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罗,车罗,车罗一定知道小西的电话……她那样想着,车罗,车罗的电话是多少呢……134,134……想不起来了,车罗,车罗的电话……
就在她翻天覆地找车罗的电话的时候,一辆卡车从拐角处抹了出来,当她看到的时候,心里想到的是——急转弯,打左转,怎么回事,为什么越来越近了,难道躲不及了吗?怎么可以这样呢?我还要去见明正呢,不可以挂在这里啊!她那样想着,然而车却更近了,如果,如果时间从新来过一遍的话,我一定不急着找车罗的电话了,我一定先等自己到了医院再找电话号码……现在,怎么办呢,如果我歇在这里了,那明正,明正怎么办……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医院了,也不会有人去看他,他的电话里只有我自己的电话号码,他把电话格式化了吗?可是格式化了的话也不该只有我的电话号码呀,应该有小西的才对……
东俊,如果我要死掉了,也要给他打一个电话不是吗?他一定以为我还在误会他吧……可是,我已经不误会了……
已经晚了,小鱼的脑袋撞到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她当时想的是,这是梦吧,如果说是梦的话,痛一下以后就让我醒过来吧,希望明正出现车祸也只是一场梦而矣……
车玻璃上在她的身体滑落在车前台的同时,一道血迹就像被谁用抹布擦了一下却没有擦干净那样顺着玻璃下来……
我无法不是我自己,我就是我的作品,我觉得,只要我不醒来,世界对我来说就不存在。
有时候的天空是寂寞的,我曾经这样说过。
明正却说,天空永远都是寂寞的,鸟在不停地流浪,云在不驻地逃亡,谁都来不及照顾到天空的表情,所以它永远都是寂寞的。
谁都来不及照顾到天空的表情,所以它永远都是寂寞的。
天空永远都是寂寞的。明正曾这样说过。
那一日的天空被风吹得格外干净,就只剩下一方湛湛的明澈的蓝,没有鸟也没有云,阳光就那样不受任何阻挡地降落在地上。我趴在他的墓碑旁睡觉。我一直在想,那些季节被风吹过,就像鸟永远喜欢它的天空,你喜欢什么没有被风吹过。
我可以看到,那些寂静后了的战场。有锈蚀掉的铁戟,有断了的车辕和车辙,有旆旗的碎片被沙子流动的手穿透了,还是会不住地荡涤着,很淡寡地唱关于曾经的歌。
我告訴明正我會不時地夢到他,看到他。
真的会不时地看到他。
我告诉他,有的时候我站在古代,身后是一片燃烧过的沙荒,有埋没了的断戟和埋没了一半的车轮,上面的天空是灰黑色的,云会大朵大朵地从空荡荡的天空中穿过,似乎企图把天空填满似的,可是天空怎么可能会被填满呢?那可是天——空——啊。
我向四围看,可是没有看到我想要的东西,甚至那些让我产生过憎恨的东西也没能够看到……我不明白我是到了哪里,是冥界吗?这里是具有这个世界上最大优越性的冥界吗,据说这里可以有完全自由的灵魂和非痛苦的思考。我大声地喊了一声,是你的名字,在某种情况下我总是会不由得喊出你的名字,就像是动物的条件反射一样。我喊明正,可是那声音被无边的寂寞吞没了似的,我连一点点儿的回声也没有得到。
公元前的南方古城有古代特有的寂寥,我静静地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走着。奇怪的是,这里的人并不多,街道也是静静的,街道两旁也没有摆满的菜摊或是其他的一些流动小商贩——就像现在社会中的有领导视察的菜市场一样,干干净净,冷冷清清。四违有不同的人,不同的气味,有一间很大很气派的赌坊横在街道的最中央,里面传来赌徒输了以后的咒骂声和幽扬的琴音。我不明白如此不堪的地方为什么会有琴声,而且这琴声美妙得让人想起河畔枯荷下的瘦水,以及或许也可以大概猜想到那弹琴的人,一定也美妙如此。
我想要告诉他,我想要把它编成最美的故事。
遇
我知道他就在里面。爱情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我记得,你忘了
每个人的一生就好象一部电影,而他们就是那部电影里的主角。有时候他们会以为他们也是别人电影里的主角。但可能他们只是一个配角,只有一个镜头。更说不定他们的片段早被人剪掉了,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一定要长得帅,一定要长得帅!明正,明正,是明正吗?他先来找我了是不是……
那人在我莫明其妙的想法之中像浸泡在药水中的青蛙标本一样缓缓地转过向来,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那强烈而浓重的感情,他那样骄傲而又谦逊地缓慢地调转过自己的头来~我慌忙闭上眼睛,可是就在自己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仍然可以感受到那种被亿万丈的光芒照射了一样的幸福——睫毛动了一下,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慌忙闭上——我的世界不知何时被一片巨大的逆光笼罩着,弄得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在那片情形中,我看到的情形似真似幻,美得格外的不真实……
他是项羽。我知道了。他是项羽。
墙角有一位清瘦的女子,她的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面容可以让人羡慕到疾妒,她的纤细的手指在青丝与琴弦间流动地撩拨着。我望她望到出神,我猜不出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身后是赌徒大声的吵嚷,一个彪形大汉输得红了眼。
“再押一百两!”他大声喝道,可是身后的小偻偻偎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他便憋红了脸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怎样?你的钱,都在这儿,总共是九千两。”桌子的另一端升起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把桌上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来回地揉搓着。“怎样,你还要不要赌了?”
“要!”那汉子毫不犹豫地道。
“那,你拿什么来赌?我项子羽从不接没有赌金的注子。”
那个家伙披手夺了身后一个家伙的刀,“就赌这一只手臂!”说着便要砍下去,他冷笑一声,“我要那脏东西做什么,你以为这儿是猪肉铺子?”
那汉子忍着满心的愤恨,“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他拈起桌上的骰子捻指弹去,“她。”骰子夹在第三根弦下,她的手指如点水的蜻蜓,倏然升起。我看到她脸似乎是被一颗石子惊动的静水一样,她的眉毛间荡出一条一条隐隐的却十分分明的情感的波动。
那个汉子憋红了脸擂案叫道:“好。”
于是项子羽开始掷骰子,那大汉也又重新恢复了活力,他的眼睛在他的大而圆的脸上像泥盘子里的一双小老鼠一样,开始全神惯注地盯着扣着骰子的那一个碗。琴声又开始响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谁都还来不及为刚才的事情而考虑。可是那个愚蠢的家伙竟还奢望会转败为胜——他一定不知道,项羽的哪一场赌注都可能会输,但是这一场却绝对不会:就算是让他输了所有的赌注,输了这整个天下,他也不愿意输了她。
他不会输了她。
开公,是项羽的赢。
那个家伙的脸上是一种龟毛绿的表情,他后面的小偻偻,偎上前去悄声说,“老大,那是献给始皇帝的女人。”那个家伙的脸上又有了一股更加绿的表情,他是赌昏了头,到现在才发现事情的不妙来。他要反悔了,喝上自己的手下,捉起那个女人就要走。
他从桌子的那边翻身过来,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他用一只手揪起那个至少一百公斤(kg)的汉子,举手轮起来将他丢到门口的一只大石狮子上,我惊得话也说不得,只能用白痴那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我终于肯相信司马迁说的那个家伙力能扛鼎并不是运用了什么特殊的夸张写法——那个属于写实。
他揪起那个汉子,此时所有的人都围了过去,只有,我记得好像琴声依旧。
“你想怎样?”他问那个在他手中瑟缩的家伙。
“大爷饶命,小的真的是赌昏了头了,否则就是再借小的十个胆小的也不敢在项爷的地盘上撒野呀……那个女人小的是真的不能给啊!”
“你不是赌霸吗?”他的嘴角还是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笑。“他叫什么来着,在江北好像是挺响亮的名号呢。”他扭头问身后的一个跟班。
“楚雄。”一个小个子颇敬重地说道。
“你也佩姓楚吗?回去就给我改了。”他大声地叫着,“不行,现在就得改。”他于是剥了那个家伙的上衣从里面搜出他的印绶来,把他的姓名印托在手里来回地把玩着。“把刀子拿来。”他道,于是那个小个子很机灵地递过一把绞着银丝的镂花小尖刀来。
他“刷刷”地几下子把个花岗岩的印给削平了,我不明白他是气力过人还是那刀子的确是锋利得可以。他用刀子在上面别扭地曲折着。然后递给那个小个子,小个子端祥了半天才拧着眉头道“鸟龟?”
“给他吧。”他冲那个小个子道。
我也晓得,谁都知道那个家伙想写的是“乌龟。”可是写错了。
可是好像大家都不太敢出声。
那个家伙只是不住地唯唯诺诺接了印绶扭着嘴看着,“来,我们接着赌。”顶羽揪住他的衣领往屋里托。
那个家伙求饶道“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这一辈子记住您的好!”
他一笑,“不用。”像丢一件生了虫子的东西那样将他重又丢回到地上。他向屋子里走去。那个汉子抱住他的腿,“求大爷开开恩,把她还了小的吧,那是无居国献给始皇帝的贡品,若小的把她给了您,皇帝会杀了我的!”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他一脚踢开他,甩袍子进去了。
他对身后的那个小跟班道,“你去把家里的阿萃叫出来,她长得不错,也可以佩得上那个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