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忆旧
——唐玉文
吉普警车在平坦明亮的柏油马路上奔驰着,它把那直行成荫的风景白杨树,把那一栋栋的大厦高楼,把那成排成群的行人,来来往往的车辆,全都呼啦呼啦地飞快地往后甩去。
老钟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儿上,用左手把着前额,默默地沉思着。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黎贝锡那瘦长脸儿,白发乱乱的慈祥面容。啊,过去的往事儿哪,又一幕幕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老钟记得,他和老黎的第一次会面,是在老市长的家里。那时,他正和歆儿他娘——老市长的秘书谈恋爱。由于老市长和他的女儿常娟是他的“月老”,所以免不了常爱往那儿跑。那一天,他正在和常娟、市长秘书讲笑话,突然门猛地被推开,走进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人来。
他就是黎贝锡,胳肢窝下夹着一卷稿纸。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大大的眼睛,一头蓬蓬的乱发,书呆子的样子,文质彬彬的。但从他那不打招呼就大咧咧随意往里闯的样儿,老钟就猜出,他是老市长家的熟人、常客。
进得屋来,他用右手托了托眼镜,文雅地一笑,问:“娟娟,你爸爸在家吗?”
“哟,是大作家呀!”听常娟的口气儿,觉不出是抑揄还是玩笑。她朝黎贝锡一笑,转脸朝屋里喊:“爸爸,大作家来啦!”
这时,文绉绉的黎贝锡变成了一个天真羞涩的孩子。他抢上前一步扯住娟娟那乌黑的小鬏鬏儿,笑着逗她:“论理,你应该叫我叔叔哩!这么没大没小的,看我不把你的小毛刷儿给揪下来!”
“就不叫,哎哟,就不叫!咯咯咯咯……”
他和娟娟两人正在句递句儿地逗着笑儿,就见老市长从里屋出来了。老市长一出来,就问:“怎么,老黎,那个剧本你改好啦?”
老市长所讲的剧本,就是黎贝锡的成名作——《光辉照安源》。
“老市长,根据您的指示,我又把它大改了一遍!”黎贝锡把腋下夹着的稿纸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市长:“请您再提宝贵意见!”
“那不是我的指示,是市委们的全体意见,”老市长将黎贝锡的剧本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好的一个剧本,他们硬说不行!歌颂
刘少.奇
主席,有什么不好?真是乱弹琴!我觉得你们剧团应该将它排出来,给广大的观众同志们看一看,评一评!”沉思了一下,他又很快地抬起头来,对黎贝锡道:“这样吧,老黎,回头我再组织一帮人再审读审读,研究研究,我非要叫老任他们上演不可!”
老任,就是老钟的表哥任斯,他在市歌舞剧团里当导演。
听常娟说,老市长曾经给
刘少.奇
主席当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警卫员,从战士一直当到警卫排长。现在老市长的这些文化,全都是
刘少.奇
主席手把手教的哪!后来,主力部队缺少干部,才把他从
刘少.奇
主席的身边调出来,去当了个副营长。据说,分别时,
刘少.奇
主席还很舍不得放他走呢……
后来,在老市长的支持下,老黎的这个剧本上演了,在桂东F市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观众好评如潮,市报、市电台报道了好多有关它的评论、消息,图片,感激得又得稿费又出名的黎贝锡,含着热泪连叫了老市长三声:“二十世纪的新伯乐!”大约,黎贝锡和老市长那亲密的关系,就是从这以后才更加深一层的吧……
“嘀嘀!”一阵清脆的汽车喇叭声,把老钟从往事的沉思中惊醒过来。只见警用吉普车之前,一个浓妆艳抹的卷发女人,正骑着一辆凤凰牌大链包自行车,抢行在了他们的警用吉普车的前面。
这个女人的自行车车头上,挂着一个小巧的红丝线网袋,里边雪梨呀,苹果呀,沉甸甸坠嘟嘟的,塞了个满袋儿。老钟暗忖:难道她,是黎贝锡的那个创作助手嵇妤?
看着这个性感时髦、卷发悄美的嵇妤,老钟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黎贝锡第二次会面自己,不正是和她在一起的吗?