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勉力朝密林看去——只见林中出来一个窈窕的白色身影,身形飘忽,恍若女鬼一般。
希赛虽不知对方底细,但也知这鬼魂般飘荡的女子来意不善,连忙全神戒备:“阁下装神弄鬼,到底是谁?”
那女子不答,依然向三人飘了过来。
“再不答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子却越来越近,只见她披头散发,挡住面孔,白裙及地,整个身体在空中飘荡一般。果然跟传说中的女鬼一摸一样,她忽然“桀桀桀”地笑了起来,只可惜这刺耳的笑声比夜鹰啼哭还难听。
“哼!见不得人的妖孽,受死吧!”希赛虽然重伤,但实力岂容小觑,他单掌挥出,掌力立即罩住女子全身。
那女子身形依然飘在半空,只是一个摆动,竟脱出希赛的掌影,停在阿泽身旁。
希赛眉头一皱,见这女子没有逃走的意思,便也停下手,想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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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泽苦笑道:“不知女鬼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桀桀桀,少年郎,你大限已致,我是奉了十殿阎罗之命,取尔小命!”这女子说着便弯下腰,将拘魂之手伸向阿泽——
“停!”阿泽高喊道。
“怎么?怕了?”女子声音飘忽,更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
“咳咳,云秀姑娘,你再伸过来可就碰到我脖子了,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希赛大吃一惊:他们认识?
“嘻嘻嘻”刚才树林中银铃般的笑声再度响起:“算你有良心,还没有忘记我?”
希赛更是惊讶:不只认识,竟还有私情?
只见那女子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将长发撩到耳后。月光之下,竟是一名绝色少女,她俏脸微红,吃吃笑着,月华拂面,更显冰清玉容,风华绝代。
阿泽浑身无力,叹道:“你大可不必装那女鬼,就现在这副摸样,我就已经认不出了!”
“是吗?那你说我是漂亮了,还是变丑了?”
“咳咳,自然是变漂亮了,比初见你时,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漂亮多少倍呢!”
“呸呸呸,什么可怜巴巴,行了,你说这么多好听的,无非是想我帮你把这兽人赶跑罢了。”
阿泽闻言大喜,她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云秀盯着阿泽,眼睛仿佛天上的星星般明亮,其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可惜,我凭什么帮你,谁让你当初那样欺负人家?”
阿泽看着她撒娇的模样,心中大寒:“这女孩子当真不知羞,自己似乎跟她没多少瓜葛啊!”,想归想,却不敢说出来,万一激怒她,直接像女鬼般消失无踪,自己岂不冤枉。不过阿泽倒是很想问问:“我怎么欺负你了”,却又怕不知情的人听来,还以为自己跟她打情骂俏呢!
“呃,我倒也不敢有那样的奢望,只求你帮我看看蒙南是否——是否还活着,若是还有一口气,希望你能帮我救救她”
“他死没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阿泽大急。
“哦,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好兄弟,那日你遭人围困——”
“他是你兄弟又不是我兄弟,我凭什么救他”云秀嬉笑看着阿泽惶急的模样,心中异常畅快。却也将手把向蒙南的脉搏。
忽然,旁边一声大喝:“这里不是二位打情骂俏的地方,姑娘既然来了,也一并留下吧!”希赛在旁边越看越觉得二人关系非同一般,立即纵身杀来。
云秀点点头,松开蒙南手腕,右手滑出一枚药丸,弹入蒙南微张的口中,左手却扬起,与希赛硬拼了一掌。
“啊”她娇呼一声,身形不变,滑出数步远:这兽人好浑厚的内力。
“希赛将军果然好武功,不过你的伤口可又裂开了哦!”云秀嬉笑着,满脸忽又化为同情之色,似乎不忍看见希赛诺大的伤口,鲜血满身。
希赛也知自己受伤颇重,若不能速战速决,鹿死谁手,恕难预料。
阿泽见云秀给蒙南喂了一颗药丸,不禁定下心来,心道:这小姑娘心肠其实还是不错的吗,偏偏生出一副西里古怪的脾气!
他见二人相斗正酣,便聚精会神地观摩起来。那希赛用的是至刚至阳的路子,大开大阖;而云秀却是倚仗轻功之利,飘忽不定,奇招不断,当真防不慎防。
阿泽跟二人都交过手,自然知道三人之中,论武功当以希赛最高,但他多番激斗,已重伤在自己手下,此时反倒差了云秀不止一截,怕是百合之后,便要落败。
希赛也是越战越心惊,今日两名少年,怎地都有如此高的身手,难道真要栽在这里。
正在这时,帝都城方向忽然远远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阿泽不禁大喜:这下好了,自己有救了!
正对决的云秀和希赛也发现了这些骑兵,当下纷纷发力,力求数招内将对方拿下。云秀更向密林一声清叱,立刻,密林中又冲出数十名劲装黑衣人,身形奇快,均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希赛心中震骇难当:怪不得自己的手下全部杳无声息,想必就是落在这群人手上。
云秀见希赛心神已分,招势已乱,立即出指如电,一下击中希赛的要xue,希赛不甘地软倒在地。云秀又将脚尖一勾,将希赛身躯向密林方向挑去,被急奔而来的黑衣人一把接住。
“撤!”云秀叱道。
阿泽大喜,心道这群瘟神终于要走了。忽然,他发现云秀竟朝自己嫣然一笑,长袖已然伸出。
“不要!”阿泽欲哭无泪,连忙奋起最后力量反击,却瘫软无力地扑倒在地。云秀乘势用水袖卷起,将阿泽夹在温香软玉的怀中。
阿泽刚才强行yongli,现在只觉经脉已完全崩断,一口血吐出,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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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泽听着呼呼的风号声,悠悠醒来,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相当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着旧棉被,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位年老的婆婆正端着汤药,用勺子送到他嘴边——阿泽彻底傻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所幸苦涩的汤药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境。从小吃不惯汤药的他,立即呛得咳嗽起来,顿时牵动伤势,剧痛之下,青筋暴起,虽是严冬,但豆大的汗出还是从额头滚滚而出。
阿泽瞟向屋子外面,一片漆黑:这是在哪里,兽人呢?那刁蛮云秀呢?这老婆婆又是谁?灯花霹雳啪啦的响着,和着风声,格外恐怖。阿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阴间,正喝着孟婆汤?
他忽然又自嘲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喝的药汤是热的,老婆婆慈祥安定,分明是一个普通的农家老人。
“别动!你经脉已全断,内腑也是重伤,这些汤药可是保你命的”
阿泽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老婆婆——
“看什么看,是不是觉得人家变得又老又丑啦?真讨厌!”
“妖……妖怪!”阿泽牙齿打颤,面前分明是一位头发却已花白,皱纹比洛克镇长还深的老婆婆,但为何却有着少女一样的声音。
那老婆婆听到这句话,身体忽然一转,重重的把药丸丢在桌上:“不给你吃了!”
“啊!云秀,你是云秀姑娘!”
“什么云秀姑娘,阿泽大人,你认错了,我是妖怪,专吃人的妖怪!”
阿泽松了口气:果然是她,亡灵族的准圣女,刁蛮狡猾的女孩儿。
“你笑什么?”云秀气鼓鼓道。这可惜她这副模样放在一个老婆婆身上,实在是古怪无比。
阿泽再也忍不住,张嘴大笑起来,可惜没笑上两声,就惨叫起来。再次牵动了伤势,阿泽脸色都青了,恨不得死了更痛快些。
“让你笑,让你笑!”云秀抿着嘴哼道,却又一把握住阿泽手腕,一道真气度入阿泽体内。
阿泽只觉她的真气温婉流畅,虽然自己经脉已断,依然舒服无比,伤痛渐渐平息下去。他吃了苦头,自然也老实很多。
“谢谢你!”阿泽真心道,若非这女孩子,怕是自己现在已跟地龙帮的黄老大一起,在地下喝着小酒、赌起色子了。
“哼!不用客气。我救了你,却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是觉得你这人还有些许用处罢了”云秀愤愤难当地取下假发,将面具也甩到一边,眼角斜瞟着阿泽。
阿泽心道:这又是哪门子气,我可没说你存心不良,虽然你未必按什么好心!
“阿泽大人,你当初不是很了不起吗,怎么如今还要我这个小女子出手救你!”
“呃”阿泽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这女孩子怎地如此小气,对那日之事犹然念念不忘。他连忙转移话题:“云秀姑娘,你说救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可我如今形同残废,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呢,你不如放了我回去,将来我这个无用之人定会重重报答你的。”
“嘿嘿”云秀冷笑:“放你回去,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走,免得糟蹋我的宝贵药材。哼!”她竟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多谢!”阿泽大喜,正打算下床,可惜脚还未挪动,立即浑身像刺满钢针一般,差点痛死过去,只是这一次却没人给他输送真气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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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走出门外,看着暗淡星辰,黎明想必快要到来了吧!不知为何,这个狡黠顽皮,看似无忧无虑的女孩子竟长长叹了一口气:师傅让我修心,以免重蹈上代圣女的覆辙,可我为何总堪不破呢?
自己隐藏的这个村落是联盟设在光明帝国的一个隐秘据点,坐落在帝都东南方向的山谷中,平日里看起来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村,正适合隐匿。数日前,自己联络上潜伏在帝国朝廷的暗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关于这少年将军的一切。结果,发现尽是些不入流的风风雨雨,令她啼笑皆非。
更令她惊奇的是,综合所有的情报,光明帝国似乎正陷入一个极大地漩涡当中。凭借敏锐的直觉,她相信一个莫大的机遇正向她招手。而要想探明这一切,恐怕少不得要从擒下的那名兽人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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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赛被关押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阴冷潮湿,安静得只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也不知那少女究竟用什么手法制住自己的xue道,竟然无法冲开,重伤加上疲惫,希赛已经困顿不堪。
忽然,门吱呀一下打开了,他抬头一看,竟是那名神秘身份的少女云秀。
“希赛将军,辛苦你了!”
“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假惺惺,收起来吧那副假面孔吧!”希赛不屑道。
“你说的不错,人类都是假惺惺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少女云秀笑答道。
希赛一愕,这个少女倒是古怪得紧!
云秀继续道:“不过,将军大人,人类既然没一个好东西,你为何还要与虎谋皮!”
希赛闻言,心中一紧:“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云秀淡淡一笑,脸上忽然浮出一层光泽,若隐若现。
希赛只瞧得晕眩,连忙闭上眼睛,神色中掩饰不住惊讶:“狐媚功!”
“不错,早就听说王国的希赛将军乃是当今第一英雄好汉,见多识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灵狐族小女子云秀,这厢有理了。”
“哼,想不到联盟的人也来了,还出手救下一名垂死的人类!”
“希赛将军不必生气,我救他自有我的打算,若是将军嫌他碍事,不如放他回去好了”云秀笑道。
“万万不可!”希赛大急。
“哦,这是为何?”
“哼!”希赛面色凝重,却不言语。
云秀也不逼他,自顾说道:“你不肯说也行,只是今日密林中那些人类弓箭手想必已被援兵带回帝都,恐怕用不了多久——”
“你没杀他们?”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近处无怨,远处无仇的,他们只是被我手下制住xue道而已”云秀笑道。
希赛暗骂:小狐狸!心中却更加惶急起来。
“好,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讲吧?”云秀收起笑容
“我说出来以后,你必须立即让我自由离开。放心吧,此事对联盟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好,只要是对光明帝国不利,对我们有利之事,向来我都是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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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过去了,云秀也不知自己怎么走出户外的,她一动不动,任由秀发在风中飞扬,难道自己竟是做了一场梦。
寒风凛冽,敞开的门击打着墙壁,发出砰砰的响声。身后已是人去屋空,希赛带着他的手下早已远去多时。但他说的那些话犹然印在脑中,挥之不去,云秀一向认为自己老谋神算,却发现自己wannong的那些心计,跟刚才所听到的一切相比,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她已被深深地震撼了,她看着泛白的东方,巍巍青山,层峦叠嶂,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宁静的万里江山怕是要再次风云激荡了,只是这一次——又将谁主沉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