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知道马征还是有些见识的,大殿里睡觉,不是禅院主人的话,别人是没有理由找他麻烦的。就算禅院主人,也顶多就是把他轰出门,绝没有先动手打人的道理。
眼见这帮人带头说话的,语气用词明显是想要冒二世祖的破落户,却又说的不伦不类。再看看这帮人衣衫破烂不整的,却先出手打人,心里也就明白遇上什么人了,知道今天绝对不可能善了。看他们那皮包骨头营养不良的样子,约莫要是自己趁人不备先下手放倒两个,这剩下的四个人也不难收拾。
清醒过来后计较一番,马征也不说话,退到墙角*起棍棒来,三国严禁武器,可出门若是只带着一根棍棒防身,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官家找到借口。
趁着混混不注意,马征一弯腰抓住棍子猛冲三步,挟着那阵冲劲,手出如电,一棍捅在路遥的丹田部位。不等棍子落实在,就连忙震起,毫不停歇的再接连捅了两人。三人被捅,疼的龇牙咧嘴的抱着肚子躺在地上。
可怜那些混混们在家道没有衰落前,本都是城里人,不种庄家不打猎的,力气本来就小,沦落成混混后又饥一顿饱一顿,哪有什么好的身体底子?马征到底是山里人,犁地种田,上山爬树的一直锻炼着,身手还算矫健,加上山区人性格彪悍,为防备豺狼野兽袭击村子,家家男丁都练过两把,马征家更是有祖传的棍棒武艺。
马征看到三人倒下后,剩下三人都退后捞起顺手的家伙要围过来,急忙退后到墙角,他怕的是被人围着打,到时候双手难顾四面就麻烦了。轻轻一抖手中伪装成扁担样式的长棍,棍子立刻极速的上下小幅度颠簸颤抖起来。
所谓棍怕点头枪怕圆,高手手中的棍,全靠棍头直击伤人,“点头”的棍可防可攻。攻出去,笔直一线,带着点头的劲力配合上腰腿劲打在人身上,攻击力和速度都要加几成。要是有会家子在这里,一看就知道深浅,自然会小心应付不会强攻。正经是那种把棍子抡圆了砸人的,那才是好对付的外门汉,虽然看起来抡砸比捅有气势的多。
但混混们不知道深浅厉害,三人按照事先说定的,大吼出了一嗓子黑话:“点子硬,并肩子上啊!”
要说装*这东西,有时候并不是装出来让别人害怕的,而是给自己的心虚和自卑打气的。要不然,明白话是听,黑话也是听,一样会上,干嘛费心弄黑话?所以,存在即是真理,自卑心人人都有,装*也无论古今都很有市场。
没有眼力劲识不得深浅的三人一边喊,一边各*长凳就砸向马征,也不等早已准备多时的援军来到。三条长凳先后砸来,马征挪了一步,轻巧避开他们的攻击落点,三人都使了全力,眼看马征避开,都来不及变招改变长凳的落点了,心中叫糟。
他们虽然没有会家子的功底和眼力,但街头混战的经验却是不少的。果然,马征棍随身动,带着腰腿挪动的劲力,一棍点在离他最近混混的屁股上,这一棍如此攻击出去的力道有多大,他心里明白,他还不想杀人,所以避开要害,专找不死人的地方打。
被击中的混混口中一声惨嚎,横身飞起,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狠狠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马征看也不看他,兀自抖起长棍,也不再用腰腹和腿冲起加速的力道,闪电般的再捅向另外一人的腹部,把他捅倒在地。这时,三人中的最后一人也缓过劲来,横着长凳挡在身前戒备着,不敢再冲上去找死。
就这动手的一会功夫,院子后面早已准备好的众混混和乞丐们抓着各式桌腿长凳也冲进了大殿,将马征团团围住。
“捅了马蜂窝了!”马征心中暗暗叫苦。他哪知道后面还埋伏了那么多人啊。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一条棍防不住那么多同时砸向自己的家伙啊。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板砖破武术,就是这个理。
马征心中念头翻腾不休,眼看着密密麻麻围住了自己的众人,握着长棍的手心里不断往外冒汗。扎着马桩的双脚犹犹豫豫的不停变换位置。想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可又担心到时候暴露的后背会被人袭击。想拼了,但也明白自己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其实,马征还是没和人打过多少架。这个时候,众乞丐混混的心里的恐惧也绝对不比马征少。乞丐混混是烂命一条,可是越烂的命越怕死。以路遥为例,他若不胆小怕死,早就去找弄的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拼命去了。可他却宁可这么生不如死的赖活着,也不敢舍了自己的烂命去报仇。
此时的乞丐混混虽然人多,但是看到地上躺着五个龇牙咧嘴,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霉蛋,谁还敢冲上去?马征只要做做样子的往上一冲,摆出鱼死网破的气势来,众人肯定要撒丫子逃命的。
可怜马征虽然练过些武艺,但却是一直安安分分生活的良民,哪里懂这些?乞丐混混都是人中之精,看到马征惊慌失措的模样,就知道他害怕了。人都是这样,第一步要是觉察到对方怕了,第三步就是得寸进尺,作为中间环节的第二步直接省略。
渐渐,看准了这点的乞丐混混们也稳住了脚跟,坚定地不退。至于说冲上去,那是没有人愿意当傻瓜的。万一把对方*急了,倒霉的就是冲在最前面的。
两方就这样对峙了不到一分钟,马征渐渐被心中的恐惧打倒,干涩的舔了舔嘴唇,出声道:“我说兄……”想想对方有老有少,称呼兄弟不合适,改口道:“我说老少爷们,我只是在这里睡个觉,并没有冒犯神仙的意思,请诸位高抬贵手,放过我如何?”
他这服软的口一开,乞丐混混们立刻胆子就雄壮了起来,紧*了两步,一个满头长疮的秃头乞丐叫道:“凉席皮!你把我这五个兄弟打得就差一口气了,你说,你让大爷们怎么放过你!”
这乞丐说完,看着自己骂了马征,他都没什么反应,知道他不是个烈性子的人,心中笃定吃准了他,更加得寸进尺地越众而出,“呵—破—”对着马征就是一口脓痰吐了出去。大约这位专门练过脓痰吐人的绝招,一口脓痰速度奇快的落在马征的胸口上。
马征被吐心中有些愤怒,但他一直接受的都‘大丈夫能忍*之辱’的教育。却不想想,连*之辱都能心平气和忍下的人,还有什么侮辱忍不下?什么侮辱都能忍的人,那就是活该被人欺负的人,这种人无论做什么,处于什么环境,都只会招来别人的欺负。所谓忍字心上一把刀,那悬着的刀会把自尊心,自信心统统割去,把人割成一个没骨气的太监。
韩信不正是如此吗?就算他后半生战功赫赫,最后还不是因前怕狼后怕虎的懦弱性格,被人给算计着杀了?
马征这边忍怒不发,众乞丐混混相互传递了个眼色之后,立刻开始群情激奋的声讨马征。只见他们一个个鼓起腮帮子,口水脓痰等等的就奔着马征汹涌而去。另一个混混跳出来指着骂道:“麻辣隔壁,你打得人都快死了,你要老爷们怎么高抬贵手?”
马征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倒下的恐怕连轻伤都不能算,更别说死人了,但众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厉害,到最后就变成五个人被他打死了二对半,而乞丐们口口声声的叫嚷着要去报官。
马征虽然听人说过泼皮的伎俩,可那都是听说的,这次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的厉害,心说:“官是见不得的,有理三十仗,没理仗三十。到最后还是关押起来审问,凡是遭了官司的没有不家破人亡的。”
“看看能不能给他们赔些银子,只当倒霉了破财免灾了吧。”心里拿定主意,便开口说了出来。还是那个头上长疮的乞丐接了话,张口就说没有二百两银子不谈。
乞丐们也不是真的想要二百两银子,就看马征那打扮,又睡在荒庙里连客店都住不起的样子,家里有二百两银子才怪。
其实马征还真把事情无限往坏里想了,就他们那些没户帖的流民,敢见官?他们到目前为止最高目标,只是想让马征把包裹留下来。至于说挨打后的赔偿,他们哪个人没被城里的大爷踢过打过马蹄踏过?
二百两马征是有,但就捅了人家一下肚子,顶多疼十分钟就要二百两。这也太那啥了不是,何况这钱还是要攒下来给孩子读书考功名的。他不知道这是对方满天要价,一直憋屈在心中的火气便因这狮子大开口而往上翻腾。人啊就是这样,有了奔好的希望,要是有人想剥夺,那换谁都要上火。
马征心里生气,身体微微哆嗦着。他怂了半天,以至于乞丐混混们都忘记他刚刚几棍子撂倒五个人的可怕,眼见马征身体哆嗦,只当他害怕呢。
却说路遥挨的那一棍子,只是当时疼了些,缓过劲后怕站起来又会被马征撂倒,所以一直捂着肚子瞎叫唤。可现在他眼见马征浑身都吓哆嗦了,被打的怨恨都冲上来了,当即嚷嚷道:“赶紧把他打倒了丢外面!”众人被他一句话点醒了,打晕了丢外面自有官家收拾他,东西自己收拾了不就完了吗?
眼色一递,各*家伙的就往上冲。马征还沉静在二百两的悲痛里呢,眼见乞丐混混们冲上来,眼一红,咬牙拼了!干脆打出条路冲出去,连夜赶回村里得了。梦里面那条蛇说的对,地球太危险,还是赶紧回火星吧。
乞丐混混们冲锋实在没什么样范,都是高高举着长凳等武器,看样是想砸扁了丫的。站位也没讲究,或者是拥挤在一块,或者是稀疏的给人留着空门。马征下定了打的决心,扫了一眼形式,面对冲锋不退反进的一脚踏入稀疏的空门处,震起长棍,捅三下,将三个高举着武器耀武扬威的外门汉撂倒。
打架就是这样,重要的是尽量缩短攻击到敌人身上的距离,高高举起再狠狠砸下,看起来是很威猛,但有举起再砸下的时间,真正会家子的长棍已经捅到他身上两下都不止了。
趁着三人后仰跌倒阻挡了对方冲上来的脚步,马征赶紧再向前一步,瞅准一个手下虚浮没多少力道的乞丐,将他连人带手中的长凳用棍子一拨,替自己挡住左边袭来的钝器。
右边的长凳这时已经砸在了马征身上,被他避开要害,硬挺着用后背挨了几下。这就是“未学打人先学挨打”的道理。不仅要抗打,还要知道怎么避开要害挨打。
落下的这几下,有重有轻,重的打得肌肉一阵抽搐,轻的仿佛挠痒。马征不敢停留,连续拨开前面袭来的长凳和木棒,然后突然一蹲,猛得像前冲起,用长棍顶在前方挡着自己的一个人的腰腹处将他高高挑起,替自己挡了几下,再把他摔在地上。
前方的路被清出了一截,马征半转身高高扬起绷紧的右臂,挡下一根袭来的长棍,同时避开快打到自己左边身子的长凳。头一低,后方袭来的一条长凳“啪啦”一声打在他脊梁上。忍着深入骨髓的痛,马征再一个箭步向前冲出一步。
被围住之后,想要少挨打,只有快速突进,尽量甩开和后方、左、右的接触。再进一步的马征感到一片黑影从右方压来,却是有个高大的混混一长凳的往马征脑袋上招呼。连忙反手去护。闷响之后,马征只觉得右臂钻心的疼痛传来,应该是伤了骨头。
在这关键的时刻没时间看伤,握定长棍后,就往前方几人的眼睛招呼而去。这一招是马征没有办法的办法,右臂受伤使不出劲,只好往人眼睛等软地方招呼。
谁知道这下歪打正着,凡是没经过训练的人,面对朝着眼睛而去的攻击都会惊慌失措。用现代的话说,这是潜意识里保护眼睛的条件反射。比如闭上眼睛,或者转头,或者蹲下等等。
挡着前面的众人做出种种躲避的动作,空出地方来,让马征再进一步,后面几股风声就那么堪堪擦着他身子过去。就算马征动作快,还是有两下捎上他的屁股。
马征看看,离门顶多还有四步。用心点是能冲出去的,当下鼓起劲,又是朝着前方几人的眼睛部位一扫,接着又趁机跨出一步。
突然感到膝盖下面一疼,却不知是谁,聪明的拣他防不住的下盘攻击。
马征吃疼,脚下跌跌绊绊站不扎实,后背和左边又是硬挨了几下。赶紧一招横扫千军,拼着背后再挨几下重的,又向前冲出一步。
离门很近了,眼看只要再进一步,就能逃脱包围,马征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了,把个棍子抡成圆圈,专扫大多数人的眼部。一扫之下又空出一圈地方,马征拼了棍子不要,狠狠向前砸去。果然,挡路的乞丐急忙躲闪让出一条路来。马征全力砸出的棍子挟着风雷之声,穿过大门,落到了外面的街面上。
马征急忙抱住脑袋,向外冲去。众人追之不及,被他跨过门槛逃出路遥眼看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又乘机打了他后背一棍,狠狠又阴了他腿一下,本息都收了回来。心满意足的招呼人不要追了,赶紧看看战利品,把各家收成都分了才是正经。
却不料乞丐混混乞丐们刚围住摆在的墙角马征的包裹,路遥还没把包裹解开呢,就看见马征又再次跨过门槛踏进来了。
“那么不识相!”路遥顿时气急败坏,你说我们赶你丫出去容易吗,你又死皮赖脸的回来找包裹,指着马征鼻子骂道:“你他妈还敢进来啊?谁让你进来的!”
话未说完,就看见一个全身披挂着明光铠,手持单刀架在马征脖子上的军将,随着马征踏入门内,路遥是再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刚刚只顾着骂人了没注意,现在才看到走在前面的马征脸上被揍得青红青红的,像开着个酱料铺子,腌黄瓜酱红椒外带臭酱豆的全铺在脸上了。
“坏了,他被城防军逮着了不要紧,还把人都给带到这来了。”想到这路遥脸上顿时就变得精彩万分了,青的白的各色俱全。
进来的军将抬着头眼光下垂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后面紧接着又跟进手持单刀的六个巡防兵,目光平视威风凛凛地站在军将身后。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马征扔出去的棍子。
军将看了路遥一眼,也不屑搭理他。只用眼神告诉他:“你死定了!”然后也不管被吓得尿了裤子的路遥,问道:“谁扔的棍子?”
原来,刚刚马征扔出去的棍子,不偏不倚的砸在带兵巡逻的军将头上。气急败坏的他,正找罪魁祸首呢,就看见马征冲出来了。军将立刻就叫手下胖揍了马征一顿。再用刀指着马征进来,他倒要看看谁不长眼,竟敢半夜的扔闷棍,莫不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乞丐和混混们都很讲义气,抬起手指着马征,异口同声的说:“是他。”话刚落音,只见军将身后的六个兵冲进乞丐和混混堆里,运起带着鞘的刀狠狠把众人砸得跪在地上。口中骂道:“下贱东西,见到军将竟然不跪!”
乞丐混混们这才反应过来,不顾伤痛的赶紧爬起来跪满一低,磕头如捣蒜的叫道:“青天大老爷饶命,青天大老爷饶命!”
老实巴交的马征听了,在心中念叨:“原来“青天”两个字,连带兵巡逻的比芝麻小的官都可以用,很像传说中的婊子,有银子就可以上。”
想归想,可是他也不是笨人,立刻跪在地上三拜九叩,有样学样喊道:“草民见过青天大老爷!”
重重的鼻音一哼。从那呈现升调的鼻音里能看出来,这个青天大老爷还是很得意的。“老爷我慈悲,暂且饶了你们的不识礼数,你们怎么回事啊——”啊字拖得长长的,充分表现了军将的心情。
路遥心里琢磨,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急忙开口道:“老爷,是他,他亵渎……”“啪”的一声,一个士兵用刀鞘重重抽在路遥脸上,把他抽翻在地上,呵斥道:“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老爷允许你说话了吗?”
马征多少是被半秀才熏陶过的,心知那个混混错在哪里,当下恭恭敬敬的磕头道:“青天大老爷,请容草民禀报。”
“恩!”军将轻轻的哼了一声。是允许的意思。
马征不能抬头,这是规矩,否则路遥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草民,姓马名征,是本县常岗村农户。小人今天进城是来寻找基里巴斯国路过我国做生意的周成大官人,谁知他昨天已经走了,因为舍不得客店住宿的银子,所以傍晚来这间禅院里歇宿,谁想被他们讹诈殴打,小人拼死逃出禅院,才遇见青天大老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刁民!你一介贱民,怎么能识得别国大客商的?来人,掌嘴!”军将的话落音,一个小兵走到马征旁边,喝道:“抬头!”马征刚抬到一半,就听“啪”一声,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下。这叫杀威,是官府的惯例,不管有理没理,先寻些言语中的毛病打了再说。可怜马征还自以为对答得体,不会落到和混混一个下场呢。
马征挨完,连忙磕头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不敢欺瞒青天大老爷,这事是因为前日草民小儿满月,周成大官人突然来到小人家道贺,然后赏给小人三百两银子,小人收购了一些皮革野味,这才上城来寻周官人的。东西就在那里,请青天大老爷明鉴。”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包裹示意了一下。
“恩!”军将再次哼了一下,心里却在想:“看来,姓周的大官人和他没什么瓜葛,这三百两银子啊,把他弄到城防军中,先敲下来再说。”打定主意,喝道:“此人形迹可疑,先把罪证赃物收起,把罪民押到城防营严加审问。”
至于那些混混和乞丐,他上司没少吃混混乞丐老大们的好,这点他还是心里有数的。只要不是真犯了大事不能随便抓。
士兵应了一声,收了一个袋子一个包裹,掏出绳子将马征绑了。
混混乞丐中年龄大资格老的心里琢磨着:“不是押去衙门而是押到他们营地,那肯定是要人财两得——钱敲干,人打死了。这人也傻,你怎么能说实话呢,没听过‘官是狼军是虎,吃起人来不吐骨’吗?这人还是……太老实了。”
军将心中想着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被烧的浑身有劲,也忘记自家挨的那一棍了。着急回营向长官禀告。谁知腿刚要迈出禅院门,就感觉到四周突然阴冷起来,刺骨的冷风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冻个结实一般,肩上也像被压着一座大山般沉重,背脊冷汗冒出,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一声威严的怒斥。
“大胆,谁敢放肆!”声响如雷,震得地面、墙壁一阵颤抖。
军将急忙回头,只见禅院中供奉的那尊手持竹鞭的大神竟然活了过来,正怒视着众生。竹鞭被他平端在胸口,满身的金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双目青光射出足足一人那么长,青光之中,白亮的电火花闪烁,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渐渐的,整个大殿的屋顶,全都布满了雷电。
军将当即丢下兵器,跪在地上连声道:“神仙恕罪!神仙恕罪!”
众人里不论是乞丐混混还是士兵,都双腿哆嗦的跪在地上,把面前的青砖地面磕得“通通”直响。
大神等底下跪着的众人磕得额头见血了,这才开口道:“吾乃天界太上玄元玉帝封赐的雷部元帅佺吾,今日被尔等欺辱捉拿之人,乃是玉帝钦点的文曲星君在人间投胎的生父,是匡扶社稷的忠臣,尔等不加敬重,竟敢捉拿!莫非想下那十八层地狱吗?”
众人颤抖着也不敢再说话,只顾着用力磕头,口称神仙恕罪,神仙饶命。神仙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念在尔等无知,暂且记下,若日后再有冒犯,定然挫骨扬灰,打下地狱永世受苦!”
还没等众人称谢,神仙接着开口对乞丐和混混们说道:“尔等沿街乞讨,本尊念在皆是遭了冤屈,无家可归,实在可怜,才允许尔等在我的禅院暂时住下。禅院原来的众僧,都被我于三年前召唤而去,安置到另外一处,就是为了给文曲星君在城里准备一处落脚之地。文曲星君年幼暂时未来,又念尔等可怜,这才容尔等暂且住下,打扫照看禅院,没曾想你等都是猪狗不如的懒货,将我好好的禅院弄到如此地步,可知罪?”
乞丐混混们颤抖着答道:“知罪,饶命!”
神仙继续说道:“日后,文曲星君未搬来时,尔等可以继续暂住此处,但要打理照看好了,再有懈怠,连同今日之事,两罪并罚。”
众乞丐混混口称:“不敢”。
神仙突然将将目光锁定马征,眼中青光暴涨,灌入马征体内,只见马征身上脸上受的伤,随着青光的灌入,渐渐好了很多。
大神收回目光,环视了众人,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全都如触电一般,浑身不由自主的剧烈哆嗦,胆小的已经被麻痹的小便失禁。所有人的头发全都高高竖起。像极了《无极》中的大忽悠陈满神。
“本尊去也!尔等好自为之,若再有犯错,定然不饶!”说完,众人感觉的阴寒伴随神像上的光芒慢慢散去,满屋的电弧也消失不见。
一直没有吭声的马征,此时的心脏不听使唤的狂跳不已:“这个神仙的声音不正是刚才梦里那条白蛇的声音吗?难道刚刚不是在做梦?”
乞丐混混加大兵们,麻溜的给马征松了绑,前前后后的围绕着马征,都安静的等待他发落。
军将虽然名为军将,但其实只相当于现在的班长。另外还有“军大将”一职,两者都差不多。名称好听,但卑微得厉害。是军中最底层的一级,都是干些看管些粮草,或者带几个兵巡逻的苦差事。
马征回过神来,让那帮子兵老爷回去。混混乞丐们把屋子中的一间最干净的收拾好,恭请马征入住。从此,这处不大不小的禅院,就归马家了。虽然没有去官府登记地契,但比有地契的还要牢靠,上到官府下到草民混混没有任何人敢打歪主意。而这般混混乞丐,都成了马家没有造册入户帖的奴仆。而且不用管吃,都得自己找吃食,完了还要打扫照看这处小禅院。
马征打了一宿架,又受了伤,后来连惊带怕的,接着又被神仙雷了一下,这一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醒来。
刚醒来穿好衣服走出门,就见路遥上前,恭恭敬敬的低着头道:“老爷,有好些本城的大户乡绅的家人,还有外地客商都聚在大殿等着见老爷。”
却原来,昨天那个叫佺吾的神仙动静闹的太大,整个郾城方圆十里,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那金甲上冒出的金光,据说高百丈有余。
所以第二天天不亮,禅院昨天神仙显灵的事情就传开了。这可是全郾城人都亲眼目睹的,可不是道听途说的神迹。这不,天一亮城里有些头脸的乡绅富商之中,就有那么几个差了下人们赶到禅院来看看究竟。
在马征没有起床的时候,亲历昨夜事件的众乞丐混混就成了临时主角,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七嘴八舌的说着昨晚的事。
马征听了,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半晌才下定见客的决心。此时,临时主角们正说到显灵的神仙冒出金光的眼睛,只看了马征一下,就把他的伤治好的事。说这些话的混混固然是唾沫横飞,围观的人也听得目眩神迷。
马征当即壮着胆子,和那些府里的下人们应付一通。等这查探情况的人一走,郾城的人就传开了:“这不就是前段时间传闻里孩子出生有异象的那户人家吗?当时我就说他家孩子不凡,却不想原来来头这般大,居然随时都有神仙像跟班一样庇护着。”
却说人散之后,马征就在琢磨着昨天所谓的神仙显灵,恐怕和梦里那条白蛇有关系,也不着急回去了,想着今天晚上再睡一次大殿,看看白蛇能不能再托梦给他,好问个清楚。
谁知马征刚吃完午饭,接着就是钱塘江潮水一般的贵客登门而来。本城的乡绅富商和暂住本城的外地商人,或者是亲自前来,或者是遣派了分量够重的下人前来结交。
这结交二字,说白了就是礼尚往来。也就是来送点东西,马征只好马不停蹄的在大殿里的神像下一一接待。来的人都是三两句客套话后,留下自家拜帖和礼物就走。一连如此的过了半个月,人流才渐渐减少。
这天晚上,马征心力憔悴满脸红光的坐在自己那间临时房里的炕上,路遥敲门进来了。这十几天时间,路遥跟随马征迎来送往,记录礼物,分寸掌握的很好。马征就干脆让他当起管家。
只见路遥把手中厚厚的账本摊开在马征面前,说道:“老爷,这几日一共收到各色官银三千五百六十两,金锞子五两的一共六个,十两的两个,另外还有纯金长命锁二十三个,金镶玉长命锁十四个,金镶宝石长命锁六个,银制长命锁十三个。另外还有金镯子四十六个……”马征一挥手道:“知道了。”
原来,马征现在正把东西一件件摆在炕上仔细打量呢。官银因为铸造年限和地方的不同,成色也不同,各成色的官银兑换铜钱的比例也不同,差距很大。金锞子这东西,只有高官家里才会有,那不是拿出去流通买东西的,是显贵和皇帝们拿来打赏用的,高官们收到这些做工精美的金锞子,只用在相互之间,送给对方家的孩子,更多的是个玩意的意思。所以,这东西马征收到的不多,郾城这地方高官还是很少的,能收到八个,已经是巨大的面子了,那就是有四家高官世家来人拜访过马征了。
别想歪了,别指望那些世家大人物会亲自来,来的肯定是地位不低的家奴。而且金锞子一送出去就是成双的,没有单单送一个的。
至于各种金银的长命锁,那是冲着对方孩子送礼必备的东西,各家富裕程度不同,自然东西也有差异。
本来本城能舍得结交马家的人,是不多的,但好在这是黄金商路,来往的客商却是不少,再加上前文交代的原因,他们特别笃信神佛,现代话叫迷信,又有钱,便舍得撒出去。那可是在孝敬活神仙啊,比造了多少庙宇,塑了多少金身强多了。
现在的马征看着那些黄的白的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物件,还有堆在炕头成了一堆小山般的银子,早已经乐的找不到北了,根本就没那心思听路遥一一禀告。
路遥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以前他家也算有点钱,可是炕上有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物件,像那纯金镶嵌着宝石的长命锁,那工艺,那造型,民间很少有人能亲眼见到。还有金锞子,那都属于传说中的东西。
马征这几天根本就是抱着金子银子睡的,没办法,穷惯了猛一见如此多的钱财,没疯都算是心理素质好的了。
路遥也沾了光,睡在金银边上,感慨着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靠上个大靠山,看这情形,自己表现的好点,十年八年之后,出人头地根本不难。若是等自己没见过面的小主子飞黄腾达了,报这家仇,也就是他一封书信的事,到时候自己求求主子,看在这些年忠心的份上这事其实很简单。
还有路遥没有报完的,是收到的礼物中用黄金白银制作的各色玩意儿,还有白玉翡翠宝石的各种挂坠,各色的布匹,锦缎丝绸烟罗也堆了小半个屋子。
真可谓是一夜暴富了。
马征现在就着急回家。不仅是怕家里惦念,更有所谓衣锦还乡的心思迫切地感染着他。和路遥一商量,路遥说道:“老爷不用担心,各家送了礼的我都记下了,等过段时间,咱们再一一登门回些礼,以后凡是节庆,住在郾城的人家,咱们少不得要和对方互相拜访,到时候,不用直接送银子,只要收罗些礼物就行,那也花不了几个钱。现下要是着急回礼拜访,反而落了下乘,着了相,所谓细水长流。干脆明天买些箱子,雇些马车,先把东西运回去,也免得主母在家里挂念。”
这话正对马征的意,就如此这般的商量着定下来,又商量着住在禅院里的众乞丐混混如何处置,路遥避嫌,不敢轻易开口,只说:“老爷看着怎么办都行。”
他刚投靠了新主子,自然要表现忠心,而且新主子的脾性他还不很了解,自己在这事上出主意,若是对待他们刻薄了,万一主子嫌他忘本,那性质就很严重了。可要是提议厚待,主子要是觉得他怀有二心,没一心一意的为主子打算,那更麻烦。
马征虽然不笨,但终究很少经历这种事,看不出其中的原由。听罢自己掂量着道:“也不能亏待了他们,毕竟他们是神仙指定了替我家照看着禅院的。这要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总也不成个样子,而且别人都知道这禅院被神仙归了我家,要是他们在沿街乞讨什么的,每日人家看着他们破破烂烂的在我门里进进出出,明白的知道他们神仙让暂时住这里的,不明白的还以为我刻薄下人呢。”
要说这位置决定素质是一点都不假,这还不到一个月呢,马征就已经学会从“老爷”的高度去考虑问题了,知道做了老爷就要注意口碑,更知道要维护好自己的面子。
其实这个做一家的主,和做一国的主没有本质的区别。有区别的只是你的屁股是坐在龙椅上,还是坐在田垄上。
路遥不敢接话,仍然恭敬的站着。马征又寻思了一会,对着路遥问道:“要不,先留下点银子给他们,先让他们买点衣服,把自己给收拾干净了,以后呢也别再出门讨饭。……只是这么多人,总是闲在禅院里也不是办法啊,容易生事不说,难道我要养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