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度醒来,却发现自己处于地狱般的境地。
草木不生的荒野中怪石狰狞,高高低低的山峦上燃着一堆堆火。成千上万沦为囚徒的男男女女伤痕累累地*着分成12队,每队两排,每人的一只手皆和并排的人的一只手绑在一起,每人的一边锁骨皆被纯铁链贯穿,与前后的人联系在一起。所有人沿着坎坷的路径,披头散发地向一座巨大的环形山走去。
环形山设置着24道门,门內是24个柜子,当两个人被斩断綁在一起的手走进柜子,刹那间头颅就被绞飞,而身体却随血水滑下环形的深渊。山顶上坐着九个小山般的九头女怪物。这九个怪物每个有一大八小九张女人的脸,有三只*,八只长短不一的手和五只脚,个个身材伟岸,不可一世。此时,她们叽叽喳喳谈笑着,不时接纷飞的头颅撕啃着,犹如在举行一场血腥盛宴。
血雨腥风之中,沿途许多两三丈高的九头女怪物持各种刑具,不断咒骂催打着人们往环形山走。
我发现盖玛和我同样沦为囚徒。她的右手和我的左手绑在一起。两条纯铁链一条贯穿她的左锁骨,一条贯穿我的右锁骨。我们赤脚在*而血迹斑斑的碎石路上踉踉跄跄随着前面的囚徒不由自主移动,死亡之路上说不尽的悲怆与凄凉。
没有人哀嚎,沒有人乞求,没有人流泪,有的只是誓死如归的沉默和誓死捍卫的生命的尊严。
盖玛揉捏着我的手,轻声说:“我还以为你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我瞅着她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禁满怀内疚:“我曾说过会保护你,结果…”
盖玛理了一下头发,苍白憔悴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世上千千万万的情侣不是生离,就是死别,所受的伤害比你我惨痛。我们是不是情侣的情侣,能一起共赴黄泉,我,无怨无悔。只是可怜我们刚出生的孩子,刚学会呼吸,就要陪着我们停止呼吸。”
我颤了颤嘴唇:“…孩子……”
盖玛指了指走在她前面的女人:“姐姐抱着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我不禁伸头向前张望。
一个头发浓密、粉嘟嘟的婴儿躺在尼槎臂弯里,含着她的一只*正在甜睡。
我的心如刀绞般疼痛。
尼槎偏头递给我一个不屈的微笑。
我不禁扣紧了盖玛的手。
盖玛碰了碰我的肩膀:“我试过了,无法终止实验。你试试。”
我在內心中拼命敦促回归现实,却无法办到。
我对盖玛摇了摇头。
盖玛咬了咬嘴唇:“团队的伙伴若能看到我们的处境,一定会终止实验…咏仪会拔去我们头上的银针,大家会把我们从浴缸里抬岀来…这样也不可能终止。我们的手紧握在一起,心连在一起。何况我们还有孩子。天哪,我们怎能抛弃自己的骨肉!不能终止,千万不能!否则,我会心碎至死!”
我们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死亡大军缓缓向前移动着,血淋淋的头颅不断凌空纷飞,杀戮无休无止。
在死亡阴影笼罩下,我的头脑异常凊醒:“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盖玛看着我:“什么故事…”
我瞅着环形山上不断往深渊坠落的无头尸体,语调沉重:“这个故事名叫刑天舞戚。讲诉的是人类为了反抗神的统治奋起抗争,遭到了神的镇压。千千万万勇士被砍下了头颅。失去头颅的勇士将*当做眼睛,将肚脐当做嘴,仍旧拿起武器与神对抗。刑天就是砍头的意思。这个流传千古的故事诉说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经历。所谓的神就是这些怪物。”
盖玛点了一下头:“人类永远不会在*威下屈服。”
我笑了一笑:“我们所经历的涿鹿大战,是人类历史上与神进行的最惨烈的战争。这场战争从亚洲打到了非洲。双方进行生死决战的主战场就是尼罗河两岸。传说中纠纠威武的蚩尤无疑就是围攻九层宝塔的巨形机械人。那条喷硫酸的白多脚虫就是传说中的应龙,那条喷溶浆的红蜘蛛就是传说中的旱魃。而那条黑色的九头怪蛇就是传说中的九天玄女。传说中的大神黄帝有四张脸,这个神其实只是我们见到的垒宝塔的柜式飞行器。现在我们身处的杀戮之地无疑就是地中海。可笑的是,这些疯狂屠杀人类的怪物竟被当成至高无上的神受到世人年复一年的顶礼膜拜,真正反抗神的人却被蔑视为妖魔。人类的历史实在荒诞不经。不仅可悲而且可耻!人类发展史上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崇拜狂潮,不论崇拜神,崇拜魔戓是将人当成神与魔来崇拜,实际上都是人类心甘情愿地奉献出了自由。偶像祟拜是阻碍人类进化的最大障碍!所有宗教和所有以神鬼之名发布的主张皆是蒙蔽人类心智的工具。人类自相残杀的根源在于共同失去自由太久。”
盖玛神色凝重:“鬼神和借鬼神之名愚弄世人的统治者,最惧怕的就是人类心智的释放和复苏。所以自由总是被浸泡在血海之中,真相总是被抹杀在屠刀和谎言之下。”她甩了甩头发,“但愿团队的伙伴们能看到我们不惜抛头颅换来的这一幂。”
盖玛的坚韧鼓励我无所畏惧地面对死亡。
转过一个弯道,我们走上了一个斜坡。
这时,尼槎偏头对我说:“阿弟,我们不能任由这帮畜生斩尽杀绝。乘上坡缓冲的机会,我带兄弟姐妹们反抗,掩护你和盖玛带着孩子逃走。”
我有些发怵地看着她。
“男人要有骨气。”尼槎目光灼灼,“我吹口哨之后,乘混乱你咬断盖玛的锁骨,我咬断你的锁骨,你们挣脱铁链抱着孩子往山坡上跑。记住姐跟你说过的话,拿出勇气来!”
迎着她的目光,我重重点了一下头。
尼槎转回头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
行进的队伍停顿了。处于我们前后的人迅速向我们靠拢,其他人手无寸铁地与沿途监守的女怪物搏斗。
一时间,又一轮生与死的搏击展开,四处血光飞溅。
松散的铁链能容我转身面对盖玛。我吻了吻她,一手抓住她的左肩,张嘴死命咬住她的锁骨。
盖玛负痛仰天狂啸,她的血喷溅在我的脸上。
随着骨头的断裂声,盖玛血肉模糊地仰靠在几只伸过来扶她的手上。
我转正了身子。
尼槎将受惊啼哭的孩子交给一名女郎,扑在我身上张嘴咬住了我的右锁骨。钻心的疼痛令我将右手深深*碎石之中。
锁骨断裂之后,尼槎和其他人替我和盖玛挣脱了铁链。
尼槎伸舌分别舔了我和盖玛的左右脸颊,从女郎怀中接过孩子放在我和盖玛绑在一起的手上:“快跑!”
我和盖玛忍住剧痛,一起抱着孩子跑上了山坡。
跑了几步,盖玛转头嘶声大叫:“姐姐,给孩子取个名!”
尼槎回应:“就叫季兰。快跑,别回头!”
盖玛回头与我拼命往山坡上奔跑。
身后杀戮声四起。
我们奔上山头,一脚踩空,坠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