道:“我曹立春受人之命,忠人之事,若姑娘想骗我说出秘密怕是要白费脑筋,除非我见到夏侯菁菁姑娘,和她对过信物我才会说出夏侯前辈的遗言,否则别想再从我口中知道任何事情!”
那婢女考虑了好一阵子,又道:“你看看我的这的这颗痣像不像,还有这块玉是不是配得上你的那半块。”说罢她掀起左耳旁的青丝,露出一粒比绿豆略小的黑痣,又从颈中扯出一块只有半边圆形玉佩。
曹立春仔细看着那颗痣和那半块玉佩,从怀里拿出夏侯无敌死前交给他的那半块玉佩放在她的那半块玉佩前,两块玉佩断口处竟能契合无缝,曹立春这才长舒一口气道:“你就是…原来你就是夏侯菁菁,抱歉,夏侯…夏侯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曹立春又仔细审视夏侯菁菁,夏侯菁菁神色镇定中仍带着浓重的悲痛,曹立春努力回想夏侯无敌的容貌,眼前的女郎确有许多地方与夏侯无敌相似,曹立春越看越觉得像,突然探头出门,四下张望,发现确实无人靠近后,又将房门关上。
夏侯菁菁见曹立春举止奇怪,退后一步,举掌在胸,道:“你想做什么?”
曹立春见夏侯菁菁戒备的神色,知道她有所误会,忙道:“姑娘莫怕,夏侯前辈遗命我将几句话告诉姑娘,并再三嘱咐我不可让他人知道了,所有在下才不得不小心一点。夏侯前辈要我对你说,老家祠堂大堂地面下三尺处埋有你家的族谱和田产与房契,还说运河大会后若是上位的是一位正直为公的帮主,便将族谱交给他,否则便要带着族谱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夏侯菁菁听罢,心中又是一阵悲痛,轻啜了一阵,又道:“我爹爹还对你说了什么?”
曹立春想了一会儿,道:“他临终前说了一句话,我一直不理解,他也没有交待是否一定要转告给你,他说了八个字‘倾国富贵,灭族之秧’”
夏侯菁菁喃喃念了几遍,忍不住又痛哭了一阵,曹立春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许让她畅快地哭一场反倒好些,悲伤的气氛也勾起了曹立春的伤心事,俩人先是轻声哭泣,渐渐二人不再压抑悲痛,放声大哭起来,直到石庄主和庄里人都赶到门外询问何事时,二人这才止住哭声。
曹立春打开房门,石不凡详问后亦是放声哭了一场,然后石不凡拉着曹立春的手不住说着感谢,曹立春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石不凡怕夏侯无敌的仇人来找夏侯菁菁,才设下的计策,曹立春一点也不介意石不凡与夏侯菁菁的小心,反倒让他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句古话,可谓吃一堑方可长一智。
晚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气,曹立春打开窗让花香飘满房间,尽情地享受着任务完成后的轻松愉悦,暂时忘记生活的沉重才能让人们轻松地面对醒来后的艰难,曹立春带着欣慰的微笑死死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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