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阿泽本准备出发,却熬不过黄大为、哥斯达的盛情相邀,便与众人一同在当地最大的酒馆依依话别。
“大人,你此次辛苦良多,来,大为我敬您一杯”黄大为笑呵呵的将杯中酒率先一饮而尽。
阿泽推不过饮了一杯。
“大人,此次我等照顾多有不周,让您受累了,我哥斯达在此敬您一杯”
阿泽与哥斯达再干一杯。
“大人,我代表兵站的所有战士敬您一杯”
“大人,我代表黄石镇的百姓敬您一杯”
“大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我们干了”
“大人,祝您身体健康,步步高升”
……
“大人,君泽大人,来人啦,快点给大人准备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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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泽终于踏上了归途,他躺在黄大为为他特意准备的马车中,晕晕乎乎地醒来:唉,下次说什么也不停在什么兵站了,简直是酒缸阿!
经过马不停蹄十数日跋涉,阿泽终于顺利押送兽人千人长回到帝都了,看着巍峨耸立的青黑城墙,那历经无数战乱创伤镌刻下的忠诚与光荣;那鲜血与热泪浸透的碉楼与旗帜;那千年历史长河中绵绵不绝的英雄史诗。想到这些,阿泽难抑胸怀激荡,大喊一声:“帝都,我又回来啦!”从军三年,衣锦还乡,如今的阿泽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轻啊。
“切,神经!”
“乡巴佬”
路人纷纷侧目,不屑看着这群土包子般的大兵,尤其是那个鬼叫鬼喊的肮脏少年。
蒙南等人纷纷羞得面红耳赤。
阿泽的叫声惊动了城门的城卫,立即冲上来数人,鼻孔冲天:“喂,那个乡下来的,叫什么呢?”
阿泽正抒怀畅想,忽见一群城卫所的流氓冲上来打断他的思绪,不禁皱眉道:“你们叫谁呢?”
“哈哈哈”城卫们立即大笑:“这乡巴佬挺逗啊,喂,土包子,我们叫你呢,别往别处看!”
“我?”阿泽一指自己的鼻子。
“当然是你,难道还有别人,哈哈哈”城卫乐了,看来不仅是个乡巴佬,还是个刚出来见世面的小土蛋子。
阿泽瞧瞧自己身上,十数日马不停蹄,没有洗澡,早就一身汗臭,也难怪这些势利眼如此想。他松开捏紧得拳头,忍住就要迸发的怒气,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事?”
“什么事!嘿,我们要以危害公共秩序罪拘捕你!”
“危害公共秩序?”
“不错,你在公共场所大吼大叫,严重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放屁!”阿泽大怒,早就听说“帝都三害”——臭虫、苍蝇、城卫所的大名了。料不到今日竟让自己给碰上了。看来他们那句“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口号真不是盖的。
这些城卫闻言霍然大怒,立即拔出腰刀,一个小小的乡巴佬竟敢奚落伟岸高大的城卫大人,造反了他!砍死他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兄弟们,上啊,拿下这个恐怖分子,要是拒捕格杀勿论”一个貌似领头的城卫喊道,如今帝都正在筹备帝国八百年庆典,所以本着“老子天下第一”原则的城卫兄弟们更加变本加厉地迫害平民百姓们,凡事他们看不顺眼的,就是“恐怖分子”,就是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叛乱分子”。所以,阿泽立即被扣上了“恐怖分子”头衔。
这位历史上最年轻有为、最高军衔的“恐怖分子”正恨恨地咬咬牙,捏着拳头,就要下马。忽然身边“呼啦”一声:自己的亲卫们已经一拥而上,三五下把几个城卫扑倒在地,那叫一顿痛揍啊——
蒙南直接擂着结实的胸脯,“嗷嗷”吼着拎着一名城卫练起了铁头功,那城卫的一个惨字啊,连阿泽都不忍心看了,被撞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主要是蒙南准头不大好,专拿人家鼻子眼睛练自己的额头。唉!阿泽叹息摇头——
再看看三猴子,上窜下跳,把“偷桃”术发挥到极致。偶尔还吹吹手掌,大概不小心沾上了什么毛状物体。
李大刀就老实多了,竟然还拿着上次去厨房偷吃,顺手取来与“蒙面人”大战的烧火棍,一棍一棍结结实实地敲在对方小腹和裆下。嗯!这小子有前途,干脆以后改名叫“李铁棍”好了。
这时,城门口的数十个城卫听到这边的打斗声和惨号声,立刻操上兵器跑了过来。一场更为剧烈的混战开始了。当真是打得暗无天日。
阿泽看得打了个哈欠,这种缺乏技术水准和艺术美感、一面倒的打斗实在太没劲了。他慢慢地御马到兽人千人长旁,为了提高行进速度,兽人千人长早就不在囚车中,而是由蒙南随身看管。如今,蒙南把他就扔在车马边,反正进入了人类内陆,这位千人长已经无处可去了,反倒是跟在阿泽的队伍边安全些,更有好吃好喝。
“怎么样?想不想热热身!”阿泽笑着对千人长道。
“我?”千人长疑惑地看着阿泽。
“是啊!”
千人长眼中立即绽放出嗜血的光芒,阿泽吓了一跳,连忙道:“别搞出人命来!”
千人长残忍地点点头,狰狞一笑,一阵风般地卷杀过去。
阿泽笑眯眯道:“这才够血腥、够暴力啊!”
“嘀!嘀!”警笛四起,城门有跑出上百名城卫:“住手,都给我住手!”
说话的是一个城卫军官,大概城卫所所长级别的人物-同小旗武士衔,一般一个城卫大约百来十人,全帝都城有二百来个卫所,负责全城的日常治安。
这大概是南城门卫所的全部兵力了。
阿泽见大伙儿也过足瘾了,便喊道:“住手!”看了一下回来的众人,除了个别有点擦伤外,全都完好无缺。估计那些擦伤的都还是被自己人误伤的。边军的战力其实小小城卫所可比。
地上躺了满满地一地的伤员,没一个能站起来的,都哼哼唧唧地。蒙南鄙夷道:“软蛋!”
那城卫军官颇为细心,见这些好勇斗狠之人身上的血腥之气毕露无遗,且所使用的都是制式军刀。已猜到对方该是回京有什么公干的边军。唉,手下的这些笨蛋真是不长眼:难道不清楚最惹不起这群兵痞子吗?虽然都是帝国的武装系统,但是人家是正规军,而自己是半军半政,军方最是护短,又在朝廷中占据优势。看来这顿打多半是白挨了。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不知是边军哪位长官回京,为何自家人打上了!”他这话说得甚是亲近,算是给足对方面子了。
阿泽微微一笑,整整衣裳上前。蒙南立即在旁叫道:“东南军区韩君泽红衣旗本回帝都述职,不知你是哪位?”
那城卫军官大惊:是位将军,这顿打铁定白挨了!他立即上前:“下官见过将军!”抬头一看,这将军也太年轻了吧,心中立刻起了疑。
阿泽瞧他神色,知他心中所想,立即掏出军官证:不知城卫大人是否要验明正身。
城卫军官瞟了一眼:韩君泽,红衣旗本。他立刻垂下眼帘,连道:“不敢不敢,大人,您有公务在身,下官岂敢耽误您的时间。”他巴不得眼前的这群灾星快走快走,免得让人看了城卫军的笑话。
“如此,告辞了!”
……
阿泽一行人进了城,依令将敌酋——兽人千人长交接给刑部衙门,打入天牢,阿泽心中慨叹不已,而蒙南更是郁郁寡欢。不管怎么说,相处多日,虽然曾是生死对手,但是见到他如此下场,也不禁唏嘘不已,军人不能战死沙场,却沦为阶下囚,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只是不知是什么动力支撑他活下去的勇气?他绝非怕死之人啊!
经过一番打斗,众人衣服更脏了,连刑部衙门都看不过眼,让人带他们下去洗漱一番,才放他们离去,有碍国体阿!
走在大街上
“长官,我们现在去哪里啊?”蒙南问道。
“吃饭去!”
“嗷嗷!”大街上再次上演了狼奔豕突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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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花动,花动花落。这本是深秋季节的寻常事情。
但是如果放在光明帝国的帝都就不再寻常了,这里不仅是人类的政治中心,而且也是文化中心。
这里汇聚了无数的骚人墨客,他们附庸风雅,吟诗弄词,他们花天酒地、狂欢极乐,却连自己明日会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连今宵酒醉何地都不知道。他们只记得帝都的花,哪里有花,他们就在哪里!
“听说了吗?叶重山今日要纳‘飘香楼’的如梦姑娘为妾!”一名长衫青年对同桌正在举壶狂饮的白衫文士道。
白衫文士不理睬,他只知道壶中还有酒,有酒就要喝,那辛辣的酒水如涓涓溪流一样灌入口中。
“嗨!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如梦今天就要被叶重山纳入府中了!”长衫青年摇摇同伴的肩。
酒水顿时洒在白衫文士的脸上,沿着口鼻缓缓流下,不,还有眼角,但那却不是酒,而是泪,男人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为何要泪流满面?
忽然,他将手中的酒壶重重放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店外走去,只留下凄切哀婉诗句:
“花堪摘时直须摘,莫待花落空折枝——空折枝啊!”
长衫青年连忙在桌上放下一锭纹银,跟着跑出去。
……
“长官,这人真的好奇怪、好可怜哦!”蒙南摸着头痴痴地说道。
“哼哼,没什么可怜的,他只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已,叶重山是权倾天下叶亲王的儿子,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重山是何许人蒙南可能不知道,但是若是连叶亲王是谁都不知道,那蒙南这头二十年怎么活过来的,就很值得怀疑了!
“吃饭吃饭,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最是无聊,偏偏这些书呆子拿肉麻当有趣,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阿泽不以为然道。
蒙南“哦”了一声,可怜这位老实人刚刚打开懵懂的心扉,立刻又被阿泽无情地关上了。他正要低头吃饭,忽然凑到阿泽耳边说:“长官,你身后有个小妞在盯着你看呢!”
“切,大惊小怪,你长官我怎么说也是玉树临风,当年找我索要签名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呢!小意思,吃饭吃饭!”阿泽胡吹大气,他匆匆赶回帝都,连家门还没进,就跑到这里来吃饭,可见这孩子确实饿急了。
“长官,她站起来了!”
“蒙南,你有完没完,我说了吃饭吃饭!”阿泽郁闷道。
“她走过来啦!”
“你再废话,我把你送回东阳去!”
这回蒙南没有吭声,因为他已经站起身来:“这位小姑娘,请止步,我家大人正在吃饭!”蒙南努力让自己文绉绉地说道。
“一边去!”那小姑娘居然嚣张得很!
“哗!”的一声,店里站起二十多个大汉,正是阿泽带回来的二十四大金刚,店家一见情况有点不妙,连忙跑过来打圆场。而跟少女一起同桌吃饭的少年也站起身走过来,少年的衣着虽然并不十分华丽,但剪裁得却极合身,质料也很高贵,显然是很有教养的世家子弟。。
阿泽也吓了一大跳:“这帮流氓,把帝都当东阳的那些山沟沟啦!这里随便揪个人出来都有可能是皇亲国戚!惹得起吗我?”
他连忙转过身来:“误会……误会……”,忽然他脸色一变,再也说不下去了。
“嘿嘿!果然是你这臭小子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这几年都逃哪儿去了?”一位身材窈窕、明眸皓齿,明黄衣衫的少女正用手指点着阿泽的鼻子。
蒙南一众手下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是老相识啊!只是长官也太低声下气了吧”。
那少女说话时声音娇滴清脆,宛如黄莺出谷,偏偏语气却十分霸道:
“咦,臭小子,以前见你伶牙俐齿,怎如今成了闷葫芦啦!”
“咳咳,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与姑娘素不相识,怎么一见面就教训小的呢!”阿泽努力地装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嘿嘿,还装蒜!”黄衫少女不依不饶,用纤纤玉指勾起阿泽光不溜秋,白白净净的下巴。
“这位小姐,你真的认错我家长官了吧,我家长官刚才东阳山脉回来!”蒙南见长官被欺负了,立刻上前阻止。
“哎呀!几年没见,居然成长官啦,啊!韩君泽长官!”明黄少女若有趣味地打量着阿泽。
阿泽无奈,见对方叫破身份,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了:“说吧!你想咋样?”
“咋样!我能咋样?阿泽长官,我只是见你回来了,心中高兴,特地来见个面,行个礼而已”她说完居然真的微微一福,行了个礼。
阿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连忙闪开!
“叮当姑娘,你就饶了我吧!”阿泽拼命作揖告饶。
叮当?叮叮当当铃铛的叮当?好特别的名字好特别的人。
“哼哼,叫我叮当姑娘?现在说话倒是越来越客气啦!我可不敢当,当年一声不响就溜得无影无踪,如今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少女居然微微哽咽,双目微红,看来心中确有几分不忿。
阿泽哪想到当年骄横跋扈的叮当如今居然有这样的小女儿态,不由微微一愣,低头叹息道:“我当年是被人强行送走的,哪有可能去找你道别!我如今回来,连家门都还没进,又怎么去跟你打招呼?说来,进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你了!”
“真的?”叮当这才露出点笑容。只见这微微一笑,跟刚才的蛮横霸道,冷落冰霜比起来,恰似春风化雪,说不出的甜蜜可爱,纵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再难对她狠得下心肠。
“雅涵,这位是——?”叮当的同伴,一直在旁边站着看得少年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立刻上来问道。雅涵正是叮当的学名,叮当本姓花,全名便是花雅涵。
“哦,他是我老朋友,这里没你事,你先走吧!今天,哼哼,我得跟他好好地叙叙旧!”叮当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只盯着阿泽,咬牙切齿道。
那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神露出嫉恨的目光。阿泽心中微微一禀,只装作没看到,偏过头去。
“好吧,雅涵,那我下次再约你出来吧!”那少年倒也是个干脆人,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蒙南见长官跟这位叮当姑娘当真是熟人,便摆摆手,让众亲卫安心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他正要招呼依然像生死仇敌一样站着的少男少女。忽然,他看到那黄衫少女正似笑非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糟糕,莫非这位凶巴巴的姑娘对我有意思!”蒙南胆怯地心想。
“咳咳,蒙南,你先去那边桌上坐吧,我跟这位叮当姑娘有些机密要务要谈!”阿泽弯腰低声道:你再不走,小心我也救不了你!
蒙南正被那目光瞧得心惊胆战,闻言如蒙大赦,扭头就跑。
“嘻嘻,你这位属下很有意思啊!”叮当嬉皮笑脸,换成一副憨痴的小女生状,宛如一只人畜无害,人见人怜的小白兔。
但阿泽却清楚地很:谁若是敢碰一下这只小白兔,她立刻就会变成长满倒刺的玫瑰。
这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黎明前的黑暗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