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阿泽!”
“嗯”
“你还在生我气吗?”
“嗯”
“你还生气啊!都是蒙南那家伙不好,说话也不说清楚!”
“嗯”
“你不要生我气好吗?”
“嗯”
“死阿泽,你又睡啦!”
“哎哟”阿泽捂着额头,连连告饶:“好啦好啦,我不生气啦!”昨日,阿泽刚从城卫军司令部回来,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叮当抓住不放。也不知叮当哪根神经搭错了,非得自己交待什么秘密。结果,两人还小小地闹了一下别扭。
由于花弧与韩文毅实在是相谈甚欢,居然聊到深夜,当晚叮当也没走,就留宿韩府。
于是,一大早叮当就起床来找阿泽,软磨硬泡,两人总算冰释前嫌。
“阿泽,你真好!”
“嗯?”阿泽大奇,怎么这丫头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跟自己道歉,还夸自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阿泽……,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小到大,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宝贝的——,譬如像我佩戴的这块玉一样!”叮当羞涩道。
“有啊!”
“啊!”叮当大喜,“快给我看看!”
阿泽从床褥底下抽出一本《PlayBoy》
“去死!”
刚刚睡醒的阿泽立刻鬼哭狼嚎。
……
两人安静下来,阿泽一本正经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黑匣子,上面积满了灰尘。阿泽指着得意道:“叮当,这可是我的珍藏多年的宝物,你可是十几年来第一个知道的哦!”
叮当皱起了眉头:“怎么你的宝物这么脏啊!”
“嘿,你没看游侠小说上写吗,越是珍贵的宝物灰尘越多!”
“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啊!”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宝物!”
“我娘说的,她说这是一个叫婕妤的阿姨在我周岁的时候送给我的。”
“难道十几年来你一直没有打开过!”
“打不开!”
“为什么?”
“没有钥匙”
“钥匙呢?”
“没有!”
“嗯?”
“因为根本就没有锁!”
“臭阿泽,你耍我?”
“我没耍你,你自己看!”
叮当蹲下身子,仔细看去,这是一个纯黑的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果然没有锁,不仅没有锁,连缝都没有。如果不是自己娘送给阿泽的,她简直要鄙视这个送礼物的人了。
叮当不信邪,又捧起来摇了一摇,里面果然是空心的,居然还有东西在晃动!
“快放下,别弄坏了!”阿泽心疼地叫道。
“怎么了?”
“你这样摇,会把我的宝物给弄坏的!”
“切,连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断定是宝物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个箱子坚不可摧,又如此神秘,嘿嘿,一般而言,越是神秘就越是冠绝天下的宝物,说不定是什么妙绝天下的绝杀暗器,又或者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再不然也是上古流传的神兵利器!”阿泽洋洋自得道。
“神你个大头鬼,难道你就不能想得那个一点,说不定…说不定只是什么信物呢!”
“对,也有可能!”阿泽赞同道。
叮当闻言不禁大喜。
阿泽又道:“说不定是哪位武林盟主留下来号令群雄的令牌——赏善罚恶,天下独尊,哈哈!”
“啪”沉浸在幻想之中的阿泽立刻被赏了一个暴栗子,叮当气呼呼地扭过身去,再也不愿理这个中毒已深的家伙!
※※※※
“娘,婕妤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啊”阿泽捧着黑匣子,在叮当的催促下找到自己的母亲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闻言面色一凝。
“娘,你不是说婕妤阿姨很多年前就飘扬出海了吗?她还没有回来啊!”
“回来?”上官婉儿闻言,美丽无暇的脸庞上竟然闪过一丝伤感:“茫茫沧海,生死两隔,她还会回来吗?”
阿泽讶然地看着泪光晶莹的母亲:“生死两隔?”
“是的,生死相隔!”上官婉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离开我们已经十六年了”
“娘,你不是说她只是扬帆出海了吗?”阿泽忽然有些愤怒:“你怎么能骗我!”
他自小就对这位神秘的婕妤阿姨好奇无比——那个打不开的黑匣子、那位孤帆出海的女子,一切都充满了传奇的色彩!阿泽曾无比热切地盼望:在一个海阔天蓝的日子,一位白衣翩翩、仿佛神仙般的女子忽然从海外归来,她不仅为自己打开了那神秘的盒子,还带来很多很多自己从来都没见过,光怪陆离的礼物。但是一瞬间,这个美丽的童话被母亲无情地打碎了,原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那个神仙般的女子竟然早已长埋黄土,恐怕她的坟头也早已被枯黄萎顿的杂草所覆盖——阿泽难以接受的这样的事实。
站在一旁的叮当忽然泪流满面道:“阿姨,您说的……说的婕妤是……是我的母亲吗?”
上官婉儿大吃一惊:“叮当,这是谁告诉你的——”忽然她又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俩已成人了,这些话迟早要说与你们听的。”
“阿泽,我虽有意欺瞒了你,但你纵然知晓了她的生前生后事又能如何,不过是在心底多了一个永远不能说出的秘密罢了”上官婉儿忽然站起身,目光越过安静的庭院、喧闹的帝都,遥望蓝蓝天际的白云,幽幽说道:“生既不幸,死亦何哀。天下虽大,却也无她容身之处——即便是十六年后的今天,她的名字仍是这凡尘俗世的禁忌啊!”
阿泽听得呆了:“天下虽大,竟无她容身之处?娘,婕妤阿姨她…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啊?”
“怎样的人?”上官婉儿苦笑:“恐怕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只盼千百世之后……但千百世后只怕已无人知道‘婕妤’是谁了!”
上官婉儿忽然有一种迫切的愿望,她要把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至交好友的一切一切千秋万世地流传下去,无论功过是非,只望人们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聪慧机敏,天下无人能及!她博古通今、涉猎百家,堪称旷世奇才!她心地善良,一生救人无数!她嫉恶如仇,杀伐果断不让须眉!她早已名满天下,却至今无一人敢提其她的名字!”
叮当再也忍不住,已然痛哭失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娘亲的事情,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自己的母亲,她只觉得心中有千丝万缕缠绕,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我也有娘亲了,我也有娘了!”
上官婉儿拥着叮当,轻轻地抚着那一头秀发:“傻孩子,谁说你没有娘,我就是你的娘啊!”
叮当哭得更加厉害了——
阿泽偷偷地扭过头去,用衣袖擦了一下湿湿的眼角,暗骂自己:“没出息,不是发誓以后再也不哭得吗,怎么又淌猫尿了!”阿泽与叮当自幼相交,自然知道“母亲”这个词是叮当心中最深切的痛。记得小时候,一帮小屁孩儿总是拿这个取笑她,说她是“没娘的野丫头”,就为这事,自己不知替她打过多少架,每次鼻青脸肿地打完,就看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哭泣,而自己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
※※※※
回想起那段波云诡谲的岁月,纵然以上官婉儿今日之心境也不禁胸怀激荡,她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
“你们可知道三十年前,最为声明卓著的女子是谁吗?”
“我娘!”阿泽抢先叫道。
“滑头!”上官婉儿笑斥,继续道:“三十年前,能称得上“名动天下”四个字的女子其实有两位,世人称之为‘南医仙、北圣女’,也有人称她们‘南仙北圣’”
“南医仙、北圣女?”
“不错,特别是其中的南医仙,更是八百年来第一奇女子。最令人惊奇的是:她入尘世间行医数年,杏林圣手妙绝天下,其间活人无数,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住在何处,仿佛凭空出现在世上一般;她医术高绝,受其恩惠者无数,却无一个人见过她的真实模样,只知她来去无踪,是位仙子一般的人物。而曾经无比显赫的北圣女,从她出现的那天起,就不得不屈居末座,成了陪衬这朵红花的一片绿叶——”
两位少年听得无比神往,纷纷慨叹生不逢时,未能一睹那位女医仙的仙姿。忽见上官婉儿打住不语,心中更是奇痒难耐,不由连连催促。上官婉儿回过神来,缓缓道:
“由于她声名太过显赫,甚至连当时光明帝国皇室都震动了,前朝那位文成皇帝更是屈九五之尊,数次派人寻找女医仙的踪迹,并软语相邀,但均不得其所。久而久之,女医仙对朝廷来的人也是不胜其烦,便托人回复道:区区乡野女子不敢有污圣上耳目。文成皇帝闻之晒然一笑,立即昭告天下:敕封女医仙为帝国仁亲王,天下医圣。旨意一出,宇内震惊,心想皇帝如此厚待地诚心相邀,这位史上第一位平民女亲王总该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吧。未曾料到,女医仙对这别有用心的封赏居然极为恼火,她主动会见皇帝的使者,毫不客气地丢下一句:世间尊荣,皆如粪土,不要再来烦我”
两位少年张大了嘴巴:皇权至尊的世道下,一名无权无势的女子敢如此直面皇权,断拒皇恩——这女医仙也太个性了!
“当年她的确是位很个性的少女,这一点北圣女远不及她,北圣女身为北方联盟圣族至尊,地位虽然尊崇,却也为家国天下所累。”上官婉儿又是一声叹息:“不过,她这样执拗的性子也捅下了大漏子。帝国的重臣悍将们一个个吵翻了天,纷纷上书进言,要求皇帝立即下令重重惩戒这桀骜不驯、不识好歹的女子!”
“无耻,既然是邀请,人家便可以不来,他们掉了面子也不带这么无赖的呀!”阿泽愤愤不平道。
“说得不错,只不过这男人的好奇心往往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他们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等等,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男人的好奇心,什么罪恶的根源,你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帮人吧!”阿泽指指自己,显然是要告诉面前的两个女人,自己跟那些有着罪恶根源的男人不是一路的——我,绝对的纯良。
“哼,就你,还男人?也就刚不尿床的半大小子!”
阿泽闻言大为沮丧,叮当捂嘴窃笑!
上官婉儿不理他,继续道:
“想想帝国军力何止千万,更有无数精善追拿侦缉的名捕暗探。一旦这些恐怖的国家机器开动起来,就算女医仙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再难得到片刻安稳了。”
“这些男人真可恶!”叮当恨恨道,全然不顾阿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上官婉儿一笑:“所幸男人中还有几个不算坏绝的,而那位文成皇帝可算其中一个,他看着群情激奋的大臣们,哈哈一笑:‘这南医仙果然妙不可言。我看算啦,不来就不来吧,咱们犯不着跟自己的百姓过不去。放眼天下,不是还有一名与咱们南医仙齐名的北圣女吗!过几日,把那号称美艳无方的北圣女抓来瞧瞧!说不定这医仙比那圣女可差远了,哈哈哈’,此言一出,朝堂上下立刻拍手称妙。
上官婉儿说到这里,眉头紧蹙,杀气四溢。
“娘,为啥一说这北圣女,那南医仙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一群无耻、得了妄想者的家伙发痴梦罢了,北圣女长居北方联盟圣族部落,哪会让这群笨蛋轻易见到。他们不过是借机炫耀天下第一强国的威势罢了!当时天下和平已久,大陆主要的三大势力——光明帝国、北方联盟、兽人王国均静极思动。天下便如一大捆干柴一般,哪怕一点小小火星也能引发燎原大火。而所有人不过实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这捆干柴化为熊熊烈火的那颗火星罢了。”
少男少女安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