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初次飞身在百丈高空,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心里紧张得如同打鼓,却不敢出声,生怕影响了大头爷爷做法,一个不留意从高空摔下来,那可不仅仅是要命,只怕是粉身碎骨了。
“小施主不用怕,老衲保你一路平安无事。”
有了大头爷爷的保障,陈逸心神安定了下来。大头爷爷如此神通广大,宛如天神,早已将他敬佩到了心灵深处,他的话,那就是铁板上钉的钉,稳稳当当,毫无疑义,于是睁开了眼睛。
只见两边流云匆匆向后飞逝,天边,一轮红日光芒万丈,映得西边彩霞鄢红,万朵云花争奇斗艳,形状万千;地上,山峰林立,江河蜿蜒,城池村庄星罗棋布,胜于如壁画,一览无余。陈逸顿时感到心旷神怡,不由自主的长长吁了一口清气。
听得陈逸吁气,大头和尚问道:“小施主,感觉如果?”
“很好,爷爷。”陈逸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以为大头爷爷在问他的心情。
“老衲两颗大还丹能护得心脉不散、推动血脉流畅、滋养穴道经脉复原,对于镇痛,效果可不是那么神奇。小施主重伤在身,视疼痛为虚尔,还能谈笑自如,毅力超群,令老衲佩服。”
“哦,没事,痛的时候,我念念经就不会太痛了,爷爷你不要担心。”陈逸到安慰起大头和尚来了。
“你那经书,似道教经文而非道教经文,老衲不解其中奥义。但看你与修行有缘,对于修行之事,小施主有无打算?”大头和尚试着问。
陈逸一听,喜从天降,赶紧回答:“我学,我练,爷爷肯教我功夫了?”
“呵呵,老衲能收得你为弟子,也不负了平生。只怕你我相聚时日不多,无暇教你,你我有无师徒之缘,此一行方可定论。”
原来大头爷爷是怕没时间教我,看来他与那菩萨之约,是帮菩萨做什么事,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但不管爷爷要多久回来,只要能跟他学一点那神仙一般的功夫,自己就再也不会受巨掌老大他们的欺侮了。等待,是陈逸最善长做的事,于是说:“我等,我等你回来。”
“不必了,老衲荐你去见一人,你可向他学道,或许他还能为你那经书释凝。”
“学道?有爷爷的神功厉害吗?”
“学道之人,修身养性,怡养千年,锄恶扶善,降妖除魔,没有十分本事,哪能做到?如日后机缘一到,还能飞升成仙。”
千年?人能活到千年?还“十分本事”,象大头爷爷一样?还能飞升成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陈逸似有茅塞顿开之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修练成象大头爷爷一样的世外高人。陈逸心花怒放,思绪万千,竟忘记了回大头和尚的话。
大头和尚见陈逸不来话,但从背上传来他的心跳呼吸之声可以判断,这孩子心已入道。也不再言语,默默向前飞行。
陈逸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从此之后,自己这一生不再是小乞丐的营生,而是要交给了广大的天地,交给了芸芸众生。“修身养性,怡养千年,锄恶扶善,降妖除魔……还有那飞升成仙”的话,在他心中反复酝酿,衍生出无数的意境:有天,有地,有善,有恶,有自生,有众生,有修为,有责任……
夜近午时,大头和尚降落禅杖,将陈逸背进了一个山洞。陈逸不解地问道:“爷爷,为什么不赶路了?”
大头和尚一边解开绷带,一边说道:“半夜午时,阴阳交替,是人身最脆弱的时候,你重伤在身,还须要固本清源,更经不得空中寒气侵染,只好在这洞中将息。”
“可是,爷爷还要赶菩萨之约,那可是大事。”陈逸不知道大头和尚与菩萨约了什么事,也不好问别人的隐私,但与菩萨都有关系,那一定是天大的大事。
“呵呵,缘分由天定,是缘当结缘,彼缘当是缘,此缘亦是缘,缘无彼此,缘有先后,顺其自然就是缘。”说罢,将绑着陈逸的十字架斜靠在洞壁上,盘坐于地,闭目打烊。
听了大头爷爷这一串缘论,陈逸好似若有所悟,却又似茫然不知。
时值半夜午时,陈逸突感身体疼痛加剧,这一痛不可收势,就算是默念经文,也无法忍受,而大头爷爷正在闭目养神,不敢打扰他休息,只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可那疼痛实在太剧烈了,似乎有千刀割皮划肉,万刺宰扎五脏,万千蛀虫啃咬骨髓,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无法忍受,于是一下狠心,一口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希望能够分散疼痛的感觉,直将下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可是,身上的痛苦,比那下嘴唇的痛苦,强烈了何止十倍,如果没有经文的镇痛,陈逸早就昏迷了过去。无奈之下,陈逸只有加快经文的念动速度,让那一股一股的气流在全身猛烈地窜动,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和清醒自已的神识。
这种方法尽管不能减轻多少疼痛,但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不至昏迷。如此坚持了近一个时辰,全身的汗水,已将绑在身上的绷带完全打湿。大汗一出,身体上的痛苦,才有了一点减轻,下唇也在两牙之间解脱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大头和尚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浑身湿透的陈逸,点了点头:“小施主好毅力,那无色气流运全身一周了?”
陈逸疼痛虽然减轻了一点,但还只能咬紧牙关才能忍受,所以不好开口说话,额头也被绑在十字架上,想点头都不行,只好眨了眨眼睛,表示认同。
大头和尚起身说道:“今晚可能是最痛的一晚,也是老衲帮你的最后一晚,熬过了今晚,以后还得要靠施主经文的造化,才能脱离苦海。”说着,来到陈逸面前,重复昨天晚上那一系列的施为。
陈逸知道,大头爷爷的罡气有着十分强劲的镇痛作用,心想,难熬的痛苦终于要过去了,于是一言不发,听由大头和尚摆弄,直到大头和尚又是满头大汗,身上疼痛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才说道:“爷爷,你休息一下吧。”
大头和尚吁气收功,调息了一会儿,才说:“老衲已将施主骨骼、经脉和五脏扶正,大还丹药力正浓,也在快速修复着它们,再有两三天,也就可以脱架了。不过,你身上坏死的经脉,老衲暂时还不能修复,须要等到你身体的主伤好了以后才能施法。老衲此一去生死未卜,只怕会迟误了你的治疗。所以将你推荐给紫霞洞玄印真人,他能比老衲更有办法。”
陈逸正在想,那玄印真人到底是谁,看来也与大头爷爷一样,是个无比厉害的神人。
“如果明天你我缘分已尽,你去云雾山紫霞洞,找到玄印真人,让他帮你续接经脉,并亲自将经文读于他听,不可对旁人提起半个字,切记切记。”说着,从身上拿出两张黄纸,一颗红色大还丹和一张地图。
扬了扬手中的地图:“去云雾山的路,老衲画在这张图上,如果不知道上山的路,就去找蕉夫或猎户,他们会告诉你的。”
再挥挥两张黄纸:“这是两道消结符,当你达到云雾山山顶,无路可走时,将一张贴于一面高高的崖壁上,自有异径可通,别害怕,有此符一路护佑,自当万无一失。”
将药丸放入陈逸怀中:“如洞中有人阻拦于你,须将此丸示出,方可化解,小心保存,不可丢失。”
陈逸早已泪光蒙蒙,他知道,大头爷爷是在做最后道别。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位慈祥可亲的好爷爷,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小施主别哭,老衲原可陪你一同前往,奈何此约乃老衲一生修行所朌。老衲此去普陀山,成则你我两界相隔,难有聚日;或是老衲躲不过这劫数,但只要留得命在,三年后自当前来紫霞洞与施主相会。”
“嗯……爷爷。”陈逸知道了,大头爷爷此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是他一生最大的希望,他不能留他。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大头和尚再看了一眼陈逸,打了声佛号,背起陈逸,闪出洞外,向东飞去……
东海之滨普陀山为佛教名山,岛上山石横卧、静林栖蝉、塔影入水、幽径藏寺、松涛为拍、梵音撩绕,充满了神秘色彩。
陈逸从来没来过普陀山,被这清静、美丽而又庄严的场景所感染,顿感心荡神驰,身上的疼痛,似乎也轻了许多。
大头迈着悠闲的步子,信步走在这林荫小路上。不紧不慢的步子,和着他的心率,加上背上陈逸和十字架的一晃一摇,心情大有好转,并期待着佛光的普照。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似引吭高歌,又似佛音梵唱:“无边众生誓愿度,无尽烦恼誓愿断,无量法门誓愿学,无上佛道誓愿成。”
声音来自上方,又似来自天际,大头闭目静听,感觉那声音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度化他人,便尾随那声音而去。虽然大头和尚知道自己应约来晚了一步,很难再碰到如约之人,但应劫可是修行之人难得的几次机会,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里,上了佛顶山。
未当临绝顶,山顶东南一片黄纭炽盛,金光扇射,仿若有什么宝贝出世。大头和尚脚下紧赶,攀上山顶,见那金光来自光熙峰莲花石上。莲花石上站着一个僧侣,全身在金光闪闪的光轮之中,头顶毗卢冠辉煌耀目,肩披黄色袈裟,左手拿着莲花,右手执着锡杖,仿若佛祖临凡。
大头和尚一喜,认得这就是地藏菩萨的法身,正是那如约之人,脚下紧赶,向光熙峰莲花石奔去。正在这时,地藏菩萨似乎看到大头和尚的到来,突然飞身而起,徐徐升向天际,身后留下道道金光。眼看是慢慢飘升,实则一瞬千里。
大头和尚已来不及多想,急忙将背后十字架解下,轻轻放在地上,手中禅杖挥向空中,射向金光,身子一跃踏上禅杖,如同矢离弓弦,飞身遁入天空,直追于地藏菩萨身后余光而去。
“菩萨,度我,大头追随菩萨而来。”
地藏菩萨并不回头,自顾飞身而上,且边升边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大头和尚一听,欣喜万分,一喜自己虽然误了约期,但能在菩萨返身回佛界的最后关头赶到,也算是大幸;二喜自己鸿运齐天,碰到的是这先度他人,最后度自已的地藏菩萨,才会等自己这迟来的弟子,尾随于他的莲花台下。
地藏菩萨飞升于云霄之上,头顶毗卢冠大放金光,直冲而上,凭空出现一巨大的金光圆柱,一直射入天际。大头和尚见状一急,运足功法,拼尽全力,身影疾射入光柱之中,瞬间,随着光柱一起消失于天空。
同时,一道雄厚的声音隔空传入陈逸耳际:“就此别个,记得去找玄印真人……”声音那么遥远,仿佛天外传来;又那么清晰,仿佛在心灵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