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空旷的平原上乘车而行,车窗外蓝天白云,云雀破空而过,苍鹰盘旋逡巡,在辽阔的草原上,时不时一两只骏马恶作剧般的脱群疾驰而过,惊起黄褐色的小鼠一窝。
微风扑面,带来清清的芳草气息;如果是一位陪伴着心爱女性的青年贵族,也许会就这眼前美景吟诗一首,换来佳人脉脉含情,也许两人关系就此升华,在这让人心旷神怡的大草原上意乱情迷,就此幕天席地展开一番好事……
只可惜,此时面对着此情此景的主仆两人,都没有这个心情欣赏这幅如诗画卷。爱莎正坐在马车上,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数份实验报告。尽管自己现在正在逃家,实验室中的心腹依然通过专用渠道将实验数据送到她面前。只是数月来自己被求婚者烦扰,不得不躲在家里,实验过程只能委托手下的几名专家代为进行,进度和成果远远落于自己预期。如果可能,她恨不得就这样跑回去,拎着那几个平时一副了不起样的专家的耳朵一顿臭骂!
“唯小姐,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车厢外,韩舜有点郁闷的问道。逃出帝都后,他便光荣的接过了依斯特家临时车夫一职,顶替了原本应该是驽马的位置。好在来到异界后,他发现自己体力越来越好,连续数日在平坦的道路上拉着马车却也勉强能够坚持下去,权当锻炼体力了。
“还有几天便是军演大会,虽然不能亲临现场,但是我们至少也要了解下最新情况。”爱莎淡淡的回答道。
“再走两天,我们应该就到了南部大公爵菲利普的城堡阿兰斯特了。我准备到那里呆到军演大会结束,确认下我家和另外四家打赌的结果再出发。”
“南部大公爵的城堡,想必守卫森严吧?我们去那里会不会是自投罗网?”对这位名留青史的菲利普公爵,韩舜自然知道他便是那位指挥一千机甲消灭屠杀了帝国海域上所有成规模的海盗的铁血统帅,至今被南方海域的海民们敬畏的称为“血红杀神”。
不过韩舜倒不为即将进入这为公爵的领地感到头疼,他更对自己通缉犯的身份感到苦恼。单单现在每天早上爬起来,都得自己用钳子啥的将面部特征拉扯一番,就让宅男叫苦不堪。
“呵呵放心,阿兰斯特城堡比帝都还安全!”爱莎掀起车厢窗帘,眯着眼睛盯着头顶盘旋的那个黑影,“菲利普老公爵和我奶奶是生死之交,立过血契,如果不是种族差异,本来两家还想结成姻亲的。不过也正是如此,菲利普家在整个法亚帝国,也只有依斯特家一家真正的盟友。我溜出帝都这件事,很早他就知情了。另外,军演大会过后三天便是老公爵的生日,我们顺路去拜访下老人家。”
“种族差异?菲利普老公爵……他不是胡门族?”韩舜微微一惊。在帝都这么多天,他自然了解到,法亚帝国虽然是个蓬勃发展的新生国家,但是在某些方面上却显得非常传统,特别是在种族血统的问题上,颇有一点“大胡门主义”。虽然表面上宣称国内所有种族人人平等,但是精灵、兽人、矮人等种族却明里暗里总会受到国民的歧视,至今他们也顶多获得伯爵的爵位,而且不会是世袭。如果菲利普老公爵真是异族,那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世袭大公爵、封地南郡的封赏?
等等,他和小姐的奶奶立过血契,那岂非是说……韩舜的脑海里开始朝不健康的内容发展……
“你少在那里胡思乱想!”爱莎哪会没发觉韩舜嘴角那丝贱贱的笑容,不由得怒上心头,顺手抓起桌上的墨水瓶便砸了过去!“他们订的是伙伴契约,那是长期并肩作战、有同亲人一般的冒险队才会用的契约!而且当时还有其他四个人在契约里!”
“唯小姐,我不是什么都还没说么……”韩舜摸摸脑袋,尴尬的笑笑。
“没乱想就好!”爱莎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说道,“菲利普公爵应该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他的城堡范围了。我们加快下速度,争取傍晚到达阿兰斯特镇住下。今天晚上终于可以泡个澡了。”这近十天为了赶路,也是为了习惯往后的日子,爱莎大小姐每日只是用了一个储存在魔杖里的除尘术简单的清洁了下自己的身体,虽然行李里有一个可以消灭一切来犯色狼的便携式浴室。
“咦?我们不住进城堡么?”韩舜讶道,“我还想见识下传闻中的‘法亚第一堡’呢”。
“我们现在是在逃亡,不要擅自把麻烦惹到别人头上!”爱莎发觉自己瞪眼睛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我到时候会去找公爵,你就老老实实哪凉快哪呆着去,不要露出马脚就好!”
爱莎把窗帘狠狠拉上,不再言语。韩舜挠挠头,再次拉着马车上路。
“呃,说了半天,还是没说菲利普公爵到底是什么种族的……”
……
在大约下午三点时,顺着道路绕过一小丘陵,阿兰斯特城堡便出现在韩舜的眼前。不过此时已经筋疲力尽的韩舜早已没有欣赏城堡远景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要整蛊他,从上午的对话后,马车好像一下子重了数百斤(的确,爱莎气呼呼的从空间戒指里搬了数块金砖垫在坐垫下),刚才那个上坡,韩舜简直连上辈子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旅馆,旅馆,我要休息……”韩舜扫了一眼在夕阳下显得金碧辉煌的洁白城堡,注意力全放在了城堡外的城镇上。他鼓起力气,向着洁白的床单和丰盛的晚餐奔去。
而爱莎只是静静的透过顶棚的天窗看着头顶的天空。那一直盘旋在头顶的黑影在最后盘旋一圈后,向西方展翼飞去。
“果然如菲利普公爵所说,这次的夜宴将会是改变他们族内格局的关键一步。”爱莎眼中寒光一闪,整个人的气场仿佛都完全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会为了点小事赌气的爱莎,而是恢复成了帝都中那个计谋一环扣一环、谈笑间将所有人反应掌控于手心的公爵长女爱卡赛罗莎。依斯特!
“能让金翼出动前来侦查,菲利普大公爵,这次你的对手可不简单啊。”
……
两人在阿兰斯特城中的一户家庭旅馆住下。虽然军演大会即将举办,也吸引了许多热血的年轻人跑去帝都看人脑;但是由于自己直属领主的寿诞在即,加上路途遥远,大部分领民还是在城里正常工作生活着,同时开始准备起庆祝庆典来。只是,晚饭后,当韩舜禀告了准备入浴的爱莎一声,外出闲逛时,他从和一些路人的对话中得到了一个并未见载于资料中的事情。
菲利普大公爵在四十年前,以军功成为南郡领主的时候,便颁布了一条争议无比大的法令——初夜权!
当时的南郡,刚刚脱离了海盗肆虐,万业伊始,百废俱兴。即使算上南部第一大港克什米尔城里的流动人口,在这片占据法亚帝国十分之一面积的富饶土地上,仅仅居住着三十分之一的人口。菲利普公爵挟军威一举荡平了来自海上的威胁,以铁血之势将大部分与海盗有勾结的大地主和贵族全部斩首,没收了他们所有的土地和家产。在向帝国上缴了相当于这些财富总量二分之一的巨额金币,并将其家族名下的海鳄机甲团指挥权交予皇室后,当时的第十六任女皇玛丽安以帝国皇帝的名义宣布了菲利普公爵对南郡的绝对司法权和法令解释权。菲利普公爵在以价格低廉的土地和五年免税的优惠政策吸引了大批本国及外国的流民后,当即宣布了这一早已被取缔多年的古老贵族法令。
然而,在当时的环境下,大部分居民刚从流离失所、命无所依的逃难生活中脱离出来,来到这个仿佛天堂一般富饶之地,再加上菲利普大公爵铁血之名传遍整个南部帝国,其凶名之响亮可以止小儿夜啼;根本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这一法令!于是这在数千年前便消失在历史中的*裸彰显贵族特权的法令,便堂而皇之的写在了帝国最富饶之地的法碑之上!
四十年过去了。随着人民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他们不再仅仅满足物质生活上的富足。领民们,特别是那些年轻的男性领民们,开始对这一法令越来越不满。他们组成集会,联络富商,搭上了那些远洋来做生意的外国商人、四处流浪的吟游诗人组织“竖琴会”,甚至帝都内部分与菲利普公爵政见不合的大贵族,想尽办法想要迫使菲利普公爵取消这一法令!
但是,那位在四十年间收敛了所有爪牙、在领地上推行无为而治政策的老公爵,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强悍作风,仅仅是一个耳根子软、贪恋美色的老头子时,却在克什米尔港口城市的一次大型集会上,出动两千海军陆战队包围了在场的所有反对初夜权组织的高层领导;然后在数日之后的帝都反对游行上,依斯特家直属机甲部队逮捕了残余的反对者,将其移交菲利普公爵;公爵直接将所有人打下黑牢,判处海外孤岛劳动改造的无期徒刑,并将他们的家产充公,家人驱逐出南郡,子子孙孙不得踏入半步!由于南郡是其家族封地,只要他的继承人没有失去公爵爵位,这些处罚便永远生效!
上至皇族豪门,下至草根百姓,整个法亚帝国再次见识了菲利普公爵的雷厉风行和铁血无情,而且菲利普家与帝国第一公爵依斯特家的关系也正是浮上水面!从此,再没有人敢出来公开质疑初夜权这条法令!
于是,韩舜在这天晚上,见识了无数针对菲利普家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