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安妮一笑：“你肯定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认为是空间概念。”安妮取出一支香烟在烟盒上敲了敲，“二十世纪70年代起，殖民主义在全球逐步消失后，工业文明又刺激全世界掀起一浪又一浪的移民浪潮。贫穷国度的人通过正常和非正常途径向富裕国度移民。中小城市的人向大城市移民，大量的农村人口纷纷从乡镇涌入城市。全球工业化的趋势无可阻挡地刺激着人们从后工业化时代进入电子时代的*，一座座新兴城市相继在世界各地建立，土木工程推动着交通和通讯的飞速发展。以牺牲不可再生资源为代价换取微薄的利润和享受、成了钻头密缝致富的人们不是共识的共识。曾经打得头破血流的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首次对金钱和财富的看法惊人地一致，始于美国的嬉皮士运动和雅皮士运动以鼓吹无政府主义和性解放，向各种政权、宗教，传统道德和法律提出了挑战。性、金钱、毒品、音乐、酒、电影、录像、杂志书刋、交通工具和时尚的打扮，使全世界的青年对自由产生了含有叛逆性质的追求。互联网的建立和发展，使各国传统的观念，法律法规，婚姻制度都受到了颠覆和冲击。短短几十年间，人类世界彻底改变了。然而似脱缰之马般的变迁在人类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在人们习惯于疯狂消费、大肆挥霍和不断变着花样享受时，成了一个穷奢极欲的娱乐场的人类世界突然在一夜之间陷入了一张危机四伏的罗网之中。人口超负荷膨胀，不可再生资源急剧殆失，能源短缺，艾滋病和各种瘟疫蔓延，空气污染、水源污染导致的水土流失和气候变异，全球变暖所引发的越来越频繁的各种自然灾难，全球经济危机导致的经济衰退、企业兼并破产、失业人口剧增和通货膨胀，再加上恐怖主义肆虐，持续了几百年伴随着殖民主义应运而生的工业文明在缔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和辉煌后，终于露岀了它最真实的狰狞面孔。人间天堂在种种危机中沦为人间地狱。但是，在全人类的生存遭受来自大自然的疯狂反扑时，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和财团却在拿人命为赌注，有恃无恐地胁迫人们沦为财富竞赛和强权政治的牺牲品。拯救大自然就等于拯救自己的惟一机会在全球平均气温不断增高的境地下彻底丧失了。仍愚蠢地盲从于高速发展的文明世界，正在饰演着最后的疯狂。”
“把时间观念和空间概念这两个因素组合在一起，就等于是古代宗教和现代科学的交融，”丽娅优雅地作了一个手势，“在这种前提条件下，倘若还认为人类未来的前景无限美好，无异于自欺欺人。我们现在脫离文明社会，就是为了专注于对过去发生的和未来即将发生的大灾难的研究。但我们不仅仅是生活的旁观者。”
桦岛妙子走过来在丽娅身边坐下：“丽娅博士，我最喜欢听您演说。”丽娅笑了：“噢，宝贝，我不会成为像马丁•路德•金那样的伟人，我是一个人类学家，我的工作就是为人类服务。我想在座的人志同道合。”
安妮抽了一口烟，弹了弾烟灰：“2002年，全世界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面对日趋恶劣的气候条件，不得不承认造成全球气候变暖的主要原因是人类对大自然的肆无忌惮的破坏和环境污染导致的恶果。2007年，全球平均气温上升了0．9度，导致全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岀现暖冬气候。暖冬最显著的特征是不利于季节性农作物的生长，但有利于害虫和细菌的疯狂繁殖。从2002年到2010年，洪水、泥石流、沙尘暴、冻雨、赤潮、浓雾、蝗灾、鼠患、颶风、海啸、地震、森林大火和瘟疫等自然灾害在世界各地轮番发生，与此同时，极地冰川在加速溶化，干旱又导致多条河流断流，海平面的不断升高所引发的台风、海啸和地震，时刻威胁着处于海岛国家和海滨城市的人们的生命。炎热的气候使生活在城市里面的人们酷热难耐，一无是处。空调排放的废气、汽车排放的尾气和城市垃圾的臭气彻底污染了城市的空气，加剧了大面积的环境污染。而在农村，化学肥料和杀虫剂不仅污染水源，还使一块块土地变得有毒。然后矿业开发又导致地下水流失。农夫在烈日下面对枯死在田里的庄稼时，永远不会明白为何祖祖辈辈耕耘的土地，为何到了自己手里就变成这副模样。可是，灾难还在继续。2015年，全球平均气温己经上升到2．7度，这就意味着全球陆地上的绿色将被一片片抹去。海岛国家和地区将逐一沉没。严酷的干旱将导致千千万万的人饿死，数十亿人沦为难民。”她摊了摊手，“如果全球平均气温超过3度，温度就会加速窜高，山体运动和海洋运动就会加剧，诚如丽娅所言，山崩地裂的大灾难就会来临。”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着闪烁的电子钟显示的终极日期，沉默了。
贝吉走过来为我们添了茶和咖啡，乖巧地站在我身边。我cuorou着雪茄，想了想，按了一下胸章：“芭芭拉教授。”
少许，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先生，想玩石头吗？”
桦岛妙子持小巧的遥控器放大了显示芭芭拉的工作室的屏幕。身穿无袖丅恤衫和一条牛仔裤的芭芭拉饰戴着手套，站在一堆各式各样的石头堆上，闭着一只眼晴，举着一个放大镜看着我们。
我向芭芭拉抬了抬手：“教授，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芭芭拉放下放大镜，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请教就不必了，愿为您效劳。嘿，贝吉，你戴的钻石耳环很漂亮。”
贝吉翘了翘嘴：“美国小妞，别糊弄我。”
芭芭拉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贝吉欲竖中指，我瞥了她一眼，她赶忙放下手。
我倾了倾身：“教授，我们刚才在讨论有关大灾难的话题。你认为在目前全球气候处于十分恶劣的境地下，是否还有可能扭转人类濒于毁灭的厄运？”
芭芭拉在石头上坐下，放下放大镜，扯下一只手套，抚弄了一下头发：“人类冶理环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损毁和污染环境的速度。因为人类一贯将破坏视为最具创造力的创举。这种破坏欲和劣根性驱使人类总是翻来覆去地折腾地球。因此，指望人类通过改善周边环境而达到全面修复地球的意愿无异于画饼充饥。更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满世界飞来飞去，为争夺所谓的污染排放指标口沫飞溅的多国领导人身上。那些手按《圣经》戓跪在《古兰经》前信誓旦旦起誓的家伙说的话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噢，满口仁义道德却不敢起誓的家伙就更不能相信了。按照现在文明世界的格局，毁灭己经不可逆转。”她扯下另一只手套，捡起一个小石子wannong着，“先生，安妮和丽娅比我更能清楚地看到当今人类生存环境的本质。”
我想了想：“教授，我想向你求证的是，在上新世时，喜马拉雅山的高度约为多少米？”
“1000米左右。”芭芭拉肯定地说，“根据地质资料显示，约1200万年前，喜马拉雅山脉的高度最适于动植物生长繁衍。上新世晚期之后，随着喜马拉雅山脉高度渐渐增高，气候的趋向由温暖湿润逐渐变为干燥寒冷，植被则由亚热带森林变为草甸，再转换为冰天雪地。目前喜马拉雅山脉平均高度为6100米，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达8882米。与上新世相比，温差24度左右。”
我问：“你认为在5000年到10000年这个阶段，喜马拉雅山脉的构造有没有大的改变？”
“公约在公元前3000年—4000年之间，喜马拉雅山脉发生过一场剧烈的大地震。这场大地震可能还改变了橫断山脉的构造，引发了腾冲火山群的全面爆发。”芭芭拉左右手互抛着小石头，“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那场灾难可能一面拓宽了怒江大峡谷洪水泛滥，另一面将莎拉斯瓦提河彻底掩埋，形成印度河冲积平原。”
“教授，谢谢你的指教。”我诚挚地说。
“叫我芭芭拉。”芭芭拉热情地笑了笑，歪了歪头，“嘿，贝吉，你始终如一的傻笑是低能儿的表现。”
贝吉抬手抹了一下脖子。
桦岛妙子将屏幕缩放回去。
我瞅了瞅贝吉，再次按了胸章：“阮虹博士。”
桦岛妙子放大了阮虹工作室的屏幕。性感温柔的阮虹用一个漂亮的发夹夹着头发，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在摆放着奇花异草的花架之间修剪一株桫椤。她冲我们眨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继续工作。
丽娅对我笑了笑：“越南美女真是典型的东方美女。”
我点头表示认同。
安妮瞪了贝吉一眼：“破机器，别在先生背后做小动作！”
贝吉啧了一下嘴：“那我站在你背后好啦。”
安妮戴上眼镜：“我怕再挨黑枪。”
贝吉忍了忍，对桦岛妙子一笑：“妙子，走，我们去洗手间补妆。”桦岛妙子看了她一眼，懒散地说：“我只有约会的时候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贝吉翻了翻眼晴：“据我所知，好像从来没什么人约你。”说着，吹着口哨向洗手间走去。
我们瞅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阮虹修剪好枝叶，放下剪刀，穿过花架来到一个摆着金鱼缸的操作台前，脱下手套，摘下口罩，露出了清丽秀雅的容颜：“让各位久等了。”
丽娅嫣然一笑：“宝贝，能天天在花丛中熏陶，真让人羡慕。”
阮虹给金鱼喂鱼食：“我嘴笨，所以最多只能跟花鸟鱼虫打打交道。”
安妮点燃一支七彩香烟，向丽娅和桦岛妙子做了一个鬼脸。
我瞅着屏幕：“博士，以你的经验，沿横断山脉直至中南半岛，兼具温带、热带和亚热带特征的气候环境形成了多少年？”
阮虹思索片刻：“至少从3．7亿年的泥盆纪时期开始。中南半岛和云贵高原是从海底渐渐浮岀水面的。所以这一片区域峡谷纵横，具有喀斯特地貌特征的大大小小的溶洞可以理解为史前时期的海沟。从喜马拉雅山脉不断随雪水冲下的红色泥沙长年累月累积，形成了海拔高度不一的高山、平坝、湖泽和江河。多气候特征和多种地貌互相调节，形成恒温。极其有利于动植物生长。对于人类来说，这一区域无疑是天堂。”
我作了一个手势：“那么，在这个范畴生长的植被，有没有明显变异的特征？”
阮虹点了一下头：“有。三叶草和桫椤都存在变异迹象。但是植物的变异是为了不断适应气候和环境的变化，动物则沒有植物顽强的适应能力。所以同处于侏罗纪时期的恐龙灭绝成了化石，桫椤则好端端地活到至今。”
我喝了一口茶：“根据你的判断，上述区域的植物最后一次发生明显的变异，大概在多少年前？”
阮虹笑了笑：“距今应该在5000年到8000年之间。”
我內心一震，专注地问：“如果在你判断的这个时间内，这个范围己经有人生栖。那时的女人和现在的女人在身体结构上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