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叶重山双目喷火,他虽丧心病狂,但对这个妹妹极为看重,如今,妹妹竟为那少年再次殉身,更难以置信的是,居然死于成亲不到半刻的夫君——云飞扬之手。
云飞扬向来忌惮叶重山,见他状若疯狂,吓得连退数步。
大厅中一片沉寂,谁能想到:新娘竟为了一名少年香消玉殒,转眼之间,喜事竟变成丧事。众人都不知所措,只暗暗祈祷,千万莫要牵连自己。
叶重山忍住怒火,忽然抽出影卫随身之刀,抛给云飞扬,狞声道:
“你既敢杀我妹妹,便连她一起杀了”叶重山一指叮当。
“不,不,不行!”云飞扬连连摇手。
叶重山一把揪住云飞扬的衣襟,推到叮当面前。云飞扬双手颤抖,不知所措,竟痛哭失声。忽然,他仰起头,面色绝决,只听一声大喝,竟当真挥刀横斩。
大厅之中都惊叫失声,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连自己的未婚妻也杀?
“铛!”,刀刃及颈,却从中而断。只见一名赤红双眼、面目狰狞、浑身浴血的魔头出现在新娘身旁,没有人能看出他从哪里出现的,也没看出他如何出刀。云飞扬那丧尽天良的一刀已断成两截,厅中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为那可怜的女孩儿感到庆幸。
云飞扬乍见鬼魅般出现的恶魔,不禁心胆沮丧,一下跪倒在地。那魔头狞声一笑,挥刀直劈而下。
“嘭”,一道刚猛掌风击中寒光闪烁的弯刀,刀锋立被震偏。
只听“哧”的一声,鲜血飞溅,那云飞扬的左臂竟齐肩而断。
“啊!”云飞扬如遭电噬,仰倒在地,立即疯狂翻滚,惨嚎不休。
再次魔化的阿泽形如鬼魅,一个旋身,刀光如电,直劈而下。影卫岂容他再伤人,出手如风,一掌印向背心。阿泽头也不回,弯刀后劈,角度拿捏奇准无比。影卫大惊,连忙侧身闪躲,只听“嘶”的一声,衣袖竟化为碎片。
此人好强的内力!影卫不禁怔住:这还是刚才那个不堪一击的少年吗?那疯狂的红色眼眸,那狰狞血腥的面孔,仿佛传说中的亡灵恶魔一般,一向心志坚定的影卫竟有了一丝怯意。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阿泽贪婪地呼吸着,似乎很享受这种嗜血的快感,他心中只有一个字:杀!只有无尽的杀戮才能消除血液沸腾的痛楚。
又有两名侍卫奋不顾身地扑上,想要阻截阿泽的攻击,没有任何征兆,二人便直挺挺地落地,只听砰的一声,身子已散落成四截。
阿泽恍若闲庭信步,但每一步,必定伴随着鲜血的溅洒,那喷涌而出的血液,竟比礼花更红,比明烛更艳。
云飞扬早已忘记了疼痛,他单臂支地,慢慢地后挪,已经没有人来救他了,他的眼中是无边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阿泽慢慢举起弯刀,那柄龙纹缠绕的弯刀,恍若电光般劈下,这一刀是如此绚烂,竟超脱了一切杀戮的范畴,已升华为对生命最高的礼赞,这已不是夺人性命的刀光,而是世上最美丽的一道彩虹,在那彩虹的尽头,却是那如彤云般嫣红的轻纱,光芒过处,那轻纱竟被撕裂开,飘散而去。
阿泽喷出一口鲜血,连退数步,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叮当?为什么叮当要救云飞扬?阿泽凭着脑中尚存的一丝残念,勉强收住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散落地上的头纱。
阿泽缓缓抬起头,眼中血色已消,脸庞狰狞不在,只剩下无比的震惊:“方小羽?”他已完全惊呆了。眼前之人不是叮当,竟是那个女伴男装的方小羽。那叮当又哪里去了?阿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眼前的女孩儿已泪流满面,只听她缓缓道:“君泽主任,花雅涵已安然离开云府!我只求你,求你放过他吧!”说完,她一下跪倒在地,身后的云飞扬早已面无人色,同样满脸惊诧。
阿泽看着神情萧索的女孩儿,心中也是五味杂成。他一步步后退,脚步却已蹒跚,竟险些不支摔倒。
“拿下这个叛逆”,一声大喝,叶重山第一个回过神来。
阿泽一惊,平举弯刀,退后半步,却撞在一个软软的身体上。阿泽未及多想,厅中已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
一道弱不可闻地声音传入阿泽耳中:“劫持我!”
阿泽压住心中震骇,毫不犹豫转身,将人质挡在身前。
“灵儿!”叶重山惊呼。
“都别动!”阿泽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正搭在叶灵儿粉嫩的玉颈上。
影卫上前一步。
“啊!”叶灵儿一声尖叫,颈侧已溢出一道血痕。
“混蛋,放开我妹妹”
阿泽冷笑!
叶重山已抓狂:“韩君泽,你若是个男人就放开她!”
阿泽不语!
“灵儿,这就是你为他死了两次的男人吗?”叶重山快要疯了。
阿泽听不懂这疯子在说什么,只冷声道:“不想她死,乖乖让开。”,阿泽经脉剧痛,身受数处重伤再次冲击着神经。
“放了灵儿,我便让你离开!”叶重山咬牙切齿道。
“让路!”阿泽的声音冷漠得毫无感情。
……
“好,好,算你狠!”,叶重山恨恨一挥手,门口的卫兵立即散开,让开去路。阿泽刚走两步,又吐出一口鲜血,神智竟已迷糊起来,眼前一切开始摇晃。忽听耳边一声尖叫,阿泽大叫不妙,连忙一咬舌尖,剧痛立即让自己清醒了不少。只见那影卫又蠢蠢欲动,他一紧弯刀,冷哼道:“谁再敢妄动,我现在就杀了她!”
阿泽靠着手中的人质,终于顺利退出云府。正在这时,身后一声呼哨响起,只听马蹄声滚滚而来:“长官,快上车!”,原来蒙南已驾车来到。阿泽带着叶灵儿连忙退入马车之中。
刚驶出两步,只听身后传来叶重山的声音:“三里之内,若不放人,杀无赦!”
※※※※
阿泽一入马车,就摔倒车厢,刚才若非叶灵儿以柔弱之躯扛住自己,恐怕早已倒地不起了。
“你怎么了?”
车厢中竟响起两个女子的声音,阿泽本已疲惫至极,现在却如闻天籁,强睁开眼,露出一丝微笑:
“叮当,是你吗?”
“阿泽,是我——”叮当泣不成声。
“傻丫头,你哭什么,我没事儿!”
叮当泪水滚滚而下。
阿泽忽想到叶灵儿还在身侧,转头道:“灵儿小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不,阿……,阿泽大人,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抓住刀,恐怕我已被云飞扬杀死了!”叶灵儿低着头轻声道。
阿泽心中暗笑:这个女孩子还是那么害羞啊。他柔声道:“灵儿小姐,如果你不是为了救我,又怎会被那弯刀刺到!方才真的好险,若非我及时按住刀柄上的明珠,只怕我俩现在都已死去多时了。唉,想我阿泽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待我!”阿泽忽觉这话说得甚是暧昧,不由脸上一热,所幸车厢中光线较暗,没人发现。
“你们在说什么?我老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马车中又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
阿泽大吃一惊,这酒鬼怎么也在,他正要说话,忽然“唆”的一声,一支利箭从车顶穿过,两个女孩儿吓得一声尖叫。只蒙南在外面大喊:“长官,小心啦!贼子有弓箭”
阿泽惊道:“快趴下!”原来不知不觉间,已逃出三里路途,那叶重山果然已派人追来,难道他当真不顾自己妹妹死活?
车厢中空间甚小,两个女孩子趴在阿泽两侧,压着阿泽半边身子,虽是轻盈,却依然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老方忽道:“贼子来得不少,我先去抵挡一阵。”未等答话,他已跳出车外,不一会儿,就听后面大呼小叫,乱成一片。
两个女孩儿见危险暂除,正要起身,忽然叶灵儿“嘤咛”一声再次摔倒在阿泽身上。
“怎么了?”阿泽一惊。
“没……没什么!”
“啊,灵儿,你在流血?”
叮当本想去扶叶灵儿,结果却摸了一手鲜血,才知叶灵儿也受伤了。
阿泽暗叫不妙,看来云飞扬那一刀还是刺伤了叶灵儿,只不知伤得究竟多重。可怜她一路为了掩护自己脱困,竟是强行忍住伤痛。阿泽一想及此,心中立时激荡难安:叶灵儿啊叶灵儿,如此恩情,我韩君泽该当如何报还?
叮当与叶灵儿均是帝国军事学院的高材生,处理伤口本不在话下,可虑的是车中缺少药材,更无裹伤用的白纱。
片刻,那老方竟又冲上马车,喘息道:“贼子太多——”,没说两句,却见车上手忙搅乱,一问之下,才知情由,立即大笑道:“这个好办!”
只见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
三人均是大喜:“烈酒!”
事急从权,叮当也顾不上了,她轻轻撕开叶灵儿的婚服,先用烈酒擦拭,又将酒水倒在布条之上包扎住伤口。老方又出手如风,点住叶灵儿背心几处穴道,血流顿止。做完这一切,老方也不禁赞道:“这女娃儿当真勇敢,竟吭都不吭一声。”
有此烈酒,叮当给阿泽也包扎伤口,那烈酒刚触到肌肤,阿泽只觉仿佛火灼一般,立即杀猪般地惨嚎起来。他满脸通红,心中大惭,不用看也能猜到:所有人一定都对自己懦弱无能的行径鄙视到家了。
叮当嗔道:“真没用,连灵儿妹妹都不如!”
处理完这一切,老方才灌了一口烈酒,问道:“厅里究竟发生了啥?”
于是,阿泽便忍痛将今日厅中之事说了一遍,只听得众人心惊神摇,待说道阿泽一刀斩落头巾,那新娘竟是方小羽时,老方失声大呼:“是我女儿,她……她没事吧?”
“她没事,寒毛都没掉一根!只是却把我吓得不轻,老方,我差点无颜见你啊!”
“这丫头,竟干这傻事”
“唉,真是想不透,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会喜欢云飞扬这混蛋!”阿泽叹息
老方忽然一擂车壁,径直跳下马车,大喊一声:“阿泽兄弟,咱们后会有期!”,竟如风而去。
叶灵儿讶道:“方小羽竟是……是他女儿?”
“阿泽,如果不是方小羽和灵儿妹妹,今日我也不能逃脱了”
阿泽闭上眼睛,今日欠下的恩情实在太多太重了,而且千头万绪、恩怨纠缠,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忽然,两个女孩儿一声惊呼,阿泽豁然睁眼,只见马车门处竟飘立着一个黑影,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影卫!阿泽几乎绝望了,蒙南显然已被制住,这些如鬼魅般的人物竟似无所不在,摆脱不去,难道真是老天也要亡我?
“灵儿小姐留下,其余人下车!”那影卫的声音颇为苍老。
“想不到竟是林副首领亲至,荣幸之至!”
那影卫沉默不语。
阿泽见对方默认,心中闪过一丝希望,一字一顿道:“叶重山弑父叛逆,林副首领还要跟着他吗?”
“道听途说,岂能足信!”
“光明殿中我亲眼所见,岂敢诓您!”
“毋庸多言,阿泽大人还是快下车吧!我代你引开追兵!”林副首领声音依然冷漠,却已言尽。
阿泽大喜,赶紧伸出手臂,叮当将他搀扶起来,他一拱手道:“多谢阁下大义!”,正要出门,忽然衣袖竟被拉住,阿泽回头一看,只见叶灵儿双目含泪:“带我走!”
“灵儿小姐!”
那林副首领上前一步——
“叮”,寒光一闪,阿泽的龙纹弯刀不知何时到了叶灵儿手中,她手按明珠,刀锋对着自己。
“灵儿小姐,你重伤在身,不要逞强,快快跟我回去!”
叶灵儿不语,只用弯刀对着自己,更刺入衣服半分,只见她眼神充满哀伤,阿泽只觉心碎,正要说话。
那林副首领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轻轻叹道:“也罢,灵儿小姐,你要走便走吧!那家不回也罢”说完,他又从怀中掏出两个玉瓶道:“这些都是上好的金疮药,带着吧!”
※※※※
四人下了马车,正要离开——
阿泽忽道:“林副首领,你一代英杰,又何必助纣为虐,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哈哈哈”那人大笑,“想不到铜面大哥也会有你这样啰嗦的儿子!”他一勒马缰,已疾驰而去,只留下他苍老的声音在原地回荡:“一朝叛逆,终身叛逆,我林哲不求问心无愧,但求无怨无悔!”
阿泽看着那远去的黑影,眼眶已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