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叶落迦,就是桌上诸人,也是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武雄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南伯伯,你还没说能不能炼出呢。”
南安之怒道:“别插嘴!我最看不得浪费材料的人,尤其是这么好的材料。问我炼不炼得出来?我怎么炼不……厄,什么?这个,这个……”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这玩意儿,熔融不易,熔化了却是软得不能再软,没有支撑物根本不能刻画阵图。自己也要先将软金炼入兵器,然后再在兵器中镂刻上阵图,像这样,就用纯的软金炼出“逆水寒”,还真的够呛。
文风问道:“老酒鬼,你弄过这玩意儿没有?”
南安之摇摇头:“我又不犯神经,会弄这玩意儿?”
文风见老友三个问题都没答上来,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此时招手叫过易具,说道:“你去将府中最后一坛‘千里’取了,送到南府。”
南安之正在掏空脑子想办法,要做出纯的软金阵来,忽然听到文风要送酒给自己,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老甲虫,那酒是绝品了,不能喝了。”大凡老酒鬼,都极是好酒,但更是珍惜好酒,知道美酒得来不易。
文风摆摆手,说道:“这酒可不是白送给你的,你那卷碧磷蚕丝,可不能赖帐。”这文风•塞福涅正愁不知道怎么答谢叶落迦等人,现在有了这机会,正好表表心意。
南安之既是高兴,又是失落,没想到能得到绝品好酒,更没想到闻酒而来,却输在了一个陌生少年手中。当下褪下一枚戒指作信物,吩咐人前去自己府中,去取火砾真铁等物。这东西虽然不多,但论起价值来,极为不菲。
叶落迦看得清楚,又从苏迪亚、东方星兰处取了两枚恒水珠,往桌上一放,笑道:“前辈请慢,那些铜啊铁啊,就不要取了,我想去拜访大师时自己取,前辈不会拒绝吧?”
南安之又是一愣:“小子,你是不是跟我铆上了?”
叶落迦嘻嘻一笑:“前辈如此人物,我不学点就走,也太对不起这千里美酒了。喏,这两枚恒水珠,是我的晋见礼,还请大师收下。”
恒水珠骨碌碌转动,滚到南安之面前。
叶落迦一句话,包含有奉承、引诱、行贿三大暗示,才不怕南安之不上钩。果然,南安之从文风和叶落迦处接连得到面子,老怀大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回味片刻,这才慢慢说道:“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老酒鬼,果然明察人心。叶落迦嘻嘻笑道:“人说年老成精,果然不假,呵呵,不是,是年老成神,果然不假。大师既然是炼器界的泰斗,晚辈见了你,就如身入宝山,岂肯空手而回?也没其它意思,只是我这兄弟,前些日子将兵器弄没了,我这做兄弟的甚感过意不去,但求大师宝地,炼制一副锤盾。”
锤盾?南安之这才将目光移向哥亚,只见这少年生得敦实,但一脸烧伤,难道也是塞涅福家的人?如果是,那就推托不得了。
叶落迦见南安之犹豫,知道他在想什么。站了起来,说道:“这位是哥亚•塞福涅,乃是文风爷爷五服内的孙子。”
还真是。
叶落迦又笑道:“我与哥亚是兄弟,那在这府中我也算半个主人,嘿嘿,武雄大叔,我这样说可以吧?”
武雄大笑道:“什么上‘也算’?你就是我塞涅福家的半个主人,哈哈。”
叶落迦这才转向南安之道:“大师,我就借这半个主人的身份,向你介绍座上诸人。这位是东方千流统帅府上驻府将军米罗大人!”
啊?文风,南安之等都是吃了一惊,先前只叫将军将军,却不料米罗竟然是东方统帅的亲信。两人当下连道久仰。
叶落迦又道:“这是我娘亲,就不多说了。这一位,乃是东方统帅嫡亲的孙女,也是梵天神殿当代的大师姐,东方星兰小姐。”
啊?!
又是吃了一惊。这大小姐、大师姐的身份,每一个都是怠慢不得,还好自己与这八人没有见外。
“这一位,乃是蓝湖城神射手苏家的千金,苏迪亚小姐;这一位,乃是千流城潘家牧场的公子狄伦,这一位乃是千流城名家之后依诺莎小姐。”
这一介绍下来,武雄等万万没有想到,每一个小孩竟然都是大有来来头。只是想不通这些少爷小姐,怎么来到了这千里之外?就是南安之,也是翻着一对醉眼,逐一打了一个招呼。
这一桌宴席,耽误了许多时间,到了这时,主客才放开畅饮,各各尽兴。
叶落迦宴毕,取了天星石,拉了南安之就走,同时拽了米罗、哥亚同去。
还没到南府,一串叮叮当当的锤打声已是传来。叶落迦笑道:“南爷爷,你这家中,倒也热闹得紧。”
叶落迦对自己看得上的人从来不客气,也不管南安之是何想法,自顾自地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朋友。
进了南府,才过中厅,叶落迦等眼前就是一亮。这中厅后面,耸立着八座高大的火炉,每个火炉都燃烧着熊熊大火,八个赤膊大汉正在专心冶铁。南安之一进入,八人齐齐叫了声“师傅”。南安之点点头,八人又继续干手上的活。
叶落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排场,这比帕特所在的铁匠铺大多了。南安之是个怪人,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小子,你要炼兵器,自管请便,老夫可不帮你。”
府内早有人跟在后面,奉上了茶水。此时一听竟然有人敢来府中炼器,都是大感惊奇,是什么人敢来班门弄斧?
叶落迦嘻嘻笑道:“老酒……嘿嘿,南爷爷您是炼器大师啊?还是生意人啊?算得这么过净?”
南安之一瞪眼:“怎么?几杯酒输了老头子那么多宝贝,还要我来给你炼?”
叶落迦脸皮厚,毫不在意你瞪眼还是急眼,仍是嘻嘻笑道:“咱不妨再来换换,我替你干一件,你替我干一件,咱两不吃亏。”
南安之其实很想知道叶落迦怎样炼出了四阶软金球,但仍傲然答道:“我这八个徒儿,虽然不成材,但这炼器的活儿,好歹也干得了,又有什么要你替我做的?”
叶落迦笑容不改,问道:“您老可知那软金球的材料,我提炼了多久?”
“多久?”
叶落迦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年?一年也是正常速度。”
手指头摆了摆。
“一个月?你能一个月就提纯那么多软金?”南安之终于瞪大了眼睛。
但那手指头还是摆了摆:“一天!”
一天?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以为自己是异族的暴氓族啊?这小胳膊,也不象力大无穷的样子。南安之一跺脚:“老夫给你斗上了!你看看,这八座炼炉的材料,我给你算八件事,你一个月给我炼好了,老夫照样给你做八件事!你一个月做不好,就给我看门去,哼!”
哥亚再也忍不住,哼哼唧唧地偷着笑。米罗笑道:“落迦,别与前辈开玩笑了,你要做什么,直接说吧。”
叶落迦哈哈一笑:“不急,不急,将军,我要给你做一套盔甲,这八座炼炉的活儿,我得先干了。”说完走到第一座炼炉前,对那炼铁的大汉说道:“大叔,等下还麻烦您将这一堆黑铁坯帮我扔进这鼎内。”
那大汉在南安之说完话时已经停了下来,此时见叶落迦拿了一个不足一尺的小鼎,大感奇怪,问道:“就这小鼎,一次能炼多少?”
叶落迦笑道:“你看着就知道了。变!”
太素鼎忽地冲向空中,滴溜溜一转,变成鼎口朝下,足有五尺大小。八位大汉,加上面南安之,都是目瞪口呆,这世上竟然真有能变化的东西?还是这本身只是一个幻器?只怕后者的可能要大些。
大汉愣了一愣,方才取了黑铁坯,一块一块地投入太素鼎中。这鼎好不古怪,千余斤黑铁坯都投进去了,还是一般大小。
叶落迦手指一动,太素鼎变成鼎口朝上,鼎身离卦大亮,鼎内已经是熊熊烈火。自从火魄进入后,这火与先前已是不同,火红的焰上带着青白色,忽忽扑在黑铁坯上,铁坯黑雾一转,顿时烧了起来。叶落迦控制着火温,这黑铁坯虽然炼成后钢口不错,但却不甚耐火,这火温不能高。
只过得一炷香功夫,鼎口红光越来越浓,叶落迦忽然大喝一声:“开!”太素鼎一停一顿,鼎盖带着尘雾,冲天飞落,一团亮黑色的东西最后飞了出来,通地一声砸在地上。
这团东西,正是精炼后的黑铁。先前那大汉拿出三尺长的巨大铁钳,钳了黑精铁,送到南安之面前。其实不用送过来,南安之浸*炼器一道七八十年,那是何等眼光,只一瞥之下,已看出这是千锤百炼的宝贝。千斤的铁坯只炼到不足五十斤,这份活,就是自己加上八个弟子,至少也得半年。
唉,是自己老了?南字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怔怔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