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亡的含义
闲云幽雅2015-10-25 02:043,687

   我们懒得理会贝吉,继续研究尸体。

   我瞅着站立在对面仿佛依然活着的女尸,突然感到心情异常沉重。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在浩洁的月光下赤裸裸地在沙滩上奔跑着投向大海的景象。这是一幅人与自然交融的优美画卷。于是,这幅画卷存在,但是这个用身体作画的女人却用一条带子套上脖颈,将自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大海能包容她,她却溺毙在世俗的痰盂缸里。我依然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正午,在疗养院的走廊上,我瞅着自缢身亡的姚梦婷被从我隔壁的房间抬岀来的情景。这位著名的人体模特儿死得很真实,活着的人却很虚假。

   每个人都是赤裸裸地光临世界,最终赤裸裸地死去。在生与死的过程中,道德是遮羞布,仁义是包装纸,情爱是催化汁,高尚是最好的面具,身体却是丑陋的罪欲工具。人所拥有的最真实的躯体却要受各种不真实的理念束缚,却要被各种条条框框捆绑,同时又要被迫接受各种主义和主张的强制浇灌,才能在文明世界里谋求生存。

   在功利社会里,文明是一座监狱,同时又是制造各种罪犯的场所。它教你如何伪装,如何更高明地强取豪夺,然后让你彻底丧失人性,直到你停止呼吸,重新赤裸。这时,你舍弃己久的东西才会重新回到你身边。这种东西就是无限宽广的自由。而在活着的岁月里,你宁愿牺牲自由,去接受金钱的腐蚀,贪欲的诱惑和卑微地奢求名利地位。你从一个牢笼钻进另一个牢笼,你水中捞月地不断打捞着你所认为的幸福,然后你迷失在命运的汪洋大海中,徒劳地等待救赎。殊不知命运是你自己套上的一条绞索,你解不开它,就将终生沦为刑徒,直到你为自己敲响丧钟。

   我从沉思中挣脱出来,不禁抬头仰望装饰在我对面的尸体上方的星空。我看到了启明星在她头顶上闪烁。我低下头,瞅了瞅身边的几个女人,肯定地说:“这具尸体象征着自由。”

   “如果是这样,”金咏仪不无困惑地说,“她为何刻意蒙上眼睛?”“闭上双眼,不受束缚,完全敞开心灵之门。这就是自由的真正含义。”

   翠茜指了指尸体:“我同意这种观点。她展现的不是诱惑,是身体和心灵的完美释放。”她把目光移到我脸上,“谢谢你让我感受到原来死亡也可以很美。”

   我笑了笑:“但只有活着的生命,才是真正美丽的。”

   “噢,”尼娜挑了挑眉:“有温度,才有气质和风度。”

   贝吉的声音传来:“同意。”

   我们相视一笑,转到第四具尸体前。

   这是一具躺在一块褐色水晶体之上的女尸。她仿佛躺在悬崖上,随时会坠入万丈深渊。她左手抓着一块突厥的水晶,饰戴着仿佛缕缕麻花银链头饰的头向下倾,致使她美丽的面孔看上去因过份惊惧而扭曲。她的左肩上停着一只正欲扑闪翅膀的花玉雕黄雀,两条小黑蛇交织盘旋在她的小腹。她的右手抓着一条手腕粗的白花蛇的身体,蛇尾顺着她的手臂缠绕,而蛇身一圈圈地缠着她的右腿,蛇头正在舔她的右脚背。她的左腿被顺着水晶体绕上来的点缀着黑宝石花的金藤牵绊,结了一个青玉雕成的青果。

   尼娜抿了抿嘴:“这是否可以认为是偷情和偷窥的区别?”

   “我更愿悥你形容为拳击手和场外观众的区别。”我把目光移向尸体,“蛇一直以来是丑陋、邪恶和诱惑的象征。但是真正诱惑我们的,是这具似乎处于崩溃边缘的女尸。她扭曲的脸更具有诱惑性。从眼前的场景可以看出,蛇自古以来其实都是人类表达诱惑、邪恶、阴谋和恐恫的陪衬。有时更成为替人顶罪的替身。比如《圣经》在创世纪章节中宣称蛇引诱了夏娃。但事实的真相是,如果真有伊甸园的话,那一定是夏娃教唆亚当偷吃了果实,再把罪过嫁祸给蛇。因为人能训服蛇,蛇却不会教人说谎和偷窃。更不会教人偷情。何况亚当偷窃的原因是因情欲驱使。他被夏娃所诱惑,才酿成了大祸。”我偏头望着翠茜,“可以看下一位了吗?”

   翠茜引着我往前走:“我一直在想我们没犯的那个错误…”

   我不想逃避:“你的唇印还在我脸上,那就不是错误。也许还有下一个唇…”

   贝吉的声音传来:“先生,声音太模糊。”

   翠茜向我嘟了一下嘴,提高了嗓门:“破机器,早晚我真的要掐死你。”

   贝吉的声音传来:“在我死前,你最好担心脚下。”

   翠茜差点一脚踩进水银槽里,我赶忙拖住了她。

   尼娜和金咏仪赶过来,扶正了翠茜的身子。

   金咏仪关切地问:“翠茜,你沒事吧?”

   翠茜摇了搖头:“没事。”

   尼娜替翠茜整了整衣服:“你脸色不太好…”

   翠茜摊了摊手:“跟天气有关。”

   贝吉的声音传来:“现在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几个女人眼珠乱转。

   我隔水银槽瞅了瞅相距几步远两具放在浅蓝水晶体上的女尸,跨过水银槽走到尸体面前。

   浅蓝色的水晶体被凿成一个不规则的湖状,湖里被踱了银代替水。两具女尸背靠背坐在湖畔。左边的女尸饰戴着镶嵌着各种珠宝的三层塔形头冠,顶部铸着一只血色鹦鹉。两只耳朵挂着大金环。她的双眉之间镶嵌着一颗眼状的黒宝石,鼻子jianting,丰满的下唇中间和两边嘴角镶着三颗金花。她的脖颈上饰戴着次弟下垂的三串项链,分别是人牙,狗牙和猪牙。她左手持金弓,右手持银箭。她的前方是一棵斑铜浇铸的榕树,五条粗细不一的蛇在树根盘绕,蛇头有的昂起,有的俯地。树上10小鸟纷纷振翅欲飞。

   右边的女尸饰戴着双层圆顶金冠。下层镶嵌着鸽蛋大小的白玉,上层镶嵌着稀有的猫儿眼。她双耳饰着镶着各色小粒珠宝的耳花,左边七颗,右边六颗。呈瓜子形状的面孔靓丽迷人,左眼上角眉弓饰着星星图案的挂环。她的双肩柔美,左右锁骨套着碧玉环,环上坠着金链,金链上系着九只小巧的金葫芦。她左手持着一张圆形的金丝网,右手持着一把镶嵌着珠宝的匕首,左腿稍缩往内侧,右腿微曲往外翻。她前方由浅蓝色水晶垒砌的一座山上,一只猫头鹰站在一块兀突的石头上,睁着滚圆的眼睛。

   我左右移步观察着两具尸体,内心有些冰凉。

   三个女人站在我身后,瞅着我走来走去。

   贝吉的声音传来:“先生,蓝五号和蓝六号女尸是陵墓中修饰最多的两具女尸。麦琪尔博士生前认为饰戴金葫芦的蓝六号女尸有极大可能就是主母。”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两具女尸顶部装饰的星空。我看到一弯新月下方点缀着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我低下头,再次审视着两具女尸。

   三个女人围拢过来。

   贝吉的声音传来:“先生,丽娅博士想和您进行探讨。”

   我沉默了一会儿,冷淡地回答:“不探讨。”

   贝吉的声音又传来:“先生…”

   贝吉沉默了。

   尼娜笑了:“这绝对不是在夸我。不过我还是乐意提供以下线索。检测显示,蓝五号和蓝六号年龄相当。两具尸体不属于同一个血统。但显然她们的身份都很高贵。噢,对了,踱在池子里的不是银,是锡。不知什么年代,就有人掌握了精锡的冶炼技术和斑铜的铸造技术。蓝六号手中的那把匕首,所釆用的竟然是合金工艺,还踱了镍。所以,就算现在这里停着一架飞机,我也不会惊奇。”

   金咏仪补充:“虽然检测显蓝六号的年龄至少有60—65岁,可她的外表依然象一个20多岁的少妇。她至少生育过三个孩子,但体形依然…打个比方,就和不曾生育过的翠茜不相上下。真是不可思议。”

   我把脸转向翠茜。

   翠茜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睑:“我是麦琪尔博士一手扶养长大的。有关蓝六号的情况,我听她生前和很多专家进行过多方揣测。为了不干扰你的思维,我现在无话可说。”

   我笑了一笑:“你很善解人意。”

   翠茜抬起眼睛:“偶尓。”

   我转头看着两具尸体,调整了一下思绪:“首先我对丽娅博士致以歉意。然而我相信包括丽娅博士在內的所有人在特定的情况下会理解我的专横。虽然这里不像鬼气森森的坟墓,倒象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举办的展览,可是我们面对的毕竟还是尸体。从对前面尸体的初步分析上看,我个人感觉每一个独立的水晶体上陈列的尸体,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据我对当前这两具尸体的推测,我认为眼前这个场景所代表的,是阴谋与谋杀。这两个概念用在背靠背的这两具女尸身上最适合不过。女人很容易成为贴心的朋友,也很容易一夜之间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首先我们来分析阴谋的一方。从神态上看,蓝五号媚而不俗,威而不怒,具有首领的风范。在某个夜晚,她正计划要发动一场战争,攻击她平日视为知心姐妺的对手。由于正在筹划和抱有稳操胜券的心态,她相当自信。可她的取弓摘箭的杀气还是传播岀去,连归宿都夜鸟都惊飞,在树下栖息的蛇都慌不择路。现在我们转过来看实施谋杀的一方。气质高雅的蓝六号毫无疑问人见人爱。她的美丽和高贵合为一体,成就了她成为一方首领、一呼百应的强大基础。她的锁骨上系着的一直延伸的金链子上拴缚的九个葫芦,显示她牢牢控制着很多部落的人。可是她始终不受人摆布。因此,她知道何时有条件地施展她的魅力。就在蓝五号阴谋筹划战争时,蓝六号决不迟疑地下手了。她的姿态若翻转过去,金网就罩在蓝五号头上,鋒利的匕首刹那间就可以割断她曾心手相连的姐妺的喉咙。那么,这个预示着广大地盘和财富的湖就完全归她所有。她一定会做这件事。因为站在对面山上睁大眼晴的猫头鹰是死亡的象征。头顶上那轮新月对谋杀者和被害者来说,都意味着新的开始。月亮旁那颗无比闪亮的星星,代表着她披星斩月,改天换地的野心。”

   三个女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一脸平静:“不管愿不愿意,我可以肯定,蓝六号不是主母。她是首领,但不是巫。在远古年代,巫的地位仅次于神甚至超越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为此,我推断主母的身份应是大巫。以她能毀天灭地,驾驭鬼神的能耐,根本不屑于亲自动手杀人。”

   贝吉的声音传来:“先生,我该祟拜您吗?”

   我瞅了翠茜一眼。

   翠茜短促地一笑:“不用吹口哨了。”

  

继续阅读:第7章 巫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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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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