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了痛楚,佩雷斯又恢复了那个波澜不惊神色平静的将军,那棵可怜的树,身上出现了几个大小不等的拳头印子。就在佩雷斯准备离开的时候,靠近树根的地方的几道不起眼的划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几道划痕组成了一条鱼的形状,鱼头指向正北方,这不是天然而成,而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记号,佩雷斯皱着眉头思索着,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个国家的部队是采用这样的记号,即使是雇佣兵里也没有用鱼做标记的组织。忽然间,佩雷斯脑中一亮:难道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暗杀组织——“野猫”?这个神秘组织佩雷斯也只是偶尔有过耳闻,据说他们收取巨额报酬并承诺可以杀死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现在正坐在黑宫办公的奥巴牛,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照样把他吧嗒了。
难道是有人出钱请了这个组织来追杀我们?这个念头在佩雷斯脑子里挥之不去,猫要吃鱼,所以对他来说如果“野猫”用鱼做记号那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他虽然没有跟安琪拉他们碰到面,但是也知道自己的部队经过海啸的犀利此时肯定是损失惨重,说不定已经全军覆没。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马尔蒂诺他们冒险。”
佩雷斯看着这个记号,脑中冒出个大胆的计划,他要沿着记号标明的方向,找到“野猫”然后亲手将他们摧毁。这个计划简单明了,普通人一看就懂。
咔嚓——这是皮靴踩断树枝的声音。这个声音从丛林深处传来,虽然短暂且轻不可闻,但耳聪目明的佩雷斯还是听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声音。他一跃而起拔出了匕首插进了树干,接着又借着匕首的力一个翻身,轻轻地落在树杈上。远方,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挺着机枪,呈扇形排开,每个人之间隔了五十米,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慢步前进。
“原来是搜查部队。”佩雷斯暗暗点了点头,匕首紧紧握在手心,然后像影子一样消失在树丛中。
“查尔,你那边有情况么?”名叫查尔的士兵的对讲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查尔耸耸肩笑着说:“连兔子都没看到,你那边呢?”
“我这里也一切正常。”
“达菲,你那里怎么样?”
“一切正常。”
“马约尔,我们是不是应该休息一下了?”
“地图上标明前面就有条小溪,到了那里我们就休息。”
“好吧好吧,士官长大人。”
查尔有些疲惫了,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忽然,他眼前一黑,一把匕首刺进了他长大的嘴,惊恐的他还来不及把嘴闭上,那把匕首就顺着他的嘴,刺穿了他的喉咙,从头到尾,他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感觉自己的喉咙破了个洞,凉飕飕的空气从喉咙里飘进飘出,整个人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查尔,你那里还有烟么?”眼看就快到达目的地,位居扇形左侧的达菲的烟瘾又犯了,他的心思全都飘到了不远处的那条小溪,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悠闲地坐在河边,吃着干粮吸着烟的样子。“查尔,你个小气鬼,一问你要烟就他妈装死,快说话啊!”达菲又催促了一番,但是查尔已经无法在回答他任何问题了。达菲猛地回过头去找查尔的位置,但是他却不在那里。
“查尔?查尔?马约尔,有点不对劲,查尔不见了。”
马约尔一惊,随即恢复了镇静,“我过去看看,你原地待命!”
“是!”
马约尔架起枪,一步前一步后,缓缓地朝着查尔消失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他看见了一棵大树旁躺在地上的查尔,他没有急躁,仍然保持着缓慢的速度,同时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终于,他走到了查尔的身边,查尔大头朝下地躺着,一动不动。“查尔?查尔?你还好么?”查尔没有动静,马约尔松开紧握机枪的一只手缓缓伸向查尔,人也凑了上去。他碰到了查尔,然后把他翻了过来,他糜烂的喉咙让他顿时呆住,忽然,一个蔓藤绕成的环乍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马约尔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环套进了他的脖子。套进的那一刹那,那个环猛地收紧,然后迅速上升,马约尔整个人被吊了起来。他的双脚不停地乱蹬,双手也松开了机枪,企图拉开箍着自己脖子蔓藤,可是蔓藤绑得太紧,而他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消逝,双眼渐渐地凸了出来,意识消失前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树下,那张黝黑且又冷峻的脸,像罗刹鬼一样注视着自己慢慢死去。尿液顺着马约尔的裤管流了下来,他不再动弹,像一道风景,永远地伫立在那里。
“马约尔?查尔?你们还好么?回答我!”达菲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无名的恐惧却向他袭来。虽然他手上有着致命的武器,却像个无助的孩童不停地颤抖。刚才还在聊天打屁的两个朋友此时此刻竟然像风一样消失无踪,他们是死了,还是消失了?敌人是人,还是野兽?抑或是……鬼?
命令对他来说已经无效,他决定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恐惧迷乱了他的心智,他只知道如果再在这里多待一秒,自己也会想查尔和马约尔一样人间蒸发。噗——疾步狂奔中的达菲感觉到天旋地转,一根树藤把他绊倒,摔得他七晕八素。他躺在地上喘着气,正想爬起身,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压倒了自己的身上,他摇了摇晕眩的脑袋,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鬼。
是的,他是鬼,他不怒不笑,只有冷酷的双双眸,他的脸上身上沾满了血,但是他看都不看一眼,达菲的眼中,只剩下那个鬼犀利的眼神,和他手中明晃晃的匕首。
很多年前的丛林战,被以色列军方称为斩首行动,此役他们共斩获敌军三百二十四人的首级,其中斩首最多的,就是手持五十三颗人头的佩雷斯上校,经军部核议,授予佩雷斯少将衔。
佩雷斯将军再一次展现斩首风采,这是一门艺术,这是一门技术,达菲的人头瞬间就脱离了他的躯干。从头到尾,从查尔喉咙被刺穿,到达菲人头落地,不过短短的十分钟,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这样被一个手持军刺,左手还带着夹板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了。在敌人面前,他又恢复了他铁血冷面的悍将本色。
佩雷斯开始打扫战场,机枪是个好东西,不过一把就够了,他选了选,挑中了马约尔用的M60E1通用机枪,东西是老了一点,但是很合自己的风格,而且配有穿甲弹。接着他又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手雷,烟雾弹,闪光弹,他笑了笑,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家伙应该很喜欢这些吧。另外他们口袋里的打火机火柴香烟口香糖什么的他也不客气地笑纳了。
正想转身回去,忽然想起了陆桐身上破烂的衣服,于是佩雷斯又把马约尔放了下来,剥下了他的上衣,然后把他的尸体扔到一边,又转头去剥查尔的裤子。勉勉强强凑成了一套,便满意地回去了。
陆桐在小溪边等了他好久,终于他回来了,却带回了满身的鲜血。陆桐惊诧地捂住了嘴,佩雷斯把那套拼凑而成的套装扔了给她。
“换上它,我们出发。”
说完,佩雷斯就躲进了丛林。陆桐身上的这套衣服到处是破洞,早就穿着不舒服了,眼前的迷彩服虽然大了点,但是好在不漏风,于是她爬到一块巨石后面,麻利地换上了这套刚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佩雷斯在树后面抽了一根烟,烟圈吐尽,烟头一弹,估摸着陆桐也应该换好了衣服,便转身从树后面走了出来。陆桐一身松松垮垮的迷彩服,配上她细皮嫩肉的小脸蛋,是那么的可爱,就像个刚刚入伍的小女兵。佩雷斯忍不住笑了笑,这是陆桐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倍感亲切。
“Go,followme。”
“OK,OK。”
虽然陆桐不知道自己要跟着他去哪里,但是直觉以及客观条件告诉她,她只能跟着他。佩雷斯把陆桐带上也是无可奈何,虽然他知道此去万分危险,随时要以性命相搏,但是把这样一个女孩留在这里她只会死得更快。权衡之下,他只好带着她上路。
佩雷斯带着陆桐沿着小溪往上游的方向走去,每走一个小时,他都会潜入丛林,寻找那个像鱼一样的记号。陆桐撑着拐杖走得慢,他也没有半句怨言,有时候距离拉得长了,他也只是默默地驻足等候。陆桐走得更加辛苦,小溪边的碎石子多,拐杖撑着也难走,她只好咬着牙,一步深一步浅地跟着佩雷斯。
天黑了,这是佩雷斯最后一次潜入丛林寻找记号,之所以说是最后一次,是因为这次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记号。线索断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他没有办法再前进,考虑到陆桐受伤的腿,他决定在这里过一夜。
身边的小溪已经变成了小河,河道也加深了,河水也迅猛了。佩雷斯在河边生起了火,转身又进了丛林。陆桐这一路走来也的确是很累了,从下午到黄昏,整整走了大半天,如今可以休息了,她乐呵呵地挪动着身子靠近火堆,双手烤着火,期待着佩雷斯带着食物回来。
佩雷斯没有让她失望,他带回了一只野兔,然后把兔子和刀交到陆桐手中,那意思是不劳动者不得食。陆桐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是事关肚皮,她还是很拎得清的。
“小兔子,小兔子,我饿了,要吃掉你了,对不起哦。”陆桐拎着兔耳朵走到河边,笨手笨脚地拿起刀,朝着野兔比划了两下,“小兔子,我要杀你了哦,可能会很疼,但是就这么一下下,你要忍着哦。”陆桐拿着刀又比划了两下,可就是没有一刀下去的勇气。
就这样半个小时过去了,陆桐还是在那儿比划着,野兔的眼睛直溜溜地转着,估摸着今天能够逃过一劫。佩雷斯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掏出沙漠勇士朝着野兔的脑袋就是呯的一枪,一枪响过,立刻收回,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桐瘪着嘴,眼眶含泪地烤着兔子肉,一边烤,一边对佩雷斯说:“你怎么这么残忍呢!小兔子多可怜啊!它的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死的。你太坏了,我不要理你了!”佩雷斯反正听不懂,索性不去理她。
“拿去,烤好了!”
佩雷斯接过陆桐递过来的烤野兔,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而陆桐想起野兔临死前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竟然难过得吃不下去。她捧起剩下的半只野兔单脚跳到河边,呜咽着说:“小兔子,你安息吧。”说完话,她就把那半只兔子放进了水里,刚抬起头,就看到从上游漂下来一个物体。陆桐惊叫一声,“老佩,快……快来啊!”
佩雷斯一听到她的惊叫便跑了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河面上漂着一个人,头朝上四肢趴开,顺着水流慢慢地靠近。佩雷斯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更不知道他是真的晕还是假的晕,于是拔出了枪,对准着正在漂移的那个人,严阵以待。
他随波逐流,越来越近,陆桐看着他的穿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到他的脸庞出现在自己视野的那一刻,她再也按耐不住,带着惊喜,委屈,爱怜,焦急的心情失声大叫:“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