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一张纸拿好,老冯又摆出了帕金森氏综合征前兆的姿势,手一边晃悠着一边说:“无记名投票,大家不要有顾虑,大胆地往上面写,想写什么写什么,绝对不用担心秋后算账。”周以曾拿着纸,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肯定这是叶初云想出来的办法,所以这纸是肯定有些古怪的,至于古怪在哪里,他一时也没有头绪。
这时候李施宁的纸呼啦一下飘到了地上,柯文斌一个路过,正好在白白的A4纸上印了个丰满的脚印。柯文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今天鞋子穿大了。”李施宁也没表现出多大的不满,只是扬了扬手上的纸对老冯说:“冯老师,纸弄脏了,换一张。”这下可是出乎老冯意料之外。本来老冯对叶初云的计划是十分满意的,对他的信任也增加了几分,关键时候柯文斌捅了篓子,老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没纸吧,也不合适,明明桌子上放着一大摞,只好说:“呃……那个……你就将就下吧,国家正提倡环保呢,保护树木,利在千秋啊,你是班干部,更应该起个模范带头作用啊……”李施宁把纸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拍:“都说了是无记名投票,这么大一脚印交上去了谁不知道是我的啊?冯老师,你总不希望五十六票里面有一张是弃权票吧?”老冯顿时头大,可怜巴巴地望着叶初云,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这老冯,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就给人家一张新的又怎么了,不就是两张重了么,两张而已,又不是分不出来。老冯接到叶初云的指示,如释重负,立马端起班主任的架子,抽了一张新的给李施宁。
周以曾看得明白,暗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了这个小插曲,老冯不敢再耽误,不然谁知道一会儿柯文斌又踩了谁的纸。“嗯哼,大家把笔准备好,第一个问题……大家觉得冯泰甘老师,啊也就是我,在教学方面是不是太严厉了?”说完这个问题,老冯忍不住摇头晃脑了一番,自言自语说着:“真是一语中的啊,我向来以严厉著称,想不到一下子就被叶初云这小子看出来了……”台下的学生可不管老冯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一个个都奋笔疾书,面目狰狞,仿佛在痛诉革命家史。老冯伸长了脖子想偷偷瞄一眼正前方那个小姑娘写的什么,结果那个小姑娘恶狠狠地瞪了老冯一眼,两只手牢牢地捂住答案。
“不看就不看,有啥了不起!下一题,同学们认为骆林同学在班长这个岗位上是否称职?”
骆林一愣,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再看看左右,大家都埋着头拼命写。这问题要是肯定的话一个“是”字就够了,充其量再加个“的”,但要是否定的话那字数可就多了去了,再碰上个喜欢找领导麻烦的那这一张纸都不一定够他写的。骆林一头冷汗,也动起笔来玩儿命地赞美自己。
老冯见大家都写的差不多了,继续说:“都好了吧?好了的话就下一题了。嗯哼,同学们认为陈伶俐同学在纪律委员这个岗位上是否称职?”
陈伶俐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是要说在工作上认真负责的态度那的确是没话说。很多人听了这个问题都只是拿起笔来点了点就放下了,而陈伶俐本人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写了一会儿也就停了。
“嗯……好,下一题,大家觉得叶……嗯?”老冯说到这里停下了,眼睛对着稿子瞪得大大,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那表情是十分的怪异,足足一分钟没说话。台下的人都看着老冯,心里不由得纳闷了。个别想象力丰富的还悄悄对旁边的人说:“看,痔疮又犯了吧……”老冯无奈地抬起头看着叶初云,叶初云表情凝重,点了点头,老冯这才继续说:“大家觉得叶初云同学跟迟萱同学……配吗?”
说完话的那一秒是寂静的,那一秒过后是激情澎湃的。班上所有的人,不管男女,不管高矮,不管胖瘦,哪怕是周以曾这样不苟言笑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实在是没法子把这个问题跟《五讲四美爱中华》联系起来。柯文斌更是连眼泪水都笑出来了,而迟萱这是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把把叶初云拎起来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大笑过后,大家纷纷动起笔来奋笔疾书。
老冯庆幸幸好没有其他老师在场,不然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贞洁烈女被捉奸在床。为了跳过这一段,老冯紧接着说:“下一个问题,我说你们倒是认真听啊,那个谁,那口水擦一擦,听好了,下一题,同学们认为蒋仁康同学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大部分人都没有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个问题纷纷下意识地开始作答。
等每个人都放下了笔,老冯不知从哪里拿出个白色塑料袋——一看就是特能污染环境的那种,然后嚷嚷:“写完的把纸折一折扔到袋子里来。”周围的学生一愣:“这就完了?”
“完了。”
顿时学生们潮水一般涌了上去,手里的纸叠得跟橡皮擦一样大小纷纷投进老冯手中的袋子里。老冯笑咪咪地看着手里的袋子越来越沉,他要再黑点配上那乐呵劲就是个奥巴冯。
下了课,四个人又聚在老冯的那件办公室里。老冯拿眼睛狠狠地瞪了叶初云一下:“你小子可以啊,让我在全班学生面前出这么大一丑!”叶初云一脸无辜地说:“冯老师,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你当我愿意啊!(其实我是蛮愿意的……)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这时候在一旁的迟萱唰地一下抓起叶初云的衣领子说:“你还能有苦衷?你……你居然……”说到这里迟萱说不下去了,手也放开了叶初云——迟萱一米六三,抓叶初云领子跟抓单杠似的,实在太累只好放开。
“我这么做,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麻痹敌人!”说着话叶初云凛凛目光投向了另外三个人,那三人顿时一怔,都没有说话,叶初云心里暗暗一乐,总算把他们唬住了,“人一般会在什么时候说出真心话?就是在心里没有防备意思的情况下。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就是这个道理。我们所有的问题里面只有最后一个才是关键,要想知道学生的真心话,就只有让他们放下心里防备,所以,我就只好牺牲我自己来博众人一笑了。”迟萱怒道:“你要博笑你自己去,拉上我干嘛?”叶初云无语,他总不能说其实是想看看在这个问题上民意如何。柯文斌忙打圆场:“别生气了,初云不也是出于工作考虑么。”真是一物降一物,柯文斌一劝架,迟萱马上不生气了,第一时间摆出一脸温柔仿佛前一秒钟那个凶神恶煞的自己根本不认识。
老冯对叶初云说:“这个事情我就算了,说说接下来怎么办?”说到正事,叶初云点了点头,把收上来的纸分了一人一摞,说:“接下来的工作枯燥点,大家一起来看看收上来的答案,但凡是有侮辱性的评价都记下来,量一下长宽看看是谁写的。”
要说枯燥倒也不枯燥,一张张的纸上写的基本上都是骂人的话,有些写的还特生动有趣。
“这张写着,蒋仁康是白痴。这算么?”
“不算。”
“这怎么不算?不是说侮辱性的话么?”
“确切一些说,这应该是轻蔑性的,还不到侮辱的程度,比方说我说文斌你这个白痴,不代表我对你有仇恨,只是表达我一种轻视,或者是玩笑,所以类似的都不算啊。”
柯文斌看着看着招呼叶初云说:“初云,快来看,这厮太不要脸了,在第二个问题上这么写:我觉得骆林同学对于班长的工作认真负责尽心尽力呕心沥血政绩斐然,实在应该让他连任直到高中毕业,另外我觉得他跟我们班的迟萱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应该由班主任出面撮合两人在一起。哈哈哈,太逗了!”叶初云笑着说:“快看看是谁写的。”柯文斌拿过尺来一量,再一对照座位表,嘴巴呈O型状,转过头来说:“是骆林他自己写的!”叶初云跟柯文斌两人顿时一阵狂笑,久久不能停歇。
老冯在一旁想笑也笑不出来,他手上一张张纸上没一张写他有好话的。“冯泰甘严厉是严厉,但是没效果,能力摆在那儿了,不行就是不行。”
“老冯啊,你对我们好我们也就对你好,你对我们严厉我们就对你更严厉!搞这么多作业干吗?你心理变态啊!”
“我觉得冯老师不是严厉与否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是在发泄!”
“冯老师,找个女人调剂一下吧,我知道有家发廊不错,价钱公道小姐素质也高,改明儿介绍给你。”
“冯老师,该吃药了。”
看着看着老冯的胃就开始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