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着笔记本和档案袋：“难怪杰西会染上艾滋病了。”
卡琳轮番将档案袋中的一叠叠彩色戓黑白的照片倒在茶几上：“这里有1000张照片。换句话说是和我哥哥上过床的1000个世界各地的女人的艳照。这些女人有暗娼、妓女、空姐、女军官、警花、女教师、女钢琴师、歌手、演视明星、女招待、女律师、女中学生、女大学生、女驯兽师、女医生、女科学家、女法官、女救生员、良家少妇、豪门贵妇，还有政客和女流氓。真是五花八门，数都数不过来。”她指了指笔记本，“这上面记载着我哥哥嫖娼、引诱和勾搭不同的女人的经历。有的女人他几分钟就得手，有的女人花了他一年半载的时间。与喜欢美色的男人不一样的是，他把定为目标的每一个女人都视为猎物，一旦弄到手，马上就抛弃，又重新开始捜寻下一个目标。在这方面，他比任何喜新厌旧的男人都冷酷。他是一个*的高手，却不沉溺于与任何女人编织的情感之中，也不贪恋任何一个女人的容貌和肉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真让人不可理喻。”
我和乔伊娜翻看着一张张在不同背影下与杰西合影的女人们热辣惹火的艳照。毫无疑问，照片上每一个全面裸露的女人都和杰西有情欲关系。我理解，他照这些照片的目的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出于*秽的心理，更不是为了留念。他仅仅是为了证明，他在不懈地实现愿望。
我放下手中的照片，弹了弹烟灰，拿起日记本翻开粗略地阅读了一遍。
杰西在日记中记下了与每一个女人上床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每个女人的身份，有的篇幅还出现了女人的名字。他在日记中没有过多渲染猎艳的场景，也没有自以为是地刻画如何编织谎言和圈套诱惑一个个女人上钩。相反，他讲述最多的是在猎艳过程中的徘徊和挣扎，以及对不同女人的伪装所产生的蔑视。事实上，他蔑视的不是某个成为他玩物的女人，他蔑视的是整个充满交易的伪善世界。
满世界花花绿绿的广告牌渲染的都是诱惑与交易！花俏的点缀之下是*裸的男盗女娼。
杰西先后花了15年的时间和999个女人上过床，却没有收获过一次纯粹的爱情。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在与艾滋病抗衡的过程中，反思了当今世界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种种桃色交易，然后在六天前把所租住的公寓业主的老婆弄上了床，完成了18年前许下的愿望，写完最后一篇日记后，一丝不挂地死在了床上。
我合上了日记本。杰西在日记中多次提到天各一方的我，也提到了18年前跟我们算命的那个穿低胸紫袍的吉卜赛女郎。他寻花问柳的一生真正念念不忘的，只是这个流浪的女人。
我是不是和杰西一样？我们的青春是是否同时在一个一见钟情却终生触不到的女人身上萌芽？这个女人铬印在我们心中的印记是否别的女人无可代替？
乘我看日记时，乔伊娜和卡琳弄好了午餐。其间，卡琳还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乔伊娜淡黄色绣花边的睡袍和毛拖鞋，但依然涂了紫色的唇膏。
午餐还算丰盛，可我形同嚼蜡。虽然为迎接卡琳的到来，乔伊娜特意开了一瓶杰卡斯干白。
吃完午餐后，我们返回了客厅。
乔伊娜给壁炉中添了柴火，重新磨咖啡豆煮咖啡。她从来都具有生活情趣。
咖啡的香味在屋里弥漫。
卡琳瞟了乔伊娜一眼，翘起脚，对我一笑：“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大美人，我要是男人，也情愿归隐山林了。”
她袒露着大半丰满的*。我瞥见了她白色的三角裤，这让我内心中有一丝不安。当年我见过她挂在晒台上的一条印着浅浅血印的白内裤。那条在风中摇晃的白内裤曾催生了我对她的许多幻想。我还记得她有时会趴在我背上，一边讲一些无聊的笑话，一边傻笑着有意无意地用刚发育的胸脯磨蹭我的背。
我屏住心神，竭力摒弃有关朦胧青春的记忆，从卡琳身上移开目光，叼着雪茄整理散乱地放在茶几上的一大堆照片。
卡琳叹了一口气：“当我发现这本日记和这些照片时，差点崩溃了。我知道我哥哥是虚无主义者，可没想到他的生活竟然如此…怎么说呢？如此诡异。我转念一想，又不禁为你担忧。”她抚了一下头发，“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你和乔伊娜过着比一般人更平静的生活。有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平静，更别提幸福了。我很羡慕你们。你绝对不会象我哥哥一样傻，为一个愿望而疯狂。噢，他提过你们在许愿的当天同时买了两本笔记本…”
我把照片整理成几叠摆在茶几上，起身走到书房里，瞅了瞅摆放在书桌上的电脑、打印机和一大堆稿子，从书架的最上层取下一本封面印着唐老鸭图案的笔记本，回到客厅，将笔记本递给卡琳。
卡琳放下翘着的腿，接过笔记本，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地掀了掀封面，最后还是禁不住好奇，翻开了笔记本。
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从头到尾一片空白。
卡琳合上笔记本，将本子贴在胸口上，仰脸对我一笑：“和我想的一样，你绝对不会杀人，特别是杀女人。”
乔伊娜端着咖啡壶过来，往杯子里倾倒咖啡：“别提杀人了。我跟焦铌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没对我动过粗，甚至没有放过嘴脸。”她放下咖啡壶，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下，含笑看着卡琳，“除了在床上该使劲的时候，我的焦铌一贯怜香惜玉。现在在他身上甚至找不到玩世不恭的影子了。我甚至希望他不要变得这么温文尔雅。我更喜欢他玩世不恭。”
我绕过沙发靠背，在沙发上坐下，取下嘴上的雪茄，瞅着卡琳把我的笔记本压在杰西的笔记本上：“我真的是你们认为的那样吗？我不认为。”
两个女人瞅着我。
我看着逐渐被雪花完全覆盖的小河岀了一会儿神，平静地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产生无穷的愿望。有的愿望会实现，有的愿望不会实现。关键视乎是向谁许愿了。18年前，我和杰西以戏谑的姿态，在同一个深深打动了我们的陌生女人面前，各自许了一个愿望。这是一场彻底改变了我和杰西命运的恶作剧。你们现在已经知道，我和杰西许下的愿望荒诞不经，戓者说惊世骇俗。可是，我们都当真了。虽然许愿不久我们就分开，再也没有联络过，但我们都知道彼此在实践着愿望。”
卡琳勉强一笑：“不可能。”
我垂了一下头，*起捅条，猛然刺进了乔伊娜的胸膛。
乔伊娜浑身一震，眼珠往外凸，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张了张嘴，一股污血从口中涌出来，停止了呼吸。
卡琳吓呆了。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异常平静：“除了生死，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卡琳喘了一口粗气，欲起身逃跑，我拿起烟灰缸，砸在她的头上。卡琳闷哼一声，扑倒在茶几上。咖啡壶、咖啡杯、照片和笔记本相继坠地。
我把烟灰缸放在沙发上，吹了吹洒在身上的烟灰，把卡琳拖下茶几，看着她头部不断往外涌血，在我脚下抽搐：“你认为我和杰西是两种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你错了。我们都一样，既外向，又内向。有时外表狂热，内心冷漠；有时外表冷漠，内心狂热。并且，我们一样固执。你觉得我们许的愿荒谬，是因为你太不了解男人。在这世间，女人是男人最难抗拒的诱惑。为了取悦女人，男人必须拼命赚钱，拼命获取功名利禄，拼命强取豪夺，拼命贪污贿赂，拼命坑蒙拐骗，拼命文过饰非，来供女人挥霍、消遣和享乐。为了取悦女人，男人得搭上时间、金钱、精力、前程甚至是生命。但是女人永不满足，永远在诉苦。所以男人征服了世界，女人又征服了男人。归根究底，世界是女人的。我和杰西许的愿望，其实是用不同的方式向诱惑挑战。”我抽了一口雪茄，“杰西向上帝许的愿，其实很容易实现。因为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不贪婪，不希望被宠，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会出轨。他证明了这件事。我向魔鬼许的愿就有难度了。要杀一千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很不容易。因为女人一旦施展魅力，男人就很难痛下杀手。但我做到了。我以科普作家的身份环游世界，凡在我认为适合的场所，我都会向目标下手，从不论对方贵与贱，美和丑。我从不刻意准备杀人工具，世上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我对女人从不玩先奸后杀，先杀后奸戓奸杀了分尸之类的把戏。我只是杀人，不伪造现场，也不取尸体的任何物品。跟随便踩死蛆虫蚂蚁一样，除了杀人，我没有其他的动机。你不是说我有化妆的天份吗？我用15年的时间杀了998个陌生的女人，也没怎么用上天份。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杀手。杀人仅是我与众不同的一个爱好。三年前，我对杀人也厌倦了。所以才来这儿隐居。你的到来促使我非得实现愿望，这也揭示不能随便许愿。另外，一旦许了愿，无论如何都要实现诺言。”我弯腰扯开她穿着的睡袍，起身从火炉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柴，打量着她，“18年前，你一直想用肉体诱惑我。我承认我被你诱惑了。很多个夜晚，你都让我想入非非。你不知道的是，你耍的小把戏让我想杀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你。如今，你成了最后一个。这算不算命运开的玩笑？”
卡琳挣扎着，拼命想仰起头。
我毫不犹豫地将燃烧的柴火刺入卡琳裸露的身躯。
在阵阵焦臭味中，我移步走到窗前。
火苗顺着地板，在屋里跳跃。沙发燃起了火。
不断在屋里升腾的熊熊火焰中，我叼着雪茄，凝视着被冰封的小河。恍惚中，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低胸紫袍，打着赤脚的女人仿佛沿着冰冻的河面，在飘飞的雪花中缓步向我走来。
18年前，杰西*了她。而我，掐死了她。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我和杰西许下的誓言之列，却是我们犯罪的起因。
杰西相信上帝，他其实一直在忏悔。
我相信魔鬼，无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